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 这是豫章送来给你的。”一个老者指挥着家仆将豫章送来的许多东西归置好,又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匣子,让一旁的孙子收好。
老者的孙子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穿一件朱膘色直裾,虽然年少,却有一股英姿勃发之气。此时双手接过匣子,恭敬道:“谢祖父。”
抱着匣子, 少年走出了院子。外面是漂亮的花园, 此时春色正好, 是一年之中最宜人的时候——这里是荆州蔡氏的家宅, 家族兴旺了许多年,家宅不断扩大, 逐渐在城中占据了半条街之多!光是从祖父居住的主宅回到自己的住处, 都要绕许多时间!
荆州从很早以前就是开发程度很高的地区了,汉时有天下五都,其中荆州南阳正是其中之一。而在南方逐渐被开发, 越来越重要的如今, 荆州的重要性也是一年赛过一年...这里正是中原眺望南方的门户呢!
古时, 天下所指即是中原, 生活在中原的人知道中原以外还有广袤的土地, 但他们并不在乎。因为这些地方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穷山恶水、生活着不开化的野人,根本没有必要去占领!
此时的天下, 中心在洛阳!因为从地图上来看, 洛阳位于比较中心的位置,同时交通上呈现出四通八达之态!
而在华夏的地理含义越来越往外扩散的如今,天下真正的中心是南阳才对!
这大概也是历史上诸葛亮能够在南阳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的原因之一...南阳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天下各处的消息都会汇聚而来。
随着荆州越来越富庶、越来越重要, 这里的豪族自然也就越来越有影响力!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发迹较中原太晚,又或者这里流动性太强,荆州的势族高门很多都是从中原地区迁来的。
此时的荆州势族以庞氏、蔡氏、蒯氏、诸葛氏、刘氏、黄氏六姓为首,其中诸葛氏和刘氏都是北来的。只不过这些现在说来也都是老黄历了,毕竟落户荆州这么些年,六姓之间互相通婚,早就已经结成了利益共同体。
哪里还分南北!
蔡弘毅正是六姓之一的蔡氏子弟,不过他不是在南阳长大的,而是在豫章。他四岁的时候就随父亲上任豫
章郡守,在那里呆了六年,等到父亲因为得罪江州刺史而免官,这才回到南阳。
父亲在豫章时受到南昌罗氏的优待,两家交往颇为密切,他也因此认识了一些罗氏子弟。
其中最为投契的罗丘,直到他回到南阳,依旧还有书信往来。只不过随着年纪渐长,再加上南阳到南昌的距离,关系也渐渐淡了,再也没有儿时那样亲密了——他有时候会忽然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这次忽然收到对方的来信,蔡弘毅是有些意外的。
回到住处,打开匣子,最上面是一封信,下面则是一些文稿之类的东西。他不忙着看那些,而是裁开了信封,细细阅读起来。
信里面的内容其实乏善可陈,就像以前一样,说的都是一些蔡弘毅不感兴趣的东西——应该说,那些东西蔡弘毅以前是感兴趣的,他小时候贪玩儿,喜欢各种游戏,爱听奇闻异事。而回到南阳,受到祖父亲自教导,这才不过两年时间,他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根本无法理解小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那些东西?
不过,在信件的最后提到的事情引起了蔡弘毅一点儿兴趣。
信件里说,罗丘的堂弟罗真有一个同窗许盈,写了几篇文章,他在罗真那里抄录了其中两篇。信中罗丘语气非常激动,反复强调是‘真好文章’,让蔡弘毅一定记得去读。这些文章已经随信一起送来了,就放在匣子里。
对于罗真,蔡弘毅印象不深,但知道有这么个人。他知道罗真是罗氏这一辈子弟中天赋最出众的一个,只是为人怠惰,而且怎么也无法纠正这毛病。也是因为罗真实在是太怠惰了,基本上不同其他罗氏子弟一起玩儿,作为一个‘外人’的蔡弘毅就更没怎么接触他了。
至于罗真的同窗许盈,他就真的只是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个人了。
而就他的记忆来说,这个‘许盈’应该和他差不多大才对...这个年纪能有什么好文章呢?带着这样的判断,蔡弘毅将匣子里面装的文稿取了出来...这还没读呢,先被惊住了。这厚厚一沓,真的是信里说的两篇文章?
带着这样的疑惑,蔡弘毅翻阅起这些文稿来。
这两篇文
章是《韩国论》和《赵国论》,正是许盈《战国论》中的两篇。之前罗真从许盈这里借阅了这些,在家中细读的时候被堂兄罗丘看到了,这一看就入了迷。反复阅读之后心里很激动,很想和人分享。
这就像是看了一本好书,看了一部好电影,总会有想要和人分享的冲动,古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于是罗丘想到了远方的好朋友蔡弘毅,之后令两个书童去罗真书房守着,抄下了这两篇文章,抄好后就给蔡弘毅寄来了。
蔡弘毅一开始只是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情翻阅的,手上翻的飞快。但很快他的手就慢了下来,甚至开始往前翻,直到翻到最开始,然后重新细细阅读。
这年头又没有水文的,读书是一件很慢的事——文字的信息量大,读的太快了就容易领会不到笔者的意思。
先看的是《韩国论》,看完之后已经是深夜了。给灯台里添油的婢子忍不住劝道:“郎君歇息去罢!明日还得读书呢!”
平常这个时候蔡弘毅已经睡下了,然而此时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这就像是看了一本非常好看的小说,看完之后已经是凌晨深夜了,读者不仅不会有睡意,反而会兴奋起来,根本睡不下!
“可恨必有可怜!”叹了一句之后,蔡弘毅这才放下《韩国论》。不过他没有就此去歇息,而是命令婢子:“多添些灯油,今晚吾要挑灯夜读!”
这样说着,也不管婢子如何苦脸,就拿起了剩下的《赵国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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