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山青不是很懂花似霰在颤抖些什么,只能不自知的抬起手臂,轻轻地环住这个男人僵硬痉挛的身体。
小心翼翼地问:“师尊,有什么问题吗?”
花似霰将密布潮润的杏眼,怔愣的抬起,将坠不坠的湿意将眼前的少年平添了一层柔和的朦胧。
恍惚间,花似霰好像又看到了晚归的敛云,穿着一身沾染了水汽的广袖大袍,从落花簌簌的小径上蜿蜒而上。
自小,花似霰就习惯了在家的方向等候这个儒雅的男人,等候着对方用那宽阔的臂膀,将他撑起,环抱在燥暖的怀中。
不同于晓山青的寒凉,敛云的灵元属火,抱着他的时候,就像沐浴在朝阳之下,干燥,柔暖,还有着成年男子独有的安心与淡雅。
自从敛云消失,花似霰被步轻天教养,再到独挡一面成了云华殿主,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揽过他的身躯了。
尽管这截手臂没有敛云的有力与自然,却莫名的让花似霰躁动的心脏得到了片刻的平静。
“您,真的没事吗?”晓山青神情关切的又问了他一句。
花似霰有些木讷地将视线游弋上晓山青环住自己的臂膀上,好半晌,才失落地摇了摇头,无力地回答道:“没事。”
他怎么会在这个怪戾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与敛云相同的温暖呢?
是疯了吗?
见花似霰神情不佳,晓山青对于眼前这座诡异的黑塔便更加戒备了,忙说:“不如,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他是真的不想花似霰有任何闪失,毕竟这个男人可是魔宗有史以来,最强的决裁者。
花似霰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体里有火系的灵元,原本想走的心也在此刻摇摆不定,他轻轻的拂开晓山青支撑着他的手臂,希冀的说:“我想进去看看。”
有一种很强烈的召唤在塔底感应着他,也许敛云的踪迹就在此地。
晓山青:“......”
进去做什么?总不能里面有一群蓝精灵正手拉着手调皮又伶俐!
怎么看,这里都透着浓深的阴谋味道。
“弟子觉得,还是不进去为好!”晓山青尝试着去劝说。
然而花似霰却未听进去少年的隐忧,第一次有些不管不顾的任性起来,抬起修长的指尖,向着灵元流转的石板再一次探去。
晓山青见状,担心这诡谲的门板再有什么防御机制伤害到他,也连忙抬起手臂想要再一次制止,可就在这时,古朴厚重的城门轰然被一道极强的外力所爆破,裹挟着气刃的木片如巨浪横扫,顷刻间便来到了晓山青与花似霰的面前。
“师尊小心!”
随着少年的一声惊呼,尚未转过头来的花似霰猛地被揽进了一处温凉的怀抱,紧接着一方掌心按住自己的发顶,甫一用力他便乖顺地低下头来,霸道的灵压堪堪从头顶上方拂过,轰击在黑塔的石门上,木屑化尘,如黄沙扬奔。
顾不得什么师徒尊卑,长幼有序,晓山青将花似霰牢牢地护在怀中,以自己单薄的脊背抵抗这道足以削断脊骨的灵压。
只是这承受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好在想要护住的人是安全了,晓山青欣慰得稍稍起身,紧绷的嘴唇乍一松开,想要纡解一下削骨碎肉的疼痛,却有什么不可遏制的东西争先从唇齿间滴落了下来。
尤其是他身下的花似霰,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脸颊上一滴复一滴的凉意,伴着血腥与寒冷,侵占了他的四肢百骸。
“你受伤了?”他蹙眉问道。
内里的疼痛好似滚着烈火的灼烧般狂躁,晓山青缓慢地放开花似霰,狼狈的直起身来,一边抬手抹了几下唇角,一边龇牙咧嘴地笑道:“小意思。”
“......”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滚上了心房,花似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过身来,一下子将这个快要跟他一般高的少年狠狠地揽在了怀里。
凛冽的梅香顷刻间便撞了晓山青满怀,促使他忘记了内里油烹般的疼痛。
“怎么了,师尊?”少年的神情虽有怔愕,但隐隐的笑意还是噙在了凌厉的眼角。
“谁让你擅作主张的?我是师尊,应该是我保护你,而不是要你来保护我。”花似霰的嗓音干冽如冰,隐约透着些怒气与疼惜。
晓山青窝在他的怀里,笑道:“师尊一直都在保护弟子,那么换做弟子保护师尊一次,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当然不妥!
因为少年的每一寸动作,都搅乱了花似霰一项波澜不惊的心湖,他们之间,到底是在不知不觉中变的不再一样了。
在游戏里,晓山青是习惯在了危险降临的时候,杵在同伴的身前做一堵壁障的,一来是他装备好,修为高,操作手法不赖。二来是他总觉得这种牺牲般的好,会换来一颗不离不弃的心。
虽然这么些年,他是一个都没换到。
“以后不要让自己再受伤了!”花似霰察觉到自己的失控,却没有打算顾全体面放开这双暧昧的手,他说:“你这样做,到显得为师比较无能!”
晓山青浮漾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卡了壳。
这都什么时候了,面子工程还在建设?
花似霰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放纵自己的任性,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好在他一张脸常年冰封,松开对方后,并未让晓山青从其俊容上瞧出什么了不得的情愫来。
重获自由的晓山青将视线转移到背后被炸开的城门上,忧心道:“看来天命注定,我们是必须要到塔中暂避了。”
因为在这死寂的主干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如潮水般向着他二人狂奔而来,所过之处尘烟乍起,紫黑色的魔气遮天蔽日。
毕竟这梦源城中魔气浓郁,对于这些化了煞的人头来说,再是助益不过了。
怀抱着石块的巨魔在花似霰的灵元供给下,缓慢地睁开了垂下的眼睑,待到一双血红的眼球流光泽布的时候,紧闭了百余年的黑塔,终于迎来了它到访的第一批客人。
不同于外观的阴森,塔内的世界独有一番魔域的狂野与浩大。
相比较人族的玲珑宝塔,华美精致,内设考究,魔族的黑塔到更像是一口深井,螺旋楼梯并不是向上走的,而是向下的。
花似霰携着晓山青钻入石门以后,深不见底的塔底深处猛然向上窜出一股携带着墨绿色流萤的金色巨火,如一道流星般向着塔顶呼啸而上,而就在巨火流经二人眼前的时候,晓山青体内的燥郁顷刻间攀到了巅峰。
就像被一枚嶙峋的手骨狠狠地挠抓了心脏一下,血肉模糊的撕裂,让他的喉咙口微微发甜。
花似霰立在缓台的边缘,向着幽邃的塔底伏下身子,深不见底的幽暗深处,隐约可见一簇明亮的火苗在闪动,想必是所在的位置比较深远,所以在他的眼里才显得不是特别清晰。
晓山青强忍着心脏从喉咙口蹦出来的冲动,强迫自己了咽了几下口水,说道:“说是囚禁之所,可这里面,竟连一间牢房都没有。”
本是一句无心之失的调侃,可这黑塔却仿若有了灵魂似的,在下首大概几十米的地方突然崩落了一方铁栅栏,一道漆黑的洞口在石壁上清晰地显现了出来,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所关何物。
晓山青猛然一个拘灵:“......”
妈的,吓老子一跳!
骤然间的声响,丝毫没有分掉花似霰专注的眼神,在盯着那簇火苗沉默良久之后,他才直起身对着晓山青说:“塔底深处,有东西,看起来很像是火系的灵元。”
晓山青捋着心跳,哑然道:“灵元这东西都可以抽出来?”
花似霰转过身,沿着阶梯徐徐地向下渡去,一边走一边说:“人族因为自身体质问题,灵元就像第二个灵魂一样,是不可以分割出体的,但是被强者掠夺还是可以完美保存的。只是这种违背人伦的禁术不被正统所容,但在魔族中,却是在寻常不过的一种小把戏了。”
“师尊是觉得,塔底有人?”晓山青惊问道。
花似霰兀自行在前方,回答道:“只是觉得那灵元很熟悉。”
那簇温和的明光,很像当年暮雪而归的敛云。
没有人知道,敛云虽然独自救世,却教导花似霰要做一个普通人,因为这个男人深知江湖的险恶与无奈,他不想这个孩子被世俗的一切斩断了善恶。
而步轻天虽然是恶的,但却教会他,杀大奸大恶之人是为善,不是所有刀剑能解决的问题都是邪恶的。
所以他为了能找寻到暗害敛云的凶手,不顾当年对方的叮嘱,毅然决然地入了世,而今地心深处的光明也许就是那唯一的线索,他不想错过。
晓山青实在不懂花似霰为何到了这里就失了分寸,完全不像当初那个积威色厉,心思缜密,性格沉稳内敛的云华殿主。
师徒二人就这样亦步亦趋地沿着旋转楼梯下行,沿途那若有似无的陈腐血腥味会从岩壁上开凿出来的洞口蔓延而出,极大地蛊惑了晓山青好奇的心脏。
只不过他屡屡向着牢房内部张望,却都瞧不清一丝内里的景象,仿佛整座暗室都被纯黑的幕布遮蔽了一样。
晓山青跟着花似霰走了好久,才下到了塔底的一半,而越是靠近那盏明光,周围的景物便越是清晰。
若说先前走过的地方还是光秃秃的岩层,那么到了这里,整个塔底都变成了冰晶般的幽黑,晶石般的围壁在明火的跃动下流淌着晕淡的冷光。
然而更加诡谲地是,先前在脑海里叫嚣不止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踪迹,反而从身体里跑出了一抹生拉硬拽的恍惚感来。
前行的花似霰突然停驻脚步,示意晓山青向着近前的一道洞口望去,说:“那里面,还关押着一个活着的魔族。”
“......”
顺着花似霰的话音看去,前方幽暗的洞口处,一截惨白的小臂正从栅栏里伸出,纤细的手腕上套着一枚与花似霰一模一样的银镯子,精致古朴的镂空莲铃正孤零零得在对方微垂的掌心下轻微晃荡着。
泛出森幽的银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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