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侧耳一听, 熙春楼外面的客人不断吵闹,倒像泼皮无赖一般。
反倒是熙春楼的店小二还算周到,一直在客客气气地解释着。
“大爷, 不是我们不肯放人进去, 我们店里没有那么多顶级芳香猪食材。很多客人都是从十天半月前便开始订下雅间。这才能吃芳香猪席面。您若是要去吃些其他食材,不点名要芳香猪宴席, 我们还能请您进去了,再安排一下。可您一开口就要芳香猪全席, 包括顶级招牌菜烤山猪, 我们实在腾不出来。”
那小二赔着笑脸, 一直给那客人作揖。
围观人群只觉得, 那也不知那到底是谁家太爷,竟这般无礼。
那两位“大爷”听了小二的客套话, 非但没有松口,反而一甩手,便把小二推到一边去了, 嘴里骂得更凶了:“你知道大爷是谁吗?就跟这么跟我们说话?你那烧山猪定给谁了?不管是谁,随便赶出一个客人来, 让我们进去吃就是。”
他实在好生无礼, 围观路人都忍不住直叹气。
小二被推得倒退后好几步, 这才稳住身子, 又连忙劝道:
“大爷, 实在不能如此。”
说着又要作揖, 眼见着那两个蛮横无礼之人, 便要动手打人了,掌柜连忙走了出来,又开口劝道:
“我熙春楼从一开始便定下如此规矩, 但凡要想做芳香猪肉全席面,须是最好的食材。如今店里实在没有足够食材,两位大爷不如提前定下。”
那两个纨绔子弟,听了这话,顿时又张狂起来,破口骂道:“什么没有食材,分明是你们这些下九流的买卖人,看不起我们魏家。不妨告诉你,今日是六王妃点名要吃你们楼里的芳香猪全席,你敢不给六王面子?”
那掌柜已然好言好语地劝他们了,偏偏这两人竟仍是一副市井无赖的模样。
眼看着就要进楼里,砸店了。
陈宁宁坐在马车内,眉头皱得死紧。
来上京之前,她便想着不再与魏家有半点瓜葛,哪里想到尚未见面,先闻其声。听着话音,这两人应该是女主角魏婉柔的亲人。
那魏婉柔其实要比原著中走运得多。很顺利地嫁给六王当了正妃,而不是侧妃。
听厉琰说,她还给六王产下了嫡长子。按理说,魏婉柔如今在六王府上,也该是极其体面的。
虽然太子没死,而且已经成了新皇。六王也并没有像原著中那般出色,反而被压得有些黯淡无光。
可再怎么说,王爷就是王爷,若是没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这个位子应该还是挺稳的。
比起魏婉柔在魏府中那种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按理说她如今也算翻身了。若是如原著中所描写的,魏婉柔也该保持大家贵女的风范,处处大度文雅,高人一等才是。
哪里会允许魏家人这般坏她名声?
想到这里,宁宁忍不住直皱眉头。
这时,又听见楼上有人骂道:“我还以为是谁这般张狂无赖,原来是姓魏的破落户。这熙春楼吃饭的规矩向来如此,一共十二个包间,烧全猪需得提前半个月定下。大家都按照这个规矩走,哪里就轮到你魏家在此地撒野了?”
听了这话,魏氏兄弟面上便有些不耐烦,刚想抬头反骂回去,却见几位年轻武官走了下来。
他们可不是什么平日里惹事生非的二世子。虽说都是将门之后,也有国公府出身,也有侯门出身,却都是些实打实立下过军功的子弟。平日里也没少花心思在练武上。
因而这些人生的人高马大,站成一列,看着便十分吓人。
魏家兄弟同他们相比,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可偏偏这两兄弟肉烂嘴不烂,不敢跟几个武将争辩,便又连忙拉出六王妃,做了挡箭牌。
又说道:“哪个是我们兄弟嘴馋,非要吃熙春楼的席面,是六王妃想吃,她今日肯来熙春楼,算是给这楼子增光了。叫他们家再弄出一桌席面,分出点芳香猪肉,又有何难?要我说,这店家分明就是在装孙子。难不成看不起咱们家六王爷?”
那些青年武将,本来也都不是喜欢读书的,性子也温和不到哪里去。说话间,难免有些豪爽不拘小节。
听了魏家兄弟的这番话,诱人便忍不住冷笑几声。
“上京城里,谁还不知道你们魏家的底细?推出一个假嫡女出来糊弄人,装得跟大长公主多喜欢她似的,实际上,大长公主根本没见过她。
那女子件事情败落,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倒叫六王中了圈套。那六王爷从前也是个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娶了魏婉柔之后,名声都坏成什么样了?
自前两年,太上皇罢了六王的职,让他在家里闭门思过。到如今,也没再安排实职。难不成你们魏家人非要被五城兵马司抓了去,再给六王爷惹麻烦才甘心?这几年,你们可没少给六王添麻烦。”
魏家兄弟被骂得面红耳赤,却又反驳不得。
自打前几年,魏婉柔在大长公主面前失了体面,京城再也没有一户人家看得上魏家。自然也不会帮他们遮掩。
魏婉柔做的那些事情,魏府闹出的那些笑话,简直就成了权贵之家茶余饭后的笑谈。
再后来,六王娶了魏婉柔,倒像是被霉运附体一般。在官场上落了下风,不如意也就算了。
好不容易因为众王之乱,暂时转运了。谁成想,那魏婉柔又在他府里再生事端,直接就把六王彻底搅黄了。
就连原本打算扶持六王的武将,也都受到了牵连,没少被太上皇打压,若不是太子登基,这些人指不定怎么样呢?
如今六王都颓了,整日躲在家里,也不见外客。就是为了避嫌。
魏婉柔却还敢打着他的名号,让魏家人到处惹是生非,打量着新皇宽容大度,顾念兄弟旧情,不与他们计较。
可上京城这些高门,哪个不在私底下暗骂他们:“魏家女子当真是搅家精,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魏家沾染关系。”
偏偏这魏家人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其中那个年长的,面红耳赤地反驳道:“我们哪里给六王惹麻烦了?难得王妃生辰,让她吃顿可心的饭菜,难道都不成?小小商家怎敢这般无礼?”
他们不敢骂这些权贵子弟,反而扯着掌柜闹个没完没了。
那掌柜也算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况且他本身就是大长公主的门下,与军方子弟大多熟识。
如今不止这些青年将官帮他说话,他自己也颇有几分手段。方才是顺便帮着芳香猪做个宣传,说明自家店铺看中质量。这才鱼这魏家兄弟争辩。
实际上,他早就暗中使人,去找了五城兵马司的人。
现如今六王势微,当初他最辉煌的时候,也不是太子的对手。
新皇登记后,六王就更没指望了。之前他结下的那些姻亲,也都纷纷不再支持他。
就连五城兵马司也得了暗示,不必给六王留下任何颜面。把此事闹大。
于是官差来了之后,二话不说,便把魏氏兄弟给带走了。罪名就是聚众闹事。
那魏氏兄弟自然不服气,嘴里骂骂脏脏,只说要去找六王告状。
那些官差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来往行人见状,纷纷骂道:“简直就是活该,天子脚下,随随便便拉出一个便是大官。哪有像他魏家这般荒唐的?”
旁人便说道:“你却不知,那魏家一向荒唐,十多年前老子便做下了荒唐事。如今他家出的那位王妃,更是荒唐中的荒唐。”
这种说法,却有些冤枉魏婉柔了。
六王终日醉生梦死,完全不理事,那些侧妃良妾怨恨魏婉柔,便不断折腾。
魏婉柔虽说生下了嫡长子,可六王也没想过要原谅她。本想着让魏婉柔不知不觉病死,也就完了。
再扶持张侧妃上位,他府上也算可以彻底安定下来。
哪里想到,庆皇就是为了惩治他,特意下了一道密旨,嫡长子需得跟着亲生母亲身边养大。若王妃有个好歹,六王便去看守皇陵吧。
一时间,六王只得把那些手段都放下了,少不得暗中又帮了魏婉柔挡了些灾祸,至少让她苟活下来。
那魏婉柔不明真相,反而以为六王对她还有几分怜惜。
如今她倒像有底气一般,在王府里斗了个风生水起。而且,借了嫡子的势,也拿回了掌家的权利。
偏偏侧妃们各个出身不凡,嫁妆厚重,根本就不用靠王府月钱过活。她们甚至还喜欢拿到明面上,向魏婉柔炫耀。
魏婉柔被气得半死,却又对她们无可奈何。
这次也实在是被气坏了,魏婉柔才想去上京这两年新出名的熙春楼吃顿芳香猪宴席,也算为自己长长脸。
谁成想,娘家人一点都不作为,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提前预约又能如何?非要搞仗势欺人的这一套。
如今算是弄巧成拙了,被五城兵马司抓走了。
反倒是魏婉柔又闹了个没脸,她甚至都没掀轿帘子,直接便让下人拉她回府里去了。至于魏家如何,她是不想再管了。
路上,魏婉柔一边擦眼泪,一边骂道,那些人全都是废物,魏家根本就是吸血鬼。
一时间,想着这些年,她在王府里的艰难,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若是当初,她没有被带回侯府,一直跟母亲留在庄上。到了合适的年龄,嫁给一个疼爱她的农夫,日子肯定比这会儿要如意得多。
偏偏她母亲就是个不信命的,还要帮她改命。
魏婉柔从小接受母亲的教导,自然满肚子名利心,一直想要飞黄腾达。
这才有了如今的六王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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