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花语愣了一下,原来是叶尚书去世了,说道:“哦,对不起!我不知……” 吕子钦抬头看向顾花语,“没关系!” 迎着吕子钦的目光,顾花语从他的眼里读到悲伤,心里有些不忍,却嘴笨的不知如何安慰他。 吕子钦手握着茶杯,“我当初接到信时,若是请顾大夫与我一道去京城,外祖父或许就不会死了?” 吕子钦的信任让顾花语很诧异,可人死不能复生,她不想他过于自责,于是说道:“首先,我未见过叶尚书,不知他身患何病。 其次,就算我见到叶尚书,知道他患的是什么病,也没有把握能医好他。 毕竟,我只是个人,不是神仙。再有,生老病死,冥冥中都有定数。青岩兄还得看开些。” 吕子钦微微叹口气,“是呀,生死自有定数。” 吕子钦往后靠到椅背上,目光不知落到何处,接着说道:“我从石城赶回京城的当晚,外祖父离开了。半年了,我总觉得外祖父还活着,只要我一转身,就能见到他。” 吕子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落寞的端起杯抿口茶。 顾花语把玩着茶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听他讲述。 在顾花语看来,此时的吕子钦,需要的应该是位聆听者。 吕子钦将茶杯放下,接着说道:“我是英国公府上的子孙,可从小到大,在叶府生活的时间比在国公府多得多。 父亲常年驻守边关,外祖父怜我没有父亲陪伴,时常将我带在身边,陪我疯玩,捉迷藏,滚铁环,抽陀螺…… 有一回,外祖父陪我抽陀螺闪了腰,因此,还被外祖母念叨许久。” 顾花语脑子闪现出老人陪着小孩满园疯玩的画面,说道:“你外祖父很宠你。” 吕子钦看眼顾花语,点头道:“嗯,外祖父很宠我。 他老人家除了陪我玩,还教我读书识字,是我的启蒙老师。 我有两位表兄,他们很畏惧外祖父,在外祖父面前,总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 我很想不明白,外祖父和蔼可亲的人,他们为什么会怕他?” “那不该叫怕,该是敬畏,叶尚书太优秀了,你表哥他们敬畏他。”顾花语开导道。 “你知道我外祖父是叶尚书?”吕子钦问道。 顾花语愣了一下,后悔自己嘴快了。如实回道:“嗯,黄伯跟我说过。” 吕子钦点点头,“哦!” “爷,到吃饭的点了,现在上菜吗?”如安进来禀道。 “上吧!”吕子钦点头应道。 不一会,小二鱼贯般进到屋里,将饭菜摆好。 如安与红霞进来伺候吕子钦与顾花语净手。 吕子钦见到红霞一愣,顾花语解释道:“这是我身边的丫头,叫红霞,红霞,给吕六爷见礼。” 红霞朝吕子钦曲膝道:“六爷安好!”吕子钦微微点头。 净手后,吕子钦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 如安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顾花语笑道:“青岩兄不用他们伺候的?” 吕子钦看眼顾花语,摇摇头,说道:“衣食住行,力所能及之事,我不喜欢假以旁人。小语需要人伺候?” 顾花语笑着摇头,“不需要,我习惯自己的事自己做。” 吕子钦给顾花语盛了半碗汤,“洪城这两天起风了,很冷。先喝汤,暖暖身子。” 顾花语笑着道谢。 席间,吕子钦照顾顾花语多,自己食得很少。 饭后,吕子钦让如安将铛头叫过来,顾花语将薯粉的几种做法教给铛头。 随后,二人坐到边上喝了一阵茶,顾花语起身告辞。 吕子钦起身相送,说道:“小语,我明日回京。上回让如安给你的玉佩,你收好了。他日,你若到京城,拿着玉佩上长安酒楼或上承国公府寻我即可。” 顾花语停下脚步,惊讶的问道:“青岩兄明日就回京?” 吕子钦点头道:“嗯,我们启程时,外祖母便病下了,舅舅与大表兄,二表兄都扶外祖父的灵柩回了洪城,家中无男丁,我有些放心不下,得早些回去。 如安会留下照顾我舅舅他们,你在洪城若有需要,到这里来寻如安,他会为你将事情处理好。” 顾花语被吕子钦的诚挚感动,福身道谢:“谢谢青岩兄,我记下了。” “傻丫头,我说了,不要说谢的!”吕子钦认真的说道。 顾花语笑笑,“好吧,往后不说了。” 吕子钦背着手往边让一下,“走吧,我送你回去。” 顾花语想说不用,见吕子钦坚持的样子,将话咽了回去。 吕子钦一直将顾花语送到金盘路,看着顾花语进了宅子,才转身离开。 顾花语刚进院子,清羽过来禀道:“姑娘,李二公子身边的小厮过来送了帖子。” 顾花语接过帖子看了看,说道:“你去回一声,说我有事,不能去赴宴。” “李二公子邀请姑娘去郑府的赴宴?”黄掌柜站在长廊上问道。 顾花语淡淡的回道,“是。” 黄掌柜笑道:“明儿,全洪城最热闹的地方,当数郑府老夫人的寿宴了。据说,洪城的达官贵人都会去给老夫人贺寿,场面极盛大。姑娘不去,且不可惜?” 顾花语摇摇头,“当务之急,咱们该埋头干事业,不凑这些热闹。” 黄掌柜说道:“姑娘说得是,李二公子既然下了帖子,咱们装着不知不大好,在下已为姑娘备了礼,姑娘不去,要不要让清羽将礼送过去? 顾花语摇摇头,“我与李二公子不过一面之缘,与他并不熟,用不着送礼。再有,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小姑娘,小孩子间,用不着这般懂事。” 黄掌柜垂手应道,“是,在下想多了。” 话语间,顾花语走到凉亭边坐下,看着庭院里摆放得错落有致的菊花问道:“黄伯布置的?” “嗯?”黄掌柜顺着顾花语的目光看过去,立即明白顾花语的意思,笑着点头道:“嗯,以前跟在家主身边学的,家主伺候花草有一手。花府的前庭后院种满了花草。” 顾花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叶尚书过世了。” 顾花语突然将话题转过来,让黄掌柜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在下也听说了。 吕六爷来洪城,就是送叶尚书的灵柩回来。 唉,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叶尚书也作古了。 在下记得,老家主在京时,常与叶尚书,吕世子的岳丈黄大学士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那会儿,叶尚书时常带上叶诚,老家主带上家主,在下与苏行跟着家主。 大人们说话,也不避着孩子们,家主喜欢听叶尚书与黄大学士说话,不管二人说什么,家主都听得津津有味,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唉,想想那会儿,好像还在昨天,转眼间,已是物人非了。”黄掌柜轻叹口气。 顾花语很是诧异,问道:“祖父与叶尚书私交很好?” 黄掌柜连连点头,“嗯,很好!” 顾花语突然想到吕子钦今日待她的态度,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黄掌柜察觉到顾花语的变化,追问道。 顾花语将吕子钦今日的异常说了一下,“当时我并未多想,只当他因昨日之事,在李大公子面前护我。现在想来,怕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黄掌柜顿时紧张起来,“姑娘……” 顾花语摆手,“不用紧张,凭直觉,他对我并无恶意!” “哦!”黄掌柜表面应着,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顾花语想了想,说道:“你去打探打探,看看叶尚书的墓地在何处?咱们改日去祭拜一下。” 黄掌柜欠身应道:“好,在下明白。” 顾花语站起身来,“青岩兄明日要回京,我这儿有一盒养身的丹药,你帮我给青岩兄的送过去,希望对他外祖母有帮助。” 黄掌柜随即欠身道:“好!” 顾花语拿丹药出来递给黄掌柜,交待道:“你走一趟,亲自交在青岩兄手上,用法用量我都写在纸条上,让秦老夫人按时服用就行。” 黄掌柜接过丹药,“好,在下这就去。” 黄掌柜退两步转身出了院子。 吕子钦回到叶府刚更好衣,下人进来禀道:“六爷,有个叫黄宵求见。” 吕子钦眉头微皱,说道:“将人带到书房的会客厅。” 下人退下,不一会,将黄掌柜带了过来。 吕子钦扬扬手,下人退下。 双方见礼后,黄掌柜将盒子递上,“六爷,这是顾大夫让在下给您送过来养身丹,顾大夫说,希望这丹药对老夫人的身子有帮助。” 吕子钦接过盒子,随手打开,盒子里有张信纸,信纸下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颗蜡封的丸子。 吕子钦展开信纸,簪花小楷上字写着用法用量及注意事项。 黄掌柜欠身道:“顾大夫说,用法用量她已经写在纸上,秦老夫人只需按其服用就行。” 吕子钦收起纸条,“谢谢黄掌柜,黄掌柜请坐。” 黄掌柜欠身道:“谢谢六爷,在下还有事,就此告辞了。” 黄掌柜尚未转身,吕子钦说道:“我不知道黄掌柜为何要留在小语身边,我只想提醒黄掌柜,黄掌柜往后行事得当心些。 龙影卫这些年一直寻你的下落,若是让龙影卫知道你的行踪,必定会对你痛下杀手。 如果可以,还请黄掌柜离小语远些,免得小语受池鱼之灾。” 吕子钦能识破自己身份,黄宵并不惊讶,淡淡的回道:“谢谢六爷,在下心里有数。” 吕子钦追问道:“小语知道你的身份?” 黄掌柜想了想,点点头,“顾大夫知道。” 吕子钦眉头皱了皱,接着问道:“你听命于小语,难道小语真是花叔的……” 黄掌柜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吕子钦并未肯定姑娘的身份,他只是在试探自己。 黄掌柜懊恼自己过于冒失,眼里一闪而过一丝慌乱。 吕子钦从黄掌柜慌乱的神色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说对了,是吗?前不久追命手朱老现身石城,也是因为这事?” 黄掌柜欠身道:“六爷,这是龙影卫的家事。” 黄掌柜默认,吕子钦微微吐口气,说道:“这事虽是龙影卫的家事,但小语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安危我怎能置之不理?再见,她是花叔之女,我又且能袖手旁观?” 黄掌柜欠身回道:“六爷放心,遇上事,在下自会拼命护小家主周全。” “家主?”吕子钦问道。 黄掌柜拱手欠身,“六爷,在下告辞了。” 吕子钦见黄掌柜不愿多说,只好拱手道:“再会!我将如安留下,若有需要,到长安酒楼寻如安。如在石城遇到事,去长安酒楼寻沈掌柜。” 黄掌柜再次道谢,退两步转身匆匆离开。 黄掌柜行到叶府门口,见到正下车的叶诚,赶忙避到一边,等叶诚离开后,才快步离开。 回到金盘路,黄掌柜向顾花语回禀,“姑娘,丹药亲自交给吕六爷了,吕六爷查到在下的身份,也猜出了姑娘的身份。” 顾花语点点头,“无事,知道就知道吧。咱们与他无利益上的冲突。他就算知道,也不会为难咱们。” 黄掌柜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吕六爷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顾花语笑道:“黄伯不必多虑,车到山前必有路。没什么好担忧的。” 京城花府,花叙连敲几下桌子,看着对面的邓家宇说道:“老东西多年不出杭城,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江南东路,让人去查了吗?但凡老东西停留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都要查一一清楚。明白吗?” 邓家宇欠身道:“回家主,朱供奉离开富阳,咱们的人就一路跟着。传回来的消息,朱供奉并未有可疑之处。只是……” 花叙问道:“只是什么?” 邓家宇回道:“朱供奉一路下来,未进各处的归元阁,只选平常的客栈或当地有特色的小店歇脚。” 花叙将目光转向侧面的陈松,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陈松放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不可大意,但也不必过份紧张。或许,朱老真是出去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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