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进行到辰时才散去,花似霰指导完顾汀州便先走了,留下三名弟子,各自忙碌着各自的事。
李雪绵追着花雨跑跑跳跳,也有些累了,正坐在石凳上一边擦汗一边喝着叶轻舟斟下的茶水。
大师兄不在身侧,她便很是不安,就连喝着水也不忘将视线落在晓山青淡笑得侧脸上,以防他突然变脸,再猝不及防地咬自己一口。
晓山青察觉到她的局促,亦是回望着她,沉默间寻思着怎么拉好彼此僵化得关系,斟酌了半天,知道这少女爱吃,便眉梢上扬,寻出了一个主意。
他悠闲地走过去,居高临下的对着小师妹说道:“雪绵,想吃糖葫芦吗?”
见他走过来,原本还心惊胆战的李雪绵,在听到糖葫芦三个字的时候,顿时将恐惧都遗忘在了脑后,记吃不记打的就这么扬着小脸,双眼如小鹿般懵懂地瞅着他,问道:“糖葫芦好吃吗?”
李雪绵虽然爱吃,长这么大却没下过玄华云顶,她本是门中一名女弟子所生,却生父不详,母亲也早早亡故,是花似霰看她在门中游荡可怜,才收入门下的。
所以她吃过的零食,除了膳宗做的,就是叶轻舟跟顾汀州在山下买来的。
“当然好吃了。”晓山青坐在她的对面,绘声绘色地描述道:“酸酸的山楂,配上甜甜透明得脆糖壳,一口下去,外甜内酸,特别好吃。”
李雪绵听得两眼放光,全然忘记了之前在晓山青身上吃过的亏,“在哪里有?”
“山下。”
李雪绵一听,神情犯了难,她说:“可是......可是师尊......师尊不准我下山。”
晓山青凤眸狡黠,垂下头,鬼鬼祟祟地说:“我偷偷带你去,师尊不知道的。”
“可......可我怕。”少女忐忑道。
“你怕什么?”
李雪绵认真道:“我怕你。”
晓山青:“......”
怕我?
“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望着晓山青酌思了半晌,李雪绵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惧怕的神色,“你给过我一包点心,里面却......却是包着朱砂的,我吃得满嘴鲜血。”
“呃.....!”晓山青顿时无语。
好个鬼墨大师姐啊,你艹起来得人设还真是好样的。
怪不得这小师妹见了自己就鬼喊鬼叫的,竟然是原主造下的孽。
那他只能先代替原主赔个不是了。
晓山青当即带着深深地歉意说道:“从前是师兄不对,待会儿,我带你下山买好吃的,就当赔罪了,怎么样?”
“真的?”李雪绵紧盯着他,雀跃地蹦了起来。
晓山青的眼神太过真诚,那双时常凌厉得凤眼正盛满了细碎得波光,李雪绵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退却了阴鸷与算计,很和蔼,还有一丝丝温柔得亲切。
“那是自然,师兄不骗人的。”
“好!”李雪绵上来拉他,“我们现在就走。”
待叶轻舟与顾汀州对招完毕之后,一旁的晓山青与李雪绵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俩人呢?”叶轻舟指着空无一人的石桌,有些诧异地问道。
顾汀州将回雪收入骨血之中,漫不经心地说:“小师妹刚刚笑嘻嘻得跟晓山青走了。”
叶轻舟听完,顿时面显隐忧,“他该不会趁机,又去欺负小师妹了?”
“你放心,我这就跟去看看。”顾汀州拂了拂黏着花瓣的衣袖,向着观剑台的边缘走去,“若他真的欺负小师妹,我绝不轻饶他。”
叶轻舟旋急嘴角抽搐,不知说些什么好。
顾汀州施展轻功踏云而去,叶轻舟在原地挺了半晌,还是决定将此事禀告师尊一声为好。
携着小师妹御剑飞行下了山,晓山青寻了最近的一处集市落下。
此时,晨光正好,万木逢春,干净整洁得步道上,行人如织,吆喝喧天。
李雪绵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得集市,一双滴溜溜地眼睛全然是瞧花了,所过之处,除了不能吃的,就是一条活鱼她也要买一条下来。要不是晓山青告诉她这是生的,吃不了,带回去就不新鲜了,这孩子非要买上一盆不可。
两人寻了一处现沾糖葫芦得摊位,李雪绵陆陆续续地吃完了六串,正眼巴巴地等着摊主沾出第七串。
晓山青天生不爱吃甜食,先前拿起的那一串他只咬了一颗便受不了都给了小师妹,李雪绵也未客气,吃的两眼微眯,一个劲儿地对晓山青笑个不停。
望着小姑娘专心致志的模样,晓山青突然有些感慨,这么个心思单纯,一根糖葫芦就能哄好的小天使,怎么就成了BOSS黑化的垫脚石,作者当初是怎么忍心下笔写死这个小萝莉的?于心何忍啊!
等到第七串糖葫芦到了手,李雪绵也算是吃尽了兴,转身牵起晓山青温暖得手指,扯着向外走,“师兄,我们去别处看看。”
从浅薄得悲伤里缓过神来,晓山青随着她一边往人群里走,一边道了声“好。”
走走停停地逛了一上午,晓山青给李雪绵买了好些吃的与小玩意儿,都被这小丫头一股脑地塞进了乾坤囊里。
最后,他二人步行到一处名为花柳得巷子口,啃着糕饼得李雪绵突然就不走了。
她嚷嚷道:“师兄,我累了。”
晓山青目视了一遍四周,发觉这里白日行人极少,巷子里的门窗也阖的很是严实,只有彩绸与红灯笼贴着微风兀自摇曳。
“要不小师妹先去那里坐一坐!”晓山青抬手一指一栋红楼的侧墙边,那里正好有一截半人高的石台子,看上去还挺干净的。
李雪绵自从出了门,什么都听晓山青的,于是她乖巧地点了点头,被师兄领了过去,抬手又将她抱了上去坐好。
此地安静,在加上阳光和暖,李雪绵啃完了糕点便有些昏昏欲睡,贴着晓山青的胳膊双眼无神,额头一点一点的。
第一次跟小师妹接触,晓山青也不大清楚她平日里都是什么样子的,见她迷蒙着眼睛打着瞌睡,便有些于心不忍地抬手环住了她,让她贴在自己的怀里小睡一会儿。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小丫头真能睡,等她一觉醒来,已经快日落西山了。
太阳一要落山,背后的花柳巷便陆陆续续地活络了起来,各色男女进进出出,有人坐着轿子,有人抬着藤椅,还有人架着马车,一张张略显苍白浑浊的脸,透着纵|欲过度得虚浮。
往花柳巷进出的显贵之人不少,晓山青环抱着李雪绵,偶听了几嗓子墙根。
“听闻春芳歇今日有鲜货进门,是从浮屠岛上捉来的。”
“是呀!现在的老爷们,正经人都玩够了,总想尝点新鲜的。”
那人低声笑了笑,嗓音尖利道:“道门明明禁止百姓跟魔宗苟合,却不想名门脚下,就公然玩起刺激了。”
“反正你不说,我不说,谁人知道?再说了,魔宗妖孽混入道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迎面撞上谁能瞧的出?要我说,我们玩我们的,他们诛他们的,各不相干。”
“是,是,是,你说的对......”
不知是随行的小厮,还是登门的玩客,一双猥琐得嗓音随着脚步远去渐渐隐没,只留下女子揽客得阵阵娇吟。
“嗯?天黑了吗?”许是人声有些吵,李雪绵终于舍得从睡梦之中苏醒,在晓山青的怀里空濛道。
“快了,你再睡一会儿,晚饭都不用吃了。”
一听到晚饭二字,李雪绵就瞬间来了精神,麻溜地从师兄的怀里挣脱出来,雀跃道:“师兄,晚上我们吃什么?”
“......”晓山青盯着她有些哑口无言。
还吃呀!中午那么多点心这么快就消完啦!你是猪吗?
晓山青局促地颠了颠袖橼里的钱袋子,轻飘飘地没几个钱了。
他尴尬道:“要不我们回去吃?”
听到要回去,李雪绵嘟嘴道:“不要回去,就在山下吃,山下好吃的多。”
“......”
可他真的是没钱了。
就在晓山青犯难的当口,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摇着折扇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停驻在不远处,对他说道:“小兄弟,可是犯了难处?”
晓山青闻言抬眸,却见眼前之人温雅俊美,一双妩媚得桃花眼半眯着,笑得人畜无害。
不过无端被搭讪,晓山青还是警惕了起来,他没好气地问:“干|你何事?”
“......”
好心上前,却得来这番对待,饶是这人心胸开阔,可他身后的随从却不开心了,忙上前一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家公子这是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如此态度说话。”
出头的随从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比晓山青小上个一两岁,生的尖嘴猴腮,一脸炮灰像。
那人抬扇制止了随从的恶劣,继续对着晓山青二人和煦道:“在下林毓,是个修仙的商人。”
在原游戏的设定里,官商皆可修仙,只不过此类人多是师出些不入流的散修,平日里装装高深莫测的样子罢了,实则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几两真功夫。
晓山青无所谓道:“所以呢?”
林毓笑道:“所以我不是坏人。”
“师兄,我饿了。”李雪绵甜甜得嗓音霎时横|插|进紧张得氛围里,使两个彼此对视的男人不约而同地垂下眼眸望向了她。
林毓抬手挥扇,随从眼疾手快地将马车上布着的点心拿了一盘出来,颠颠地捧到李雪绵的跟前,表情谄媚道:“这是我家公子最喜欢的糕点,既然小姑娘肚子饿了,那就先随便用一点儿。”
李雪绵望着那盘精致得糕点,夸张地咽了咽口水,随即抬眸望着面有不善得晓山青,问道:“师兄,我可以吃吗?”
晓山青刚想说不可以,林毓便心领神会地说:“二位放心,在下先吃一块,没有毒的。”说完,他捻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方糕纳入口中,细细地咀嚼了半晌才咽了下去。
李雪绵见他吃了,没什么反应,继续可怜巴巴地望着晓山青,“师兄,我想吃。”
那盘糕点确实看上去很美味,不是市井上能随意买到的。可越是特别,越不能掉以轻心。
眼见对方无事,晓山青迟疑地点了点头,准许道:“拿一块。”
李雪绵高高兴兴地接了一块,狠狠地咬上一口,顿时甜得两眼放光,捎带着对眼前这个大哥哥也多了一份好感。
“谢谢大哥哥。”她开心道。
林毓望着她,亦是笑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待李雪绵吃完糕点,晓山青便头也不回地领着她走了,显然对这个冒然上前搭讪的男人,没有任何好感。
林毓一直盯着他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将面上招牌式的笑容撕了下去,“走,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随从连忙弯腰引路,陪着笑道:“公子,您为何放任那小子离去?奴看得出,您对他很感兴趣!”
林毓摇着折扇,冷然道:“我对他可不敢兴趣,我真正感兴趣的,是跟着他们的那个人。”
随从当即笑容一凝,猛地转头,向着背后谨慎地看了一眼。
“不用看了。”林毓站在春芳歇的朱门下,胸有成竹道:“吃了我的东西,可是要百倍奉还的,待我将他关进了弱水之牢,你到时再仔细瞻仰瞻仰他的容貌。”
将一张势在必得的脸投向那矮小得妖奴,“我保证会让你——终身难忘!”
“是,是,是。”随从听了主子的话,当即鼠眼一红,几许狰狞爬上了眼角,笑道:“能被公子看上的人,绝不是世间凡品。”
“算你聪明!”
说罢,林毓便在妖奴细心的指引下,渡进了春芳歇莺歌环伺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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