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元元就听到杨老太又在骂大孙女杨月儿是个‘扫把星’。
这杨月儿大约是生在昭宁七年。
因为元元听见杨老太正在数落杨大嫂任氏道：“呵呵，你这个丧门星，过什么年？过了年，这扫把星就要及笄了，现在能寻什么人家？”
“之前我说把她早些配出去，你嫌这家是个破落户，那家儿子痴肥了些，现在好了……”
“你就只能去苦役犯里挑捡个了，怎么说我们杨家也是世代清白人家，把女儿这样嫁出去，不如让她吊死算了。”
说起来这杨月儿也真是倒霉了些，原本杨凯是个武举人，又是一县的巡检，虽然官职不算特别高，但也是官家小姐，在当地寻个富裕些的人家，不成问题。
杨老太正骂着，便看到杨月儿哭着跑了出来。
杨凯也带着几分气性的跟了出来，正好看到元元在院子里，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让李娘子，看笑话了。”
元元也不是有意听他们家的墙根的，实在是这里的房子就没啥隔音效果。
杨老太似乎没骂过瘾，也追了出来，看见元元立时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一个苦役娘子，也敢看我们家的笑话，我们再不济，也是官家出身。”
元元懒得和杨老太争执，去洗了洗手，转身回了屋。
杨凯嘴张了张，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杨老太拉进了最僻静的一个屋子，叮嘱道：“我的亲娘呀，你能不能少得罪人？”
杨老太啐了一口，刚要说什么，杨浩也跟了进来，他皱眉道：“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知道什么便与我们说,娘亲也不是完全不知事的人。”
杨凯叹了一口气道：“娘，你真不要再没事去招惹李娘子了，你看她生的这般模样，也该想到……”
“怎么，长的再好，也不就是不入流的出身，否则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会沦落到这里。”杨老太一脸的不屑。
杨凯只能轻声道：“我因什么被流放，你们都知道，是因为南海郡守李大人在蓝霞的时候保护不利，后又没能在限时内破案，被牵怒了。”
杨浩与杨老太听到这场全家流放的祸事起源，脸色同时都沉了下来。
杨凯把心一横，解释道：“其实李大人的一双儿女都不在现场，而这个李娘子，就是他的长女。”
杨浩一愣，不由脸色大变道：“所以哥你才让我们格外留意她……你想着她身上可能有线索？”
杨凯点了点头，然后对杨老太继续叮嘱道：“我的亲娘呀，我求你了，这事，你第一不能和任何人说，第二你千万千万不要再随意去得罪李娘子了。”
“她爹虽然死了，但李大人毕竟是曾经做过翰林侍讲学士，给太子及几个皇子启过蒙的人，门生故旧随便一个也能摁死咱们。”
杨老太终于醒悟了，知道她自己一直在作大死。
杨老太瞬间脸色就变的十分难看，有些埋怨的问杨凯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能说，她的身份还算是隐秘，本来乔瑞就不能告诉我。我们要是四处张扬，就是害了乔瑞。”杨凯苦笑道。
杨浩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问道：“那她身边的男人，肯定是她的夫婿……想必来头也不小。”
杨浩继续分析道：“难怪贾氏问了几次，她都没说自己犯了什么事，她们这样的情况，只怕犯的事也不小。”
杨凯摇了摇头，正色道：“这就与咱们无关了，你可千万不要与贾氏说，她是个嘴碎的，且又稳不住。”
“亲娘呀，你别和其他人说，你要不能表现自然，便不要再与李娘子打交道。”杨凯又叮嘱了杨老太几句。
杨老太虽然凶恶，却也怕事，一听便连连点头。
然后杨浩却问道：“哥，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杨凯眯了眯眼眸道：“我以前查凶案的时候，都会问被害的一家人亲属觉得是谁杀的……”
“因为除了极少数无关系的意外杀人，多数仇杀发生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知道仇人是谁了。”
“之前，追查李大人的凶案，之所以一直没有线索，便是因为他的一双儿女都不见了，而且两个近身侍婢也被杀了。”
杨浩听了这话，不由出声道：“既然这样，大哥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李娘子，想必她也是愿意为父母追凶报仇的。”
杨凯摇了摇头道：“除非这李娘子自揭身份告诉我们，她是李大人的女儿，否则，我们与她素未蒙面，如何确认她的身份，又如何追问？难不成，你真要把乔瑞牵进来？”
杨浩虽然觉得这不是大事，只要大家都不说，谁知道这事是乔瑞泄的密？
但杨凯却继续叮嘱道：“总之这事，我有分寸，你们不要去随意探究，最少要与她有些交情，建立信任以后，再问也会好些。”
杨浩只能勉强应了一声，却忍不住追问道：“哥，就算你能从她嘴里问到线索，你的罪籍就能解除了吗？”
杨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目光深远的说道：“尽人事，听天命。”
杨老太以前虽然不喜欢大儿子，但也没到现在这地步，恨不能一天骂他三顿，连过年都歇不住。
便是因为杨凯牵连着全家流放，害得她年过五旬的人，还要跟着颠沛流离，杨老太这才一肚子火。
听说还有希望解决此事，杨老太先是心中大喜，后又出声追问道：“可是这李娘子都混到苦役营了，还能见着什么贵人？你就算真能找到线索，又有什么用？”
杨凯的耐性也快被杨老太磨完了，便直接说道：“这个儿子自有打算，我的亲娘，就问你两点，一能不能保守秘密，二能不能不要再得罪李娘子了？”
杨老太点了点头，阴沉着脸说道：“我也不是为了自己，你且想想，婷儿和月儿都多大岁数了？被你牵累以后，还能寻到什么好亲事？我也是为她们着急，才这么烦燥。”
提起女儿，杨凯脸色也是难看极了。
这苦役营里能让杨凯看上的，也就是卫秀才几个人。
若是没入罪籍，他的女儿配个秀才也是能配的。
可现在入了罪籍，娶了罪籍女，便不能科考。
这样的情况，怎么会有正经人家愿意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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