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远成婚后, 与妻子琴瑟和鸣,感情自是十分融洽。不过,他还要准备述职。
陈宁宁生怕殷明珠到了新家, 会不自在。便在兄长外出时, 拉着嫂子料理家中。同时,也把一些产业, 慢慢交到了殷明珠手中。
殷明珠忍不住感叹,这小姑子未免也体贴太周到了些。
陈宁远早就跟她说起过, 家中产业大半都是宁宁白手起家, 经营出来的。父母的意思便是, 等宁宁出嫁, 便把那些产业也给她带走。
可宁宁显然并没有那般想过。
相反,她觉得自己的便是陈家的。甚至还想扶持殷明珠, 跟她一同做买卖。
殷明珠忍不住暗中感叹道:小姑子的眼界和气度,果然并非寻常闺秀可比。
若不是如此,九王那样的心性, 怕是也不会看上她。
事实上,自打上次陈宁宁在花船上救下殷明珠。殷明珠便暗下决心, 这辈子要把宁宁当成亲妹子照顾。
如今宁宁有意教导, 态度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那种。反而随和又温柔。
殷明珠这边也是发自内心想要学。她甚至开始憧憬宁宁那种生活方式。再加上殷明珠自幼便聪慧, 有胆识, 也有主见。
姑嫂两个在一处, 倒是相处得十分融洽。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知己感。
更难得的是, 陈宁远也支持妻子, 跟着妹妹一起做买卖。并没有非要把殷明珠拘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念头。
相反,陈宁远深受妹子的影响, 便觉得女子也该绽放出自己的光芒来。不必一味依靠自己的丈夫。这样的女子才更有魅力。
殷明珠反而受到了丈夫的鼓励。
再加上,陈父虽然读了一辈子书,有些老学究,可他正直明理,又不迂腐。对于儿媳掌家,经营铺面,陈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至于陈母,宽厚温柔,最是随和不过。待殷明珠也如同对亲生女儿一般,并没有把她和宁宁区分对待。
小叔子整个人都有些憨气,却也对殷明珠毕恭毕敬,最是尊敬守礼不过。
等殷明珠回到娘家,便忍不住同她母亲说起了陈家这些事情。
“我当真是积了几辈子的功德,才能嫁到陈家这般的人家去。婚后生活也如同蜜罐一般,公婆慈爱,弟妹和善,丈夫也是难得的开明。竟然允许我做些自己的事情。”
等她把在家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母亲。
殷母便忍不住垂泪说道:“你虽然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可你到底不是你大伯的亲生女儿,身份上也差着一截。
当初陆家欲聘你过去,也算是好人家。谁成想那陆公子那般上不得台面,反过来又嫌弃起你来。
当初,陆公子受伤,你设法逃离上京,娘在家里实在好生担忧。后来,你被你大伯送了回来,你表兄也熬出来了,咱们家这才有了几分底气。那会儿,你跟娘说,你看上了陈宁远,娘真担心你是一时糊涂,看走了眼。后来,你大伯来信也说陈宁远是个好的,值得托付终身,娘这才放下心来。
那时,我便想着,管他多大官职,能力如何,只要我闺女能脱离陆家,嫁到好人家便知足了。我终日烧香拜佛,别的不求,只求你婚事也能顺遂些。
如今听你这么说,我总算放下心来。还是要去庙里还愿的。菩萨保佑,我闺女总算否极泰来。往后,也会顺利的。”
说着,她便抱着殷明珠哭了起来。
殷父进到内院,看着她们母女这般哭,忍不住摇头劝道:“如今女儿已经好了,你又哭天抹泪的做什么?既然觉得亲家好,倒不如等他家姑娘办婚事时,咱们多出些力气。”
殷母便说道:“这还用你说,明珠能顺顺利利嫁到陈家,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还不多亏了宁宁。也就是天公疼好人,九王愿意娶她,也是个开眼的。只盼他婚后多收收性子,千万别把气出在内宅。若宁宁受委屈,我们豁出去老脸不要,也要去皇上面前讨个说法的。”
殷明珠垂着眼,并没有解释什么。
殷父却皱着眉头说道:“这倒不至于,我观九王如今面相,眉目开阔,目光明澈,早已不像过去那般满腹怨气,暴躁易怒。相反,也不知他这几年经历了什么,竟变得沉稳又豁达。身上的杀戮之气,反而少了些。如今的九王早已今非昔比,有魄力有度量,就像一把含而不露的宝剑。按理说,他不会因为小事而动怒。大概是魏家所为,实在触及了他的底线,九王又有把握皇上能保住他,这才对魏家下了死手。”
殷夫人听了这话,便有些不信。又说道:“可如今九王名声又坏了,你这话就算说与别人,别人也未必愿意相信。”
殷父却又说道:“如此重要之事,又怎能轻易说给别人听?你实在糊涂。”
殷明珠并没有插话,只是心中暗想,父亲果然善于藏拙。
上京这么许多人,怕是只有父亲,看清了九王的真面目。其他人多半还蒙在鼓里呢。
至于九王这几年为何有如此大的变化,还不是受了宁宁的影响?
殷明珠在潞城虽然没待多久,可也从堂兄殷向文那里听到了一些趣闻。
什么当街拦马告状,九王替陈姑娘做主,斥巨资买下她的宝玉。
一回头,就暗中处理了曹大人,也使得欺压陈家的王老爷落了马,又想办法挽回了陈家的清誉。
那时候,殷明珠本来是为了打听陈宁远的消息,才千方百计的从堂兄嘴里挖消息。
哪里想到,竟听到了这么多九王和陈宁宁的故事。
听得越多,殷明珠便觉得这可比话本唱得戏好听多了。
她一早便猜测,九王大概钟情于宁宁。也是衷心希望这两人能够有个结果。
魏家搞出那些事情,宁宁替她遭殃,差点遭了毒手,九王自然不能忍了。
好在最后也算皆大欢喜,宁宁到底被赐婚,给九王做了正妃。这其中九王出了多少力,皇上又是如何谋划,就不得而知了。
殷明珠自然也为宁宁感到高兴。只是这其中牵扯的内情,她是不会对别人说的。否则会不利于宁宁的名声。
就让众人都以为九王还是那般暴躁,又能如何?宁宁往后的日子过得好,便好了。
正想着,果然又听她父亲嘱咐道:“此事你们切莫在外人面前说起。九王如何,宁宁如何,随外人说便是。需得我们府上帮衬时,我自会出手。”
母女俩听了殷父的嘱咐,自然点头应了下来。
殷明珠吃了午饭,便又坐着马车,回府去了。她在陈家,也过得自在又舒心。整个人脸色都好看许多。
另一边,陈宁宁也挑了个不错的日子,如之前许诺得那般,备下了一些新鲜的点心果蔬,甚至还弄了些罐头果酒。
又下了帖子,又那几位相熟的闺中密友,来家中作客。
殷明珠自然也出来作陪。
实际上,来赴约的还是那几个与她们姑嫂,在花船上同生共死的。
特别是那位鹿小姐,吃着点心,喝着果酒,却满脸都是愁绪。直问陈宁宁,“你可要有所准备,九王如今都没来你家下聘,或许当真对这桩婚事不满。”
旁边的沈姑娘却安慰道:“皇上突然下旨赐婚,说不定九王来不及准备那么许多也是有的。他大概也是为了让宁宁体面些,聘礼是不会少的。好了,今日聚会,你就不要说那些丧气话了。”
鹿小姐却不满地说道:“哪里是什么丧气话?我也是在为宁宁担心。九王什么名声,你们又不是不清楚。”
其他人也知道她并没有坏心,只是米已成炊,皇上都下旨赐婚,又不可能收回成命。就算宁宁不想嫁,也得嫁,与其说那些扫兴话,还不如多多宽慰她。
众人正想引开话题,却见宁宁笑着说道:“你们想得太多了,九王当真不是如你们想得那般。那日掉下河里,他也不曾对我无礼,反而先一步把披风给了我。可见,他是个体贴的君子。”
鹿小姐听了这话,顿时便有些哭笑不得,又说道:“宁宁这怕是看戏看多了,还真是被人救了一命,便想以身相许了。”
沈小姐听不得她继续胡说下去,连忙引开话题道,“对了,上京城里倒是出了一件事,你们可听说了吗?”
“什么事?”
沈小姐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六王薨了。”
“什么?”众闺秀皆是一惊。
鹿小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又连忙问道:“眼看着便是太上皇寿辰,他怎么这会儿突然薨了?这不是找晦气吗?太上皇怕是要震怒的。”
沈小姐点头说道:“太上皇生了很大的气,让人把六王爷送到太庙去了,等他寿辰之后,在给他草草置办个丧仪。”
鹿小姐又问:“可六王如今还不到三十,到底是怎么薨得?”
那沈小姐消息十分灵通,自然知道些内情。
若是在别处,她也不敢随便乱说,只是在坐的都是知根知底又信得过的朋友。她这才说道:
“听说是想调戏姑娘,却人家当成登徒子给打了。回家后,也曾请了御医。可当天晚上,一口气没上来,便没能熬过去。皇上刚颁布了法令,登徒子被打死也是白打。他便顶风作案。
太上皇得知他的死因之后,当场便掀翻了案子,气得晕了过去。后来,也就没有细究他的死因。就连六王府也被厌弃了。”
重贵女听了此事,不禁大吃一惊。
宁宁也十分震惊,当日魏婉柔算计她,六王欲对她无礼。喜儿的确引来一群仆妇,把六王痛揍一顿。
想到六王以往的所作所为,以及他曾经对那些姑娘造成的伤害。宁宁便觉得,打死他都不怨。
可依照当日的情况看,伤筋动骨,养上半年也是有的。按理说,不至于这么快就死了。
可他偏偏就死了,这事有些蹊跷。
若是要细究起来,说不定还会把她牵连其中。
因而宁宁少不得有些担心。
这时,有婆子进来通报:“小姐,九王府送聘礼来了,老爷和二爷已经到门口去了。夫人叫您过去。”
其他众位姑娘听了这话,也忍不住高兴起来,连忙对宁宁说道:“总算来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九王,看来也并非对这婚事不满。只是不知道这聘礼如何?”鹿小姐连忙说道。
众女纷纷看了她一眼,又说道:“你也莫要太过胡乱操心。以宁宁的品格,九王若是个明白人,自然会喜爱她的。”
在众人的说笑声中,宁宁连忙起身,往前院去了。
那鹿小姐实在怕极了九王,对他半点好印象也无。这会儿,反倒觉得他配不起自己的好姐妹了,因而才会这般担忧。
那沈姑娘便打趣她:“你快别再想了,嘴上都能栓毛驴了。知道的说你关心宁宁,不知道的,倒要以为你是嫉妒宁宁要作王妃了。”
鹿小姐还口道:“我哪里是嫉妒?宁宁那么好,嫁天下最好的男子也不为过。怎么就是九王呢?”
其他姑娘也纷纷打趣道:“她哪里是嫉妒宁宁,倒像是嫉妒九王,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娶了宁宁呢。”
正说着,鹿小姐的丫环上前来,对她家姑娘说道:“姑娘还是莫要操心太过,奴婢方才听说,那送聘礼的,从王府正门排到陈府大门口。九王倒像是要把他府里的东西掏空,统统送进陈家来似的。那陈府的管事方才还在发愁,生怕他们宅子里放不下聘礼。好在陈姑娘有先见之明,把隔壁的宅子也买下了。”
听了这话,小鹿姑娘当场便有些失态,连忙拉住她丫环的手,说道:“你这话可当真?”
丫环连忙说道:“自然当真。好像九王府的管家带着管事们也来了,似乎还想把田契地契,铺面也都交到陈姑娘手中。”
众人纷纷笑道:“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九王对宁宁这般看重,定然不会亏待她的。”
“这鹿姑娘年龄最小,如今竟如此婆妈。”又纷纷打趣她。
鹿姑娘自然不服气,几人很快闹成一团。倒也终于对宁宁的婚事放下心来。
当日里,她们都是花船上魏家的受害者。
若不是陈宁宁叫邓嬷嬷看住她们,殷明珠又仗义相救,说不定,她们便要含恨嫁入魏家了。
那时,所有人都得救了,唯独宁宁受害。这几乎成了几个姑娘心中的阴影了。
如今,见九王如此重视这门婚事,大家心中大石总算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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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宁宁又是会客,又是收聘礼。就算嫂子,兄弟都在帮她,宁宁也是最忙的。
一直到晚饭时候,她这才空闲出来,坐在房中。
原本宁宁也没想让别人照顾,只想静下心来,吃一顿晚饭,也好好理清白日里听说的那些事。
可等丫头们摆好了桌子,宁宁也洗好了手,坐在桌边,正准备吃番薯粥配小菜。却见厉琰推门走了进来。
自打回到上京,两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地会面了。只能像这般,暗中相会。宁宁早已习惯了,厉琰突然出现。
好在这人守礼得很,绝对不会夜半三更出现,也不会走进她的闺房之内。
宁宁见他来了,连忙招呼道:“不如先跟我一起吃饭,我让喜儿再拿些肉菜过来。”
厉琰就算回到了上京,也仍是在军中。每日活动量都很大,不吃些肉食,怕是不会饱的。
厉琰却抬手说道:“不必去叫喜儿了,零九那边已然过去拿饭菜了。”
说罢,他便就着宁宁的水盆,也净了手。这才与宁宁一同坐到桌边来。
宁宁盛了一碗番薯粥给他,又笑道:“你送的聘礼,未免太夸张了些,也不怕太上皇怀疑。”
厉琰眉毛也没抬,喝了一口番薯粥,只觉得满口香甜,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这才又开口说道:“如今他可没心思想这些,六王把他气得晕了过去,如今已经有了中风之照。
皇兄很是担心他,便想在他床前守着当孝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便替他守了几晚。结果,昨夜他一直跟我唠叨,我如今年岁也大了,也该成家了。等娶了媳妇,千万要压着性子,别对媳妇动粗,不然太难看了。说不定还会像六王那般丢人现眼。”
厉琰是模仿太上皇那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的,宁宁听了差点笑出来。
偏偏,厉琰的眉毛皱得死紧,显然一点都不高兴。如今得到了父亲的重视,竟让他觉得心烦。
宁宁见状,便把几碟爽口的小菜,推到了他面前,又说道:“这酱瓜可是上京的老字号,还是武管事特意给我送来的食谱,我便尝试着做了一些。”
厉琰便骂道:“他倒是乖觉,不敢在我面前说什么,便来讨好你。自打你上次带着他们巡了一趟铺子,那两个老家伙在私底下可把你夸上了天。如今皇上下旨,最高兴的便是他们了。”
他说起文武两位老管事的语气,都比说起太上皇要好些。
厉琰自幼受到太上皇的冷淡,几乎快要活不下去了,因而感情淡泊。
也亏得太子从小耐心教导他,这才没有完全走偏。只是现如今,要让他生出几分父子亲情来,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如今太上皇想对他好,厉琰也没有半分感触。反而十分反感他的那些做派。
宁宁显然也了解厉琰的心情,便忍不住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却不想,被厉琰反握住了她的手,又与她五指交缠,嘴里说道:“宁宁,总算能把你娶进门了,掏空九王府又算什么。这些日子,见面都要如此艰难,实在熬人。前两日,我去催钦天监催了他们,尽快挑个良辰吉日。可惜最迟也得等到太上皇的寿辰之后了。”
宁宁见他如此急切,便忍不住笑道:“总归还要按照皇上的布局走,心急吃不上热豆腐。”
厉琰听了这话,便垂着眼睛,叹道:“皇兄到底还是心软了,并不打算对他下狠手。但愿,他也识相些才好。这天下,这朝廷,早已不再围着他转了。”
说这话时,厉琰试图藏起眼中的一片暗芒。
宁宁又忍不住劝道:“也不要太过着急,如是想我了,便过来吃晚饭夜宵就是,我让人提前备下。平日里,送过去的菜,你有好好吃吗?”
厉琰却说道:“离了你,那些饭菜都变得没滋没味了。”竟然还带上了几分委屈。
宁宁便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又道:“你是越发会说甜言蜜语了,我也巴不得马上嫁你呢。”
厉琰也不再说话,只是把宁宁抱进怀里,就如同抱着一条小棉被似的。拼命地感受着宁宁身上那股暖意。
昨夜,他再次体会到太上皇的虚伪,被恶心得都快吐了。心情也恶略到了极点,却只得强忍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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