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看起来是两件不相干的事, 但他们针对的都是大户!而且刘金刚所说之事,涉及到的大户应该是有经营竹器的!而恰好在‘竹器生产合作社’一事上和许盈啰嗦的人也是同一批人。
这个时候他依靠刘金刚说的哪些事搞那些大户,其他的吃瓜群众可不会觉得他是在就事论事!这些人最喜欢发散思维、揣摩人心了, 就算是简单的事也要像的极为复杂,何况是本身就有些复杂的事!
虽说没有他想要杀鸡儆猴的大背景, 遇到这样不公道的事他也会插手, 但既然有这样的大背景,就很难说他没有复杂的心思在其中...所谓一鱼两吃嘛!
对于这件事,乐叔乔非常有兴趣, 立刻表示道:“学生也想在此事上出一份力!”
很好, 很有精神!不过许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笑着道:“不用,此时有自然在,须臾可解,再让你去不过是空耗人力。况且叔乔你的特长并不在查案上,还不如留下来和卫琥一起助我。须知,自然是去主持公道的, 我等从事却也一样重要!”
听许盈的意思,卫琥明白许盈是想要将这件事做大,不惜和本地豪强对上了。虽然许盈并没有一定要给自己树敌,制造对手的意思,但显然想要在地方做好事情,总得展示展示自己的能量, 让地方豪强不敢惹,只能在一些事上尽力做配合。
不管是是自愿,还是非自愿。
想明白这一点后,卫琥不是不懂老师打算如此行事的原因, 但他依旧迟疑,忍不住道:“真要如此么?难道此事就不能从中调解了?”
其实卫琥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属于叛逆少年那种。但他本身的三观却是很靠近典型势族的,所以在这种事上本能地会生出‘息事宁人’‘不要太过分’的倾向。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势族本来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与人硬碰硬的一类人。
而且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和地方豪强这种地头蛇闹翻,势族虽然看不起土豪们,但也从来没有否掉地方豪强捞取实在的好处壮大自身,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群体的界限,以及突破这条界线之后他们是很不好惹的。
许盈来到长城县之后也没有和这些地头蛇正面冲突过,卫琥是真没想到许盈会忽然就这样决定对上地方豪强大户,甚至没怎么讨论过这件事,默认大家都会认可这件事(这里的‘大家’自然是许盈心腹一伙了)。
对于卫琥的话,乐叔乔露出了‘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扯了扯嘴角道:“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是真觉得那些地方豪强好说话吗?”
乐叔乔鄙视很多势族子弟,但对于许盈这个势族子弟中的势族子弟却是尊重的不得了的,同理,一样是势族子弟的两个师兄他也没什么意见——这被他当成了老师许盈慧眼识珠的证据!收的学生也都是可造之材啊!
具体到卫琥这个人,虽然他觉得卫琥的强势很多时候都浮于表面(那强大的武力值看似很强,其实什么都做不了,他实际是一个内里具有软弱性的人),同时还总喜欢一些他觉得无用的风花雪月,但总的来说,他还是觉得卫琥有着不错的眼界和觉悟。
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这位‘师兄’有些拉胯了。
如果只是靠谈判就能让地方豪强听从指挥,那天底下的豪强们也不会动不动为祸一方了!至于卫琥为什么会有这样糊涂的想法,在乐叔乔看来,大概和他原来是势族子弟有关——身为一个和地方豪强没有利益冲突的势族子弟,面对地方豪强的时候,人家肯定都是好说说话的样子啊!
只不过之前乐叔乔认为卫琥可以挣脱这种出身的限制,跳出局面看问题。想到这里,乐叔乔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原来我这是高看你了!”
要是旁边许盈瞥了一眼乐叔乔,乐叔乔还能把话说的更难听一些...反正他日常就是一个嘴臭弟弟,不指望能好好说话了。
许盈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大家都不说话了他才道:“敲山震虎才能方便行事,真的弱了气势,也并不能让长城县豪强们觉得是我们做出了让步,他们只会觉得这样是理所应当,并且紧接而来的就是得寸进尺。”
“再者,”说到这里的时候许盈摇了摇头:“就算是无此事,那刘金刚所说之事也是一样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卫琥其实已经接受了许盈决定以如今之事为契机
和长城县大户对上了,毕竟处在这个环境之中,他也潜移默化发生了一些改变。刚刚之所以那样反应,也只是过去的观念毕竟有所影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但这个时候许盈忽然这样说,他又有些不解了——天下虽乱,却也有真的一心为公、看重国法律条,甚至敢为此顶着地方豪强带来的巨大压力的官员。但从卫琥的角度来说,自己的老师道德高尚归道德高尚,做事时却不是一个真的那么‘虎’的人。
他不会不管这件事,但具体的操作会非常讲究。若真的只是为了争一时之气,非要钉是钉铆是铆,因此激起了地方豪强的‘斗志’,引发更大的危机,那就有些过犹不及了。这不是许盈不想追求公义,只是现实摆在面前,他也无法跳出现实。
许盈似乎看出了卫琥的不解,笑着摇了摇头:“阿琥还是不了解我啊...说起来我为何要忌惮这些地方豪强呢?他们能将我如何?阿琥是见过世家大族的贵公子如何张扬跋扈的,对上一些地方豪强以往是什么态度?”
真正世家大族的贵公子根本不会把地方豪强当盘菜!如果是长城县这种成长不出大豪强的地方,这种地方豪强就更不放在眼里了!或许比平明百姓强些,但也强的有限,都是一样的土鸡瓦狗,上不得台面!
以建邺为例,势族贵公子不拿地方豪强子弟当回事的例子难道少了吗?有的时候同一场宴会,就因为出现了一个地方豪强子弟,惹得这些贵公子不喜,然后转头就走的也不少——虽然这样做还是太过了一些,也是对组织宴会的人不尊重,但最多也就是得个轻浮的评价,而实际上大家也不觉得世家大族子弟如此有什么问题。
甚至老派一些的人看来,这还是一种‘自尊自爱’呢!
卫琥是习惯了许盈的‘与人为善’,而且他本人也不是什么特别在意这种事的。而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想当然的,他们身边也大多是这种人。这样一来,才忽视了这个,以至于这个时候许盈忽然不‘与人为善’了,让他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而以许盈势族贵公子的身份,这个时候决定不去和地方豪强讲什么‘潜规则’,就是要搞他们
。哪怕是没有过硬的理由,地方豪强们又能怎样呢?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当然有自己的能量,可是也不能对许盈产生实质上的威胁!
总不能把许盈杀了?许盈可不是派到地方做县令的寒门小人物,不可能说没就没的!再者,旁边有义兴周氏看着,谁敢动?
事实上,如果不是现在是这帮地主豪强的地盘,而是在建邺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遇到许盈这样一个贵公子,他们早就服软了!正是因为是自己的地盘,这才有了掰手腕的自信,不然之前那些不配合是怎么来的呢?
而对于许盈来说,只要没有实质性的威胁,其他的潜在麻烦,他就不太放在眼里了。
“或许有的人会担心如此行事落到有心人眼里,会得一个酷吏的名头,以后的仕途会因此吃苦头。”许盈坐的久了,实在有些不舒服,他果然是永远无法适应跽坐了。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看着院子里的景色,声音轻松道:“但这些于我又算什么?”
‘酷吏’在后世人看来是一个‘贬义词’,但其实在最早时‘酷吏’应该是个中性词,甚至偏褒义。指的是一些能干实事,行事不太看手段,更重视结果,往往能干大事的人(这些人还大多是法家门徒,或者受到了法家很大的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在后世看来绝对是名臣、好官的历史人物也列入‘酷吏传’的原因,不是因为古代和现代的观念不同,古人觉得那些人都很坏!
只不过酷吏确实有些争议,他们不讲究手段终是带来了恶果!一个有原则的酷吏自然能够平衡好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但一旦失衡,带来的危害就很大,以至于后来酷吏变成了一种蔑称。
“我原就没有争权夺利之心,入仕为的是什么你们也知道。”许盈说到这里又笑了:“但既然为官一任,就该做些该做的。若是如今不管这样的事,做个息事宁人的哑巴阿翁,图所谓的将来多做实事,成为别人口中的‘好官’,呵呵...我不知道如今这样做算不算对,只知道那样是一定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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