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买卖, 明面上看起来是厉琰占了大便宜。低价买入好几株血牛筋,自此有了保命良药不说。还用之前许诺给陈宁宁的酬金,又跟陈宁宁签订了预收协议。
他权势在身, 自然不怕小小的陈宁宁算计于他。
可实际上, 这些血牛筋若是放在陈家,也是不小的负担。
或者他们拿到市面上去出售。或许短时间内, 会引起价格哄抬,甚至能卖出个天价。
可这药草一旦传出去, 定然会把陈家变成众人的靶子。
轻则再冒出个王生平, 各方面打压陈家事小。知道陈宁宁会种药草, 把她圈起来, 像农奴一样,逼着她每天种草药。那就太可怕了。
因而, 陈宁宁这次选择跟厉琰作买卖,看似吃了大亏。实际上,却是最好的保命之法。
厉琰也明白小山猫儿的心思, 也因此又高看她一眼。
倒是陈宁宁被他盯得心里紧张,生怕他再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花样来。
于是只得打起精神, 也不拒绝厉琰的提议。反而笑眯眯地看向他, 完全是一副傻白甜的老实样, 似乎已经安心做个下游供货商了。
殊不知, 她这副做派, 倒像是猫儿撒娇一般。厉琰也不想为难她。
就连陈宁宁打包茶叶时, 只包了少量血牛筋, 又当着他的面,包了一大包绿色牛筋草茶。
厉琰也只是微挑双眉,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陈宁宁笑眯眯地解释道:“其实这两种草制成茶也没什么两样。我也好生奇怪, 分明都是同一种草,这血牛筋不过颜色鲜艳些,怎么就变成救命仙草了?反正我平日里,更喜欢喝牛筋草,这血牛筋喝多了不免尴尬。厉军爷不妨回去试试,若喜欢牛筋草凉茶,喝完再打发人来拿就是了。”
至于血牛筋也就这么多了,再想要也没有了。
厉琰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大纸包,微微轻点下颌,算是同意了。
陈宁宁本想把茶包递给来安。不想厉琰直接大手一展,接了过去。完全是一副不想假他人之手的样子。
陈宁宁自然随他去了,仍是一脸乖巧地站在一旁。
这时候,来安招的人已经到了。
进来三人,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长相倒是十分普通,扔在人群里便认不出来那种。
陈宁宁心中暗道,这些恐怕都是厉琰手下的密探和死士。
她在一旁看着,那些人动手搬花盆,也不多话。
倒是来安叮嘱他们,把这些药草看好了。甚至还罩上了黑布。
不大会儿功夫,药草便搬完了。
陈宁宁跟着父亲,一路把厉琰主仆送出大门。
陈宁宁这才悄悄舒了口气。她从业这么多年,就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如今赔本赚吆喝不说,还要担心厉琰什么时候翻脸。
关键是,没人能摸得清疯批的想法。如今厉琰看着还算正常,可原书里对疯狗王爷的描写,实在太可怕了。
陈宁宁不得不暗自提防。
这时,厉琰都要上马了,却突然回身看向她,又说道:
“往后有劳姑娘多费心了。”
“尽力而为。”陈宁宁有礼地说道。
偏偏厉琰挑着眉看着她,一脸似笑非笑。就像再说,你可不像这种乖巧的孩子,装什么?
陈宁宁脸上笑容一僵,想着前次还与他针锋相对地较劲,这次又赔本还赔笑脸的,实在不合适。反倒惹人怀疑。
于是,索性也就不装了,又微眯着眼看向厉琰,勾起嘴角说道:
“军爷所托的那株花种,培育起来实在艰难。倘若军爷急用,不如另请高明。宁宁实在怕有负军爷嘱托。”
厉琰一看,小山猫恼了,伸出小爪子要抓人了,便不再逗她。又说道:“一事不烦二主,陈姑娘且放心,厉某耐心得很,定不会催促姑娘。”
说着,他便扳鞍上了大黑马,带着属下离开了。
待这行人走远,看不见身影后,陈家父女看了看探头探脑的邻居们,也没解释什么。
转身便回到家去了。
关好院门,陈宁宁才觉得浑身发软,再也没有力气应付父母了。
她摸着额头上的汗,又连忙吩咐婆子烧些水来,她要沐浴更衣。
陈父一直在旁观,女儿和小军爷谈下了千两黄金的买卖。也跟着有些心惊肉跳的。
只是他实在看不出,女儿跟那小军爷在打什么机锋。两人你来我往的,宁儿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待要开口询问女儿,却被妻子直接拦下了。
陈母连忙说道:“这么热的天,姑娘顶着大太阳,从山上一路走下来,着急忙慌的,可别再中了暑气。有什么话,不妨等她梳洗完了,再同她说吧。”
陈父只得闭上嘴,见宁宁果然已经往后院去了。
他这才忍不住小声跟妻子抱怨:“方才你是没看见,宁儿在那小军爷面前,完全变了一副模样。那一脸笑倒像是黏在脸上似的。这丫头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军爷了吧?那厉军爷实在生得一副好模样,况且出手也阔绰。看起来家境不俗。之前还救过宁儿一回。小女儿家的怕是最讲究这种缘分。”
陈母瞪了他一眼,连忙说道:“你少胡说,宁儿怎么就看上厉军爷了?你就没发现你闺女在冒汗吗。”
她倒觉得,小闺女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完全是仗着胆子,硬撑着应付厉军爷。
想想也是,千两黄金的买卖,谁能不紧张?何况是他们家小闺女。
陈母一时又忍不住心疼起宁宁来,便又开口骂道:“咱们别给姑娘添麻烦,倒不如喊了宁远赶紧回家来。让他兄妹俩好好商议,这笔买卖到底该怎么做。
你呀,还是去读你的圣贤书吧。我和吴妈煮些绿豆汤预备着,给孩子们去去暑气。这一天到晚劳心劳力的,我闺女眼瞅着都瘦了,怪可怜的。”
“是是,我不问了,去外面看看花草,总可以吧?”
陈父说着,便拿起一本书,信步走到院中竹亭里。
刚刚坐下,倒了一杯茶,一时又忍不住冲着茶杯自言自语道:
“那厉军爷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也不知道他是何等身份?单论外貌,倒与我宁儿般配得紧。可惜我家不嫁女儿,想招上门女婿。”
说罢,他又忍不住直摇头。
与此同时,陈宁宁早脱下衣服,坐在泡了草药的木桶中,放松下来,开始细细回顾原书中的一些剧情。
原著中厉琰,杀人如麻的疯批大反派,人称“七日暴君”。
按照剧情线,两年以后,原主将会毒死婆婆,陷害丈夫,带着玉佩,奔京城回侯府认亲。
原主要害女主,却反而充当了男女主的感情催化剂。
其中就有一个段落,原主给女主下了春|药,想毁她清白。
偏偏六王及时赶到,斩杀了原主收买的山贼,以自身充作女主解药。
两人其实早已情定彼此,只是尚未捅破那层窗户纸。
如今更是水到渠成,情意绵绵,天雷勾动地火。
一|夜|欢|情之后,六王发誓,此生定不辜负女主。
转过天,他便去宫里请求皇上赐婚。却不想正逢太子病危,六王的婚事也被耽搁下来。
原主的惩戒可没有耽误,六王向侯府施压,原主最终被送进了庄子,下场凄惨无比。
太子又挣扎了数月之久,到底还是薨了。这其中也有六王的手笔。
太子下线后,九王剧情正式展开。陈宁远也再次上线。
他本是上京找原主报仇的。原主为了嫁给文秀才,气死陈父不说;还推了陈母一把,陈母在也没醒来。再加上,陈宁信也被害的,变成了傻子。
陈宁远发誓要让陈宁宁死。
不成想,六王已经先一步出手弄死了陈宁宁。陈宁远便转投了六王府上,做了幕僚。
在六王与九王的对抗中,陈宁远极力为六王周旋,也逐渐显现出惊人的谋略。不仅成了阻击九王的强大绊脚石,也因而得到了六王的青眼。
这才是正经原著时间线。
可现如今,陈宁远与九王提前见面,九王算是对陈家有恩。
血牛筋已经全数送出去,太子很可能不会轻易下线。
有了他的束缚,九王对王权不感兴趣,只一心扶持太子上位。
太子本来就身为正统,又有九王这边强大的军事加持。
两兄弟里应外合,其他王爷还夺什么嫡?
更好笑的是,如今就连书中的第一谋臣陈宁远,也打算加入太子阵营了。
剧情不知不觉,已经完全乱掉。恐怕女主想要当皇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到这里,陈宁宁把脑袋浸在水里。过了一会儿,才探出水面,又开始回想今日自己的应对。
按理说,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痕迹。
送出血牛筋的理由也算合情合理,黄金也收得豪不心虚。
只是那九王的反应,实在很古怪。
如今他还没疯,倒像故意招猫逗狗逗着陈宁宁玩似的。
这都是什么破毛病?
陈宁宁此时早就没心思看帅哥了。如今只想着,该以何种方式继续面对九王。
九王显然不吃傻白甜的那一套,好像也不喜欢陈宁宁只当个勤劳种草的下游供货商。
反倒更喜欢,看陈宁宁拿出气势来,势均力敌地跟他闹一场?
那她又该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继续应付厉琰呢?
陈宁宁实在好生苦恼,靠在浴桶上,完全不想动。
又想着,若是兄长在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帮她谋划谋划。
只可惜,她方才下山时,陈宁远正跟着闫先生闭门读书,不要别人去打扰。
陈宁宁便让人带了话,自己先回家了。
闫先生虽然在庄上,名义是个教小孩读书的先生。可他身份却不简单。
听陈宁远说了之后,陈宁宁也曾偶然跟闫先生聊了几句。
就发现,这老先生的眼界非常宽广,而且并不拘泥书本。陈宁宁说起生态园,或是培养旱地良苗,老先生也是笑眯眯地听着。
偶尔说上几句话,陈宁宁便觉得在情在理,对自己很有帮助。
只可惜,那老先生信鬼神一说,还精通占卜之术。
陈宁宁实在怕他看出自己的异样,因而也没有跟他继续讨教。
倒是陈宁远曾说过,闫先生对外界的消息十分灵通。特别是对朝堂动向也是尽在掌握之中。
而且许多事情,都是他靠推测演算出来的。
如今,闫先生虽然不承认,却已然把陈宁远当作入室弟子。很多事情都会手把手教他,也会与他说一些事情。
陈宁远眼光谋略日渐提高,已经有了原著中第一谋臣的影子。
…
自打陈宁宁穿过来以后,早已把陈宁远当亲哥看待了。如今陈家一体,荣辱与共。她自然也不打算隐瞒陈宁远。
刚好兄妹俩凑在一处,把事情摊开来说,也能互相补充。
说不定倒能商量出个良策来。
想到这些,陈宁宁便加快了速度。
等她清洗完毕,梳妆打扮好了。又弄了一壶牛筋草凉茶,给陈父送过去,父女俩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宁远便到家了。
两兄妹一见面,陈宁远便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他可有为难你?”
陈宁宁摇了摇头,说道:“没为难我,药草已经送出去了。只是事情有变。哥,随我进屋详细说。”
“也好。”陈宁远很快跟她一起回到后院。
进屋后,陈宁宁先倒了一杯牛筋草凉茶给他。
陈宁远一口气灌进肚里,只觉得通身舒爽,这才开口说道:“有何变故?”
陈宁宁也不好直接说,那人就是九王。于是开口问道:“兄长只怕也没想到,那军官姓厉名琰。厉是国姓,兄长可知九王爷名讳?”
陈宁远听了这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抬眼看向妹子,问道:“你一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了?那与他谈买卖时,可曾露出马脚?”
陈宁宁搓了搓手中杯子,垂头说道:“那倒没有,我一开始便装乖讨好他,让他以为我只想同他谈成这笔买卖,赶紧把血牛筋送出去。套话也是之前咱们商量过的。他似乎并没怀疑。
只是这人古怪得很,似乎总想激怒我,让我同他对峙,也不知是何故?”
陈宁远瞪圆了眼睛看着她,一时只觉得小妹生得杏眼星目,雪肤花容,五官秀丽无比,妥妥一个娇俏小美人。难得这小美人还有一手种植仙草的好本领。
特别是宁宁同人谈判时,两眼看着对方,要多真诚便有多真诚。笑起来,两眼会不自觉地弯成小月牙。这般可爱又聪慧的女子,九王怕是看上她了吧?
可闫先生说过,那人性情暴躁蛮横,偏偏只对太子唯命是从。
又由于异域血统,被皇上冷落多年,又被兄弟排斥,同时还被朝中群臣所看不起。
在京城,早已传出了疯狗王爷之名。若不是如此,九王这年龄怕是早该有正妃了,如今他却是孤家寡人。
可就算全京城的大家闺秀都不愿意嫁给九王为妻。那也轮不到他们家宁宁,自家身份便摆在这里了。
怕只怕,九王犯浑,要强娶宁宁做妾。
想到这点,陈宁远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也不敢随便吓唬妹妹,只得随口说道:“不如这样,下次他再来,我去会会他。宁儿,你就留在上山种菜吧。你不是一直在担心,中秋时山上的黍米收成吗。到时,就跟家里也这般说。想来,他定不会上山扰你。”
宁宁自然点头答应了,又连忙说道:“可方才我同他打机锋,他不止给我五百两黄金,而是给了一千两。说是当成定钱,让我继续给他培育血牛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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