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零注视着黑狼的眼睛,在她说完之后,对方眼眸里的暴虐之色略微减淡了些,金眸冷冰冰地扫视着她,按在她肩上的爪子还没松开。
那股熟悉的如暴风来临的诡异感再次袭来,风零眉头微蹙,似是又陷入那种神奇的景象之中,然后再次从中寻着微弱的光亮。
或者说,她自己就是那一抹光。
强大的威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风零双目紧闭,急促地呼吸着。
没有人教,她却莫名其妙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柔和的精神力,带着一种包容和引导的意味,慢慢包裹住黑狼。
与此相对的,是精神空间里那头看不清脸、看不到眼睛的墨狼,被风零伸出双手,从它的额头上,慢慢地顺着毛发。
一点一点,梳开它好似许久没有打理过的长毛,处理它打结的地方。
这头身姿威猛,看起来充满暴戾之色的狼,先是龇牙咧嘴,恶劣地嘶吼,故意将又长又尖利的獠牙横在她眼前,恶意满满地看着她猝不及防被吓得缩了一下。
之后见到风零伸出手的动作,警告性地低吼一声,嚎叫声悠长而低沉,它看起来相当烦躁地甩了下头,脚步后退又陡然上前冲她猛地一吼。
风零经常被吓得一抖,两三次之后,就视而不见,默默忍受,最后还是趁狼不注意,踮起脚,把手先是落到了它的眉眼间。
又在墨狼愣神之际,摸到了额头,开始给它顺毛。
只有狼自己知道,像是有清冽的泉水一瞬间浇下,浸湿它的全身,让它周身的烦躁的热气都被浇得冷静下来。
它像是浸泡在了一股冷泉里,被洗刷着身上长久以来的污浊。
那双暴虐的金眸中,渐渐冷静了一点,多了一丝惊奇。
风零对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眼神,隐约知道,它现在这个时候好像不太记得自己。
墨狼双眸紧盯着她,注意到她没有过多的动作,也没有令人更警惕的举动,于是忍不住伸了下头,头顶在她掌心里摩挲。
这一下,就好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界线,冲破了枷锁。
如同失守城池一般,墨狼彻底缴械,高大的身躯绕着她转了一圈,狼尾巴将她紧紧地锁住,眯着眼睛低下了头,微张的眼睛里示意她摸这里。
“……还挺会享受。”风零无奈地换了位置顺毛,感觉到身上腰间逐渐勒紧,又拍了拍它的狼尾巴说“太紧了,你是要勒死人吗?”
墨狼不悦地喷出热气在她脸上。
风零说“勒死了换谁给你顺毛?”
墨狼微微眯起眼,似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含量,片刻后,狼尾巴松开了一点。
面前铁门上锁住的铁链自动脱落,风零听到声响抬头一看,便要上前走去,结果又被某个包裹着她的墨狼给阻挡住了脚步。
风零扭过头,就见墨狼双眸沉沉地望着她。
她说“进去看看。”
墨狼松开了尾巴,毛绒绒的身躯贴着她绕了一圈,走到她身边向前方带路。
在她进入铁门之后,那扇铁门以一个极快地速度,“刷”的一下从她眼前掠过,去向更远的前面,又化作了一道锁住的铁门立在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远处那第二道铁门就像被迷雾环绕,难以看清过去的方向。
墨狼突然消失了。
紧接着,黑暗的世界里多了五彩的景象。
面前的地面变成了青草地,有河流,有树荫。
视线内,多出了一个少年从她面前走过。
那个少年长着黑色的兽耳,黑色的尾巴,熟悉的姿态和那张有些稚嫩的少年脸,顿时让风零意识到这是以前的路杓。
少年穿着有些破旧背心,裤脚卷在膝盖处,神色平静地蹲在河边,快准狠地抓住一条小鲫鱼,拿在手里好奇地看了几眼,放在了身边塑料瓶做成的鱼缸里。
下一秒,不知道从哪里多出来几道黑影,真的是纯黑的影子,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穿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的身躯比狼人少年高出一个头,一脚踹翻了鱼缸,鲫鱼翻在地上不停抖着鱼身。
某个黑影的爪子刺穿了鱼肚子,将鱼插起放到自己腰间的袋子里。
无声的画面,却用肢体语言显示了这几个黑影可能说着什么嘲讽的话,他们一人推攘着狼人少年,一人拽起他的衣服,一人嫌恶地使劲扯他的尾巴。
周遭的黑暗和狂风更浓烈了,大概这是在他的精神空间里,那种绝望,愤怒,厌恨的情绪几乎没有预兆的直击人心,他孤身处在人世间,孤傲地独自生活,不屑地看着这群人。
模模糊糊听到一句话从风中传来“你个没人要的小杂种。”
风零手脚发凉,喉咙干涩得发紧,忍不住靠近。
“嘚瑟什么劲啊。”画面里的有一人嗤笑几声,从路杓身上猛地揪下几根毛发。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一人突然往他身上一踹,另一人拉住他的尾巴,另一人紧跟着踹向他的膝盖,接连动作下,狼人少年迫不得已被逼得趴在地上,头被狠狠按住,身上被几人坐着挣扎不开。
“今天猎了什么小零食给哥几个看看。”
狼人少年的拳头慢慢捏紧,眼神冷酷,猛然撑起上半身,打一个猝不及防,几人摔了个仰八叉。
他暴起出拳,力道惊人,用极快地招式,以碾压的形式狠狠地揍着几个黑影。
风零看见他的脸上,逐渐多出了受伤的青印,嘴角出血,最后以胜者的姿态坐在地上,几个黑影一溜烟跑远了。
狼人少年恶狠狠地吐了一口血在地上,然后站起来,捡起那个在战斗中被对方撕裂地鱼,沉默地看了良久,埋到土里。
风零跟着在他身边蹲下,看着身边的少年无言地注视着鱼的“坟墓”,在他脑袋上温柔地摸了摸。
狼耳朵一颤,狼人少年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
风零刚要出声,画面化作飞烟散去,转瞬间又换上了她眼熟的地点。
旧楼。
“她”躺在那个干草垛上,像是昏迷了。
风零“咦?”
她睁大眼睛走近了,就看到气质已经成熟许多的路杓,蹲在昏迷的“她”身边,皱着眉头。
风零不知道为什么,硬生生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类似苦大仇深的感觉。
路杓盯着“她”思索片刻,把人卷进了干草垛里,又在“她”无意识发出不舒服地哼唧声后,动作一僵,又把人放了出来。
然后风零看到他蹑手蹑脚地站起身,画面随着他的动作而改变,从屋顶上疾速地跃过,跑到了某个树丛里,摘了几个草叶子,又回到旧楼,就看到空荡荡的干草垛,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
空间里再次变得黑云压城城欲摧,那种被背叛的愤怒,被丢下的愤恨,铺天盖地。
就好像在说,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满心担忧,还跑出去摘草药。
回来之后人居然不见了,还翻了救生服,带走有用的东西,不挥衣袖,没良心的背叛他,跑了——
好嘛。风零心里嘀咕,她居然也感同身受的有些生气了。
但是,背叛这种情绪从哪里冒出来的……
风零心里有些复杂,路杓他,是真的、很简单又直接的把她当成了“他的人类”吗?
明明早就听了好几次这样的话,可真的接触到精神空间,剖析了这种内心世界后,她是真的第一次有点触动了。
画面一转,还是跟刚才一样,这回风中传来了她的声音“滚开!”
路杓像是在某处的房顶上冷眼看了许久,在“她”吼出声时,眼神才有了略微的波动,但依旧沉默地看着。
风零这才发现,当时的自己眼角都被逼出了眼泪,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当时她的表情那么绝望,绝望中还带着倔强。
路杓突然站起身,轻松跃到巷中的墙上。
——这是她跟他的第一次见面。
画面消散,墨狼重新踏着黑暗出现在她身边。
风零皱着鼻子,忍了忍,没忍住,一下子扑到墨狼怀里,头埋进它毛绒绒的胸前,哭也哭不出来,胸前内却难受得不行,只想发泄情绪“呜呜呜!”
墨狼有些诧异地撑直了脖颈,看着她眼眶微红,但没有一滴眼泪,嘴里还发出让狼有些误会的呜咽声。
它渐渐有些古怪地看着她,迟疑地凑近了脑袋,在她脸颊边蹭了蹭。
风零刚好发泄够了,狠狠地蹭了一把毛绒绒,一抬起头来,嘴角边传来湿漉漉地触感。
“……?”
风零怔住。
墨狼也僵住。
下一刻,所有的画面包括墨狼全部消散。
风零精神重回到现实时,还有些不太适合应,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等等,刚才那是,他们那是——
“吼。”黑狼有些不满地在她耳边叫了一声。
它没有再压着风零,只是蹲在她身边,在她睁眼之后,猛地凑近,不再像先前那么暴躁而愤怒,金眸冷静得不像话。
风零眼神慢慢对焦,看向黑狼,吃惊道“路杓?你怎么……还没变回来?”
她凭感觉,觉得刚才在精神空间里应该是安抚住了情绪的,在醒来之后,还莫名的觉得有他在会有种安全感,隐隐约约有种看不见的线在两人之间连接。
以至于她现在明明面对的是一头狼,却能感知到他所有的情绪,还听得懂狼话。
黑狼低头蹭了蹭她的下颚,又发现她什么回应都没有,立马抬起头“吼!”
风零“墨狼就是你我知道,啊……什么叫我区别对待?我只是还没习惯!”
黑狼低沉地嗷呜一声。
风零红着脸,岔开话题,没去回答他“什么鬼?你不要乱讲。我马上帮你顺毛。”
面前的狼,虽然是路杓,但好像是……降智的路杓,或者说,现在的他比较会遵从自己的兽性思维。
也不知道他这个状态是什么情况,还记不记得其他事?
风零一边顺毛,一边出神的想。
手指上忽地传来细小的刺痛,一低头,某黑狼正咬住她的手指,见她抬眼望过去,金眸得意地看着她,狼尾巴放肆地甩了甩。
这状态,怕是完了。
风零满脸忧虑,总觉得自己跟他第一次精神空间连接是失败了。
等会儿还是带他去找罗墩看看怎么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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