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收拾完毕, 便随着那些参加太上皇寿宴的义商,一起出发了。
一路上,不止有私人护卫, 也有官府之人相送。此外, 九王也带着一对亲兵,回京给太上皇贺寿。
陈宁远也跟着一起来了, 路上闲暇时候,便有了与家人相聚的机会。
自打宁远投军后, 便鲜少回家。
只一心在军中效力, 几度上阵杀敌, 浴血奋战, 立下军功。这才有了如今的从四品官职。
军队这种地方,最是做不得假。
宁远之所以升得这样快, 有殷国公的看重扶持,更重要还是他自己的能力,以及全力以赴。
原本升职之后, 宁远多了许多机会可以回家探望。他却仍是留在军队,与将士们吃睡训练都在一起。
宁宁坐在马车中向外看去, 只见长兄端坐于枣红骏马之上, 双肩已经变得很宽, 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就如松柏一般。早已不见了当初那文弱书生的影子, 反而是多了一股久经沙场的凌厉气质。
如今的宁远, 虽然也经历了一段折磨, 也曾被现实逼得发疯过。可他却与原书中那个阴险恶毒, 手段狠戾的权臣相差甚远。
这时,宁远似乎有所察觉,回过头来, 看向自家妹妹。那一刻,他眼神温和极了,像极了这秋日里的暖阳。
宁宁见状,也忍不住笑眯眯地看向兄长。
她隐约从厉琰口中也算了解了一些事情。长兄在这次赈灾过程中,立下了很大功劳,深得新皇器重。
此次进京,十有八九,会得到重用。
宁远的前途可以说是一派光明。
只是他今年已经22岁了,原本父母也曾想着给宁远说亲。
只是宁远自己不愿意,几次在信中回绝了父母的要求。
陈父忍不住感叹,果然长子从军以后,就如脱缰野马一般。再也不会听他们的意见。可他却对长子有些无可奈何,同时也觉得宁远理应先建立功勋。
于是这件事便一直拖了下来。
陈母难过了一段时日。可惜长子主意大得很,根本不让说亲;女儿倒是订婚了,却无法摆在明面上。
陈母万般沮丧之下,老早就开始给宁信相看了。
宁信得知此事,到底闹了几次。
母亲却抹着眼泪,说道:“说不定,将来咱们老陈家就靠你传宗接代了。你要让为娘的如何是好?”
宁信顿时压力很大,却也不忍再拒绝母亲。于是,只得用些旁门左道的办法了。
这些年,陈母一但说起,哪家姑娘秀外慧中,相貌秀丽,举止从容又大方。
宁信总能利用自己的情报资源,打听出那姑娘的一些小缺点出来。
虽说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毛病,却总是让人有些尴尬。
这种私密的事,陈母自然不会往外张扬。只是婚事只得作罢。她又再接再厉,继续给宁信找寻下一家。
如今宁信早早考下来秀才功名,甚至继承了兄长的神童名声。却仍是摆脱不了定亲的困扰。
好不容易,趁着这次上京,他耳边总算清闲下来。不用为亲事烦心了。
上船之后,陈母还忍不住对着富商的夫人于氏说道:“我家这几个孩子,姻缘实在艰难。”
于夫人笑着说道:“人无完人,要我说,陈夫人那就知足吧。您家这几个孩子,这般年轻就这般能干,谁家又能比得上?至于婚事,这还不简单,只要在潞城放下话去。有的是人家愿意把姑娘嫁入陈家。只怕您府上的两位公子眼界太高,看不上人家姑娘呢。”
陈母一时无言,只得讪讪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三个到底要怎么样的姻缘?拿我大儿子来说,他也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不着急呢。他若在家里,倒也还好。偏偏他在军里,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根本就见不到他的影子。我又不敢胡乱给他做主。就这样一年一年拖下来了。”
于夫人只得说道:“大公子那是受到了重用。如今就连官府老爷,见了他都得低头说话呢。”
说着,她便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
她倒是想跟陈家攀亲呢,只可惜今非昔比,他们家早已配不上陈家了。
那陈宁远今年二十二岁,也是正当年的青年才俊。婚事上面虽然一直没动静,保不齐就被上方看中了呢。
想到这里,于夫人劝了陈母几句,又笑着说道:“说不准,到了上京,夫人就找到了合适的儿媳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去了。
到了晚上,宁远特意回来陪父母用饭。
船上除了鱼,倒也没有什么新鲜花样的吃食,好在宁宁提前便做了准备,带了许多罐头过来。
一家人倒是吃得十分香甜。
酒足饭饱之际,宁远突然说道:“殷向文有位堂妹,自幼好武,性格爽利大方。年幼时,也曾定下婚期。可惜成年后,男方有眼无珠,觉得殷姑娘并非良配。几次三番使下计策,想暗害于她。
殷姑娘机敏,得知此事之后,反将一军,让那无良人作茧自缚。那人最后断了一条腿。这事发生之后,男方坚持让殷姑娘过门。殷姑娘无法,只得乔装打扮,孤身来投奔殷国公。
刚好我外出做事,正巧遇见殷姑娘,便一路护送她来到潞城投亲。殷国公又使人把她送回上京。
之前,她来信告知我,说是那桩婚事如今已经退了。问我能不能娶她?此次去到上京城,还请爹娘找了媒人,帮我去她家说亲。”
听了这话,宁信当场便喷出茶来,就连陈夫人也听得目瞪口呆,连茶杯都拿不稳了。
之前她还跟于夫人抱怨,她家长媳一时半会怕是没指望了。谁成想,这才短短半日,宁远就给她弄了个长媳来?
到底还是陈父足够冷静,连忙说道:“依照你所说,这殷姑娘出自国公府,身份怕是不低。冒然去提亲,怕是多有不妥,倒不如到了上京,再想办法打听一番。”
陈父暗道,这事少不得请准女婿九王帮忙周转了。
宁远却摇头说道:“父亲请放心,殷国公之前已经写了亲笔信回去。如今殷家对此事乐见其成?”
“事情当真有这般简单吗?”陈父仍是一脸怀疑。陈家地位实在太低,如何就能迎娶贵女入门了?
宁远垂下眸子,沉思片刻,又说道:“殷姑娘退婚之后,男方曾经造谣她,以至于她在京城的名声,怕是不太好听。被叫作‘雌老虎’。
爹娘若是听到,不必挂怀。她那人我倒是了解,最是纯真率直,行为举止并没有不妥之处。”
听了这话,宁信又忍不住喷了口茶出来。
想必那殷小姐也是个极厉害的,说不定把她无良前任未婚夫整治成什么样呢?也难怪她坏了名声。
没想到,长兄如此英明,居然要把“雌老虎”娶回家了。实在好大的胆量。
就在宁信担心这种厉害得长嫂入门,会闹个家宅不宁的时候,宁宁却突然开口说道:
“兄长既然看中那位殷小姐,她品行自然没得说。我平日在潞城做买卖,隔三差五,就有人乱嚼舌根,说我的不是。到如今还有人骂我是个钱袋子。爹常宽慰我,不招人嫉妒是庸才,想必殷小姐的处境也是如此。他日兄长迎她进门,我们定然能好好相处。”
陈母原本面上还带着些许犹豫,一听宁宁这么说,气得破口骂道:“那帮乱嚼舌根的人简直就是该死。当初若不是总有人说宁儿的坏话,她的婚事哪里会这般艰难?”
一时间,陈母又想起,当初宁宁被文家退亲的事。
她家这姑娘明明是千好万好的,平日里根本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最是孝顺不过了。
偏偏那文家狗眼看人低,觉得陈家得罪了王财主,往后肯定会被一直打压。
这才打上门来,逼得宁宁跟她家退了亲。
此时再想起殷姑娘,陈母便多了几分同情。
于是,方才心里那些不痛快,很快就消失了。反而开始有些期待这位长媳了。
宁远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含笑看了宁宁一眼,又无声说道:“多亏贤妹相助。”
宁宁也笑眯眯地看着他。以长兄的性格,若不是那位殷姑娘实在让他中意,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决定提亲。
不管怎么说,长兄寻得大好姻缘,也算是件难得的好事。也不会像书中描写那样,孤家寡人,膝下荒凉了。
宁宁全力相助还来不及,哪里又会让这里发生什么误会。
反倒是宁信听了姐姐话,忍不住龇牙咧嘴地瞪了她一眼,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宁远见他这般,一时只觉得手痒得厉害,便又狠狠地敲了弟弟的脑袋。冷笑道:“我多日没有回家,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宁信相处,倒不如好好检查一下宁信的功课。平日里,父亲未免太纵容他了。上次我听手下说,宁信跟着同窗逃学,去参加朝花节,可有此事?”
宁信听了这话,顿时脊梁一抖。再也不敢胡乱说话。只能小声说道:“此事不真,我们去朝花节是先生允许的。”当真如见了猫的小耗子一般。
宁远却满脸不信地冷哼了一声,“倒要我先抽查你功课,看看退步了没有。”
宁信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宁宁见状,也忍不住偷偷笑了。
接下来的路程,也算一帆风顺。
只可惜,船上实在太小,孤男寡女也没法太过亲近。
宁宁跟厉琰聊了几次,也需得谨守礼仪。
宁宁也只能送了些吃食给他。厉琰也会送她一些信笺,或者其他小玩意。
宁宁便开始跟他暗中书信往来了,倒也多了几分浪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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