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对花似霰的熟稔,原主可比晓山青要清楚的多,除了无双的容貌,与晦暗不明的反叛,他还真不清楚真实的花似霰究竟是什么样的。

    “师尊以前,很喜欢打人吗?”晓山青对着原主那张略微失落的脸,不确信地问道。

    原主挑着半边眉毛看向他,很是邪气地嗤笑一声,偏着头回答道:“他只是很喜欢打我罢了。”

    晓山青:“......”

    “叶轻舟我不清楚,但是比我晚入门的顾汀州与李雪绵,都没尝过戒鞭的滋味。”

    晓山青听了之后,忍不住腮帮子开始发麻发软,好半晌才颓丧地说:“怪不得整个玄华云顶的门人,都对你是敬而远之。”

    可想而知,你这人的人品还真是不咋地。

    原主无所谓道:“有时候,讨厌也是被关注的一种。”

    听他这么说,晓山青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说:“被别人常年累月的憎厌,继而被深深误解,你就不觉得难过?不觉得愤怒?”

    “可人生若是一点波折都没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

    丢下这句重若千金的话,原主将视线投向晓山青背后的远方,继续说道:“我不清楚你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你以我的身份得到这些年来,我从未得到过的瞩目与眷顾。说实话,从我第一次被滞留在这个地方开始,我才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与自在。”

    将视线轻轻地搭在原主细腻的眼神里,晓山青觉得,眼前的少年多少与他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说,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只是名字相同的陌生人而已。

    “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晓山青有些忐忑地问道。

    迎着焦躁的烈风,原主先是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再一次将视线对在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他说:“不,你懂,只是你习惯了掩饰与逃避。”

    晓山青的心跳,陡然间停漏了一拍。

    长风吹起两个人一模一样的鬓发,就连发尾纠缠住的缎带,飘扬的弧度都惊人的一致着。“不要刻意去做我,其实,我才是你展现给世人的假面。”

    “......”

    烈风几经变化,枯叶摇摇欲坠,一时间,晓山青长久的凝视着对方,无话可说。

    世人常说,不要太在意旁人对自己的评价,可往往有些时候,旁人口中所描绘的自己,才是一击即中的致命伤。

    就像眼前的原主,虽然整日里套着沉重的铠甲嬉笑,看似全无在意门人对自己的敌意与仇视,可午夜深处,面对孑然一身的孤冷,纵使铠甲再厚,锦被燥暖,也捂不热那颗被长久鄙弃的心脏。

    而自己,从第一次来到这里,到此时与原主的四目相视,他都在刻意的去模仿书里的“晓山青”。

    这种不露痕迹的模仿,早在他被双亲遗弃的时候就开始了。因为他总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才会被父母遗弃在角落里,多年来不管不问。

    长时间的自我否定,促使他喜欢套着模板过活,别人喜欢什么样子的自己,哪怕他再是厌恶,也会强迫自己曲意讨好。

    晓山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你明白的还挺多。”

    “想不明白也不行了!”原主松开环抱的双臂,施施然从木栏上站起来,向着晓山青悠然地渡了两步,“我在你的记忆里,好像是个被旁人刻意曲解的人物,你是既厌恶我,也承认我,反正挺矛盾的。”

    晓山青并不打算对其否认,点了点头,说道:“你是以我为原型创造出来的反面人物,在书里,你从头到尾就没正经做过人,不过,自从我意外而来,有些剧情,似乎跟原著不大一样了。”

    原主乍一听到书本二字,邪性的俊容刹那间有些凝固,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随之嬉笑道:“这是什么奇遇?我所存在的世界,居然是本书?”

    晓山青再一次点了点头,说:“是,也不是。”

    原主闻言,蹙眉不解道:“啥意思?”

    “确切的说,你所存在的世界,其实是一款网络游戏,在这里面只有我是玩家,整个修真界体系,包括玄华云顶与花似霰,都是开发商创造出来的。”

    如此一说,原主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眉心蹙如天堑,“我可一点儿也听不懂。”

    “哎呀!”晓山青言简意赅道:“就是说,除了我跟你是后来加入的,在原有的游戏世界里,玄华云顶只有叶轻舟,顾汀州跟李雪绵三位弟子。”

    原主扬眸望向他,平静道:“没有我吗?”

    晓山青双手一摊,“原设定里是没有我们的。”

    “那......?”原主忍不住好奇道:“没有我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冷不丁的被反问一遭,晓山青夸夸其谈的神情陡然凝固,好半晌,才惋惜地说道:“大师兄在十二岁的时候就亡故了,顾师弟在成年之后突然叛道入了魔,小师妹也无辜枉死于师尊之手,一系列的猜忌与误解促使师尊最后也性情大变脱离了正统,杀了魔尊坐镇了残月楼,成了新得一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相比较游戏世界背景的残酷,晓山青到真的很庆幸这个世界是同人文。

    原主一字不差的听完,非但没有惊讶,反而有了一丝卸重的释然,他说:“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从一开始,花似霰明里暗里的部署都是带着原由的,这样一个堪比明月舒朗的男人,是不会从一下生就腐坏流脓的。

    晓山青盯着原主的淡然,极是不自然地问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惊讶?”

    原主没有顺着他的话回答,反而笑道:“那有我们的世界,结局改写了吗?”

    “......”晓山青望着对方的答非所问有了片刻的发懵,随后诉苦道:“改写了,因为这里面所有的恶事都是你来做的,你不但替花似霰承担了反派的罪责,最后还被他一剑击杀,成了洗白的工具人。”

    原主闻言,嗤嗤一笑,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这样的结果。

    晓山青见他如此,有些急道:“你就一点儿也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原主反问道。

    “你可是个坏人啊!”

    “我也从来没说过我是一个好人呀!”

    晓山青白牙龇龇,好一顿无语。

    这话说得也没毛病呀兄弟!

    许是这么多年,负重缠身的原主就没这样随心的笑过,此时面对晓山青吃瘪的窘态,他笑得宛若一个得偿夙愿的孩子。

    天际上更古不变的太阳发出的光并不灼人,但那油腻的质感就像晒化的沥青马路,蒸腾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再加上满荷塘的淤泥与枯枝,陈腐与燥热勾沉在一起,将眼前的少年拖拽进一层扭曲而又怪异的光影里。

    原主随心的笑了一会儿,便扬起头望了望天幕上渡着金边的云层,叹了口气道:“若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晓山青亦是随着原主扬起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轮堪比腌得冒油的鸭蛋黄般的太阳,竟然诡异地向着远山的方向下滑了一个弧度,就像卡住不动的分针突然铮动。

    晓山青抬起手臂,遥指着那极不真实的红圆圈,惊奇道:“那太阳,是怎么回事?”

    粗粝的热风滚过原主性感白皙的脖颈,屡次肆无忌惮地亵渎竟留下了肉眼可见的细小伤痕,他说:“当太阳完全淹没在苍山背后的时候,就是我该彻底消失的时候了。”

    “......”

    *

    泫阵塔下,响水肆虐。

    一路疾行,岳溪明等人非但没有寻到云华殿主的一丝踪迹,反而等来了魔界异动,万魂倾巢。

    咆哮的江水宛若厉鬼附体,刺骨的水雾瓢泼起一场骤过一场的湿雨,一行人艰难地跋涉在怪石嶙峋的滩涂上,稍不留神就会被水中蛰伏的怪鱼攻击,先前,已经有一名洗剑峰的小弟子不甚被一口咬穿肚腹,当场毙命。

    余下的众人纷纷拔出佩剑与法器,互相掩护着前行,到是宗师级别的门主们泰然自若,或负手前行,或两袖轻盈,好似在巡查自家的演武场。

    岳溪明作为修真界第一大派的门主,修为自然远高在场的所有人,可他向来身子骨单薄,清隽润透,一点儿也没有名门第一的威武架势。

    尤其是这些年被花似霰后来居上,整个人更是多了一层黯然的轻愁。

    丛岚紧随岳溪明身后,手腕上盘绕的银蛇正在不安分的游曳,尤其是在大部队继续前行的时候,好几次这银蛇都会从广袖里钻出头来,幽碧的一双竖瞳对着他频频回望。

    好像是要阻拦他们继续往深处探寻。

    洗剑峰因为刚刚失去了一名弟子,是以上到峰主下至门徒都有些紧张兮兮的,端着剑的手也颤若蒲柳。

    岳溪明兀自向前走了一会儿,突然江水中浮出一头通体漆黑的巨蟒,堪比漭江粗细的身子搅动的寒水飞溅,泥沙沸涌,好像整条大河化了形,要从深涧地底一飞冲天。

    “啊!快快布阵,布阵,有妖物,有妖物!”

    不知是哪个没骨气的在人群里吼了一嗓子,人群霎时炸开了锅,先是“霹雳乓啷”的兵器掉了一地,随后便是逃命的呼喊乍若奔雷。

    人群一下子,乱了。

    岳溪明扬起眼眸,极是冷静地偏头看了一眼腾空而上的巨蟒,却见那瘆人的妖兽竟然没有弑杀的冲动,只是拼了命的向着下游冲去,好像上游有什么凶猛的危险快要吞噬掉它的性命。

    就在他忍不住转头想要望向上游的时候,“砰”的一声,两侧刀削斧劈般险峻的壁障突然坍塌,无数黑晶碎屑如急雨般滚落下来,锋锐的棱角堪比利箭,顷刻间便砸穿了巨蟒坚固的鳞甲。

    猛然间的吃疼,使巨蟒越发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一层高过一层的巨浪扬奔上岸,阻碍了众人躲藏的步伐。

    丛岚见状,一手执剑,一手将指端在剑锋上快速横擦,顿时鲜血直流,可他却剑眉凛冽,目有霜降,以极快的速度在半空画出一道穿梭法阵,连忙对身侧的岳溪明喊道:“岳宗主,快入千行阵法,此处就快要塌了。”

    然而岳溪明却有些不知好歹地横了丛岚一眼,紧接着便闪步退开了一丈远,徒留丛岚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仓皇流窜的修士,见岳溪明让开了位置,纷纷跟饿狼般涌向了丛岚身前那一道通天彻地的金色法阵,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闷头钻了过去。

    千行阵法看似是个毫无杀伤力的普通阵法,却极为消耗施术者的灵力,是以岳溪明此举,也不知是大义所为,还是刻意不想领丛岚这份人情。

    巨蟒的庞大,再加上两岸接连脆断的岩壁,使得整座涧底像是被谁狠狠地踩了一脚似的,漭江的深处竟然坍塌出了一口绞旋的涡流,眨眼间便吞噬了巨蟒大半段身体。

    门人舍下宗主先跑,在修真界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丛岚忍受着一张张面孔的狰狞逃窜,突然就卸了维持阵法的恒力,剩下的门人见他如此,纷纷停下了上前的脚步。

    有人斟酌两下,猛地转头对着自家宗主说道:“弟子刚刚只顾自身安危,全然忘记了宗主栽培养育的恩情,是弟子枉顾师恩,还请宗主责罚。”

    冷不丁的被自家弟子承错,洗剑峰的门主还有些愕然,到是一旁的岳溪明忍不住嗤鼻冷笑,狠狠地打了在场所有弟子的脸。

    洗剑峰的徐峰主虽然平日里比较护犊子,可眼下的情形,他内心的荒凉可一点儿都不少。

    这帮小瘪犊子,关键时刻只知道顾着自己。

    金黄色的法阵逐渐消散成了一道金雾湮去,丛岚精疲力竭地对着众人说道:“丛某不才,修为低下,不足以支撑所有人通过千行阵。”

    徐峰主见他如此,连忙一把推开近前作揖的弟子,上前扶住丛岚的手臂,关切道:“无妨,小小天灾,我们还是能抵抗得住的。”

    岳溪明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二人一眼,刚要开口揶揄,却惊闻上游有闷雷爆响,于是他转过头来,向着声音奔袭的方位看去,只见黑黝黝的一线天中,忽现一道透明的长桥,两个仙衣胜雪的男子正携手负着一名不知生死的玄衣人从长桥上急奔而来。

    岳溪明忍不住蹙眉凝视,见那行色匆匆的三人身前竟有几只透明晶蝶在蹁跹开路,幽幽的蓝光背后,赫然是花似霰那张完好无损得俊脸。

    一瞬间,岳溪明沸血上涌,双手握拳,一股极烈的怒气袭上脑髓,促使他望向前方的眼睛都是血红色的。

    不是说好永绝后患吗?

    那花似霰为何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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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大家,提莫来晚了,给大家拜个晚年,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喽!

    自己撒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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