“然后呢”郑然然平躺在双人床上, 对着天花板努力在做蹬腿动作,气喘吁吁地, “那个张主任后来没给你穿小鞋”
“没有。”陆一心刚刚做完一组, 瘫在床上做死鱼状, “也有可能给我穿了我没发现。”
郑然然“”
“你男人怎么说”郑然然翻了个身,把自己折叠在床上做伸展运动。
“他最近太忙了, 又一直咳嗽,我就没说。”陆一心皱着眉, 鼓着脸。
方永年太忙了,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很少,每次在一起要聊的话题太多,她觉得聊这种事简直是浪费时间。
“早知道我高中的时候再努力一点,跟你一样考临床医学了。”陆一心想到就有点泄气。
郑然然选择了临床医学研究方向,大三的时候跟了一个导师居然是和抗默项目相关的临床研究, 她现在一直在方永年公司里实习, 几乎每天都可以和方永年见面。
陆一心觉得自己嫉妒的面目全非。
“你不会想和你男人一起工作的。”郑然然终于运动完, 和陆一心一起瘫在床上,“我本来以为被安排在他手下做事会得到特殊照顾,事实证明我自作多情了。”
“你知道我上个月洗了多少个试管么”郑然然说起这个就咬牙切齿, “你看看我的手”
陆一心嘿嘿笑,说的欠揍无比“好奇怪哦, 在家里都是他洗碗的。”
郑然然“”
陆一心又翻了个身。
“怎么了”郑然然觉得陆一心一直欲言又止, 一副又想要闯祸的熟悉样子。
“卫星中心最近在招应届生, 我想投简历。”陆一心的声音闷在枕头里, 闷闷的。
“不去气象局了”郑然然惊着了。
“气象局里所有的人都叫我刘米青的女儿。”陆一心露出半张脸,“我妈帮我安排的这个部门简直就是养老用的,就那种大学一毕业立刻请婚假然后再请产假都不会有问题的那种你懂不”
“”郑然然拉起了陆一心左手,“你难道不是一毕业就要请婚假,弄不好就顺便请产假的人么”
戒指都在闪闪发光,她都显摆了三年了。
“你觉得我男人今年会有时间请婚假么”陆一心一整张脸都露了出来,“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我留在那个部门,我大学四年就白读了。”
郑然然定定的看着她。
陆一心又把脸重新埋进了枕头里。
“你怎么了”她没有再和陆一心插科打诨。
陆一心不是这样的人。
她连一大早起来有没有顺利上厕所都会告诉方永年,可张珩的事她真的一个字都没有说。
想投简历不想去她妈妈安排的部门这件事,她也没有说。
这太不像陆一心了。
“你记不记得我高三填志愿的时候纠结过很久。”陆一心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 “那时候我很寂寞,你们都有理想,只有我没有。”
“我现在觉得,我又回到了高三。”
“你们都有自己的工作,你以后会做临床研究,我们宿舍里的吴齐准备考研,李小安已经拿到了大公司的offer,连谷历厉都考上了师范大学,以后的梦想是做体育老师。”
“大家都在为各自的前程奔波,只有我没有。”
她翻身看着郑然然“我现在是刘米青的女儿,以后会是方永年的太太,再以后,就会变成方某某的妈妈。”
“这样不是不好。”陆一心歪着头,“做方永年的太太是我的梦想,可是那样方永年就太可怜了。”
方永年有一整个世界,而她,只有方永年。
“那样,会很畸形。”陆一心重新躺回去,看着天花板。
她追了那么久的男人,她用尽全力争取到的爱情,并不是为了想要得到这样一个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生活的。
郑然然愣了很久。
陆一心说的颠三倒四立场不明,她仍然每句话都离不开方永年,就像是她青春期的每一天一样。
但是,她长大了。
“我想要做陆一心。”陆一心最后这句话,说的像是在宣誓。
她想要做陆一心,完整的陆一心,拥有一整个世界也拥有方永年的陆一心。
郑然然笑了“你和方永年聊过这个没有”
“还没。”陆一心晃脑袋。
“因为他太忙,还是因为你没胆子”郑然然拽了拽陆一心的马尾辫。
她都快秃了,她的头发却仍然那么茂密,真让人嫉妒。
“都有。”陆一心抢回了自己的辫子,“你说,他会生气么。”
方永年一直都把她照顾的很好,尤其是订婚之后。
他和她父母私下聊了很多次,他们的婚房,他们以后的理财,还有一些生活细节。
方永年在订婚宴上答应了很多事情。
包括他们在结婚前绝对不会越雷池,包括他会照顾她一辈子,包括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会让她衣食无忧。
订婚宴上太热闹了,方永年念那些承诺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山盟海誓一样。
所以,她也觉得很幸福。
订婚三年,她觉得方永年太累的时候,方永年总是笑着说,他比她大十四岁,这些本来就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方永年也很幸福。
肉眼可见的,他笑容变多了,开心的时候会像个被哄好的孩子,他不再委屈,也不再觉得全世界都背弃了他。
可他仍然会睡不好,压力太大,幻肢痛,每年春季的时候,仍然会暴瘦。
他很幸福。
但是她渐渐地觉得,还不够。
方永年肩膀上扛着她的将来,她觉得,这样不行。
“你如果要投简历,就等于要从底层业务开始做起。”
“不管是预报员还是观测员,都不会比我现在做的这份工作轻松,你和方永年可能会和你爸妈一样,不见得会两地分居,但是会长时间分开。”
“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方永年会不会生气,而是你现在这个选择,会让你脱离你父母还有方永年的保护伞,你会很累。”
“我知道。”陆一心静静的,“但是所有人都很累,为什么只有我不用”
为什么只有她被保护在保护伞下面。
郑然然就又笑了。
“你今天自己主动提了,我才真的放心了。”她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个很大的心事。
“你和方永年之间不是以后会畸形,而是现在已经畸形了你知道么”
“他和你父母是一辈的,订婚的时候,你们关于未来的事情,都是他和你父母商量好了然后再告诉你的。”
“他可能觉得自己娶了你占了大便宜了,订婚的时候读的那个承诺书,在我看来简直是娶了个女儿。”
郑然然估计是憋得太久了,噼里啪啦的。
“前段时间他做实验的时候伤到手臂,缝了六针,他没有告诉你;你爸爸有段时间重感冒在实验室里面差点晕过去,也没有人告诉你。因为我在实验室里面,他们两个只要出事,第一件事就是跟我说,绝对不要告诉你。”
“我很犹豫,因为我看不懂这个绝对。”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让你幸福的一种,你被他们用玻璃罩罩住了,他们给你的都是平安喜乐,就像你小时候你爸妈对你那样。”
“可是我觉得,如果方永年只是你的叔叔,这样可能是正常的。可恋爱和婚姻,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有没有看到谷历厉,他连脚指甲长到肉里面这种破事都能跟我哭半个小时。”
郑然然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你以前也是这样的,但是这一两年,你对方永年也慢慢的开始用上了玻璃罩。”
她也开始慢慢的报喜不报忧。
她也开始慢慢的遇到事情就跟她说,暂时不要告诉方永年。
就像张珩的事情一样。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陆一心被这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弄得目瞪口呆。
她其实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对,但是和方永年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好,所以每次见了面,她就又会把这个不对压回去。
直到开始实习,直到开始发现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
她正在变成刘米青的女儿。
“我也在长大,我开始在意那些界限。”郑然然有些惆怅,“大人们告诉我,夫妻和朋友,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忍着。
因为连她都分不清楚,这样对陆一心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福。
这种事情,必须得熬到陆一心自己觉得不对了才能说。
“那如果我一直意识不到呢”陆一心开始后怕。
“你会意识到的。”郑然然说的很肯定,“那个人是方永年,你从来舍不得他受一点点委屈。”
陆一心翻了个身。
“我要怎么跟他说。”她自己问出了这句话,然后又翻了个身。
“好的,我知道了。”
她居然问出了这样的话。
她居然,会开始不知道怎么跟方永年沟通。
她居然,在被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了三年之后,养出了惰性,习惯性的认为,他们的相处就应该是这样的了。
郑然然一直都很清醒。
婚姻不应该是这样的。
或许会有人是这样的,但是那个人不应该是她。
“然然。”陆一心埋进了郑然然的怀里,“在我这里,夫妻和朋友是一样的。”
她们都在长大,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年少朋友这个词。
郑然然怕越界,而她,一如既往的粗神经。
“我们不要有界限。”她声音开始抖,“我们不要和其他人一样。”
我们还是做回那个少女。
不懂不会了,就去看去听。
做错了,会有人拉着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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