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风来得胜

    葬在此处?

    周从凛冷漠着扯了扯嘴角。

    大风呼啸着,人几乎都要站立不住,他紧紧稳住了身子,冲着面前的人大声说道:“宁王,合着您还不知道风往哪儿吹的?”

    风从东北往西南。

    宁王猛然愣住了,瞳孔之中爆发震惊。周从凛抓住机会,长.枪对准他胸口刺去,却在这时宁王回神,大骇着想要躲避。

    “嗤!”

    长.枪划破铁甲,贯穿了他肩膀。

    宁王像是头暴怒的野兽,可他知道,天意是不会给他机会想折子的。树木拔地而起,一根接一根地,朝着他的大军砸去。风沙肆虐弥漫着,将士被吹得五迷三道,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分不清燕军方位。

    “撤!”他咆哮着,额角青筋突突地响。

    一片迷蒙中,众人连路都看不清,有不幸被树木砸中的,也有挥着刀剑四处砍杀的,悲痛与哀叫之声不绝于耳。

    宁王咬着牙关迅速往后撤退,自己命都难保,他就更管不了其他人的死活了。但他们越是慌乱,对于周从凛与三十万大军来说,就越是好。

    于是燕军趁机从四面攻击,周从凛率则精锐部队追击宁王。

    宁王从关外一路往后撤退,他举目四望,唯有山林之中可藏匿。现下他也来不及多想这一场诡异的风,也分不出心思要去寻衍道商量对策,他只有一个劲儿地跑。

    他的披风已经被杂草树枝刮坏,破破烂烂,头顶束冠已歪,头发散乱着,像是一个逃难的乞丐。

    他举着剑不敢轻易砍那些挡路的花草树木,因为但凡他砍过,势必会留下踪迹。他单手捂着臂膀,额角滑落豆大的汗水,些许落入他眼睛里,酸涩得他生疼。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狂风,宁王不要命地往前跑着。

    他双目赤红地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而那边被包围剿杀的宁王之军,已尽数死在了燕军刀剑之下。

    常晖领着人打扫着战场,这场来得及时的风,在他们战事结束之时也跟着结束了。

    他将剑捅进敌方腹部,顺势扭着他脖子又是一脚,那人瘫软在地,鲜血横流。

    他望向天空,嘴角扬起个笑。

    风住了,日光又重新照耀下来。

    遍地的大树与尸体,翠绿色与鲜红混合,泥土与血腥之气夹杂,战火仍旧弥漫着,但这片焦土,迎来了最后的胜利。

    常晖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周从凛离开的方向。

    这边纵马疾驰的周从凛气势凛然,穿梭在山林之间。日光从头顶树叶斑驳落下,马蹄踏进林中的那一刻就停住了,山中微风轻扬,能听见隐隐约约的鸟叫声。

    周从凛翻身下马,用长.枪拨开了草丛一侧,他凝视了片刻,而后打了个手势。其他人领命,分拨开四队人马前去追寻。

    山林太大,只能沿着脚印和血迹追踪,周从凛伫立了一瞬,朝着某个方向径直走去。

    为了躲避他们的追击,宁王一声不吭地藏进了一个山洞里。那山洞在山林深处一山坡往下,紧贴着坡面,外头是一布满了青苔的大石块,即便是刻意去看也瞧不清楚。

    宁王也是不慎失足掉落,这才进入了那个洞中。说是山洞,也不过是碎石搭构,里头只能堪堪容下一个人的身体。

    他跑是跑不远地,但凡他从山中出去,四周一定都是周从凛的人。只能静待他们搜寻过后,他方才能安全下来。

    想到这里,宁王缓缓松了一口气。

    但他仍旧警惕着,单手捂住臂膀,另一只手摁在长剑上,他耐心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蓄势待发。

    恰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且规律有力。

    来了!

    宁王双目闪过寒光,静默着屏住了呼吸。

    来的只有一个人,是周从凛。

    宁王受了伤,且现在形势下,他决计是走不出这山林的。周从凛吸了吸鼻子观察着,只是这里除了青草香再无其他味道。

    他皱着眉正要迈开腿,眸光一闪陡然瞧见一道痕迹。那痕迹似是滚动而致,将那一片的草都压出了形状。但奇怪的是,痕迹只有一小段,临近前头就再不可寻。

    “吱!”

    这时一只形似刺猬的小动物窜了过去,走的路正是那道痕迹。照它的身形,倒是能滚出那种模样的。

    但周从凛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

    他扯了扯嘴角,紧握着长.枪上前。

    山洞里宁王听见脚步声越发近了,他不由自主地便要拔剑而起,只那小心谨慎的性子却让他按兵不动了下来。

    时间仿佛都凝滞了。

    “将军!那边有情况!”

    一人急冲冲跑过来,指着相反的方向大喊。

    这一叫立刻便让周从凛顿住了脚,他面色几变,最终还是抿着唇退了回去。

    ***

    眼见着耗时已多,时间几近傍晚,残霞在山林初四面八方透过来。

    山林搜索并无结果,周从凛只得安排了诸多人手守在那山下,又另派了一队人马再次前去。

    城关外还堆积着宁王大军的尸体,一具挨着一具,像是乱葬岗。已经焦化的土地上头全是还没干的血迹,甚至在那坑洼处都汇成了一道小溪似的。

    箭矢有些插在了人身上,有些插进了地面,横七乱八地,四周充斥着难闻的血腥与焦味。

    周从凛高坐在马背上,马蹄绕开了燃烧着的火球和尸堆,他目光顺着前进路线扫过去,眼底不禁闪过冷意。

    恍惚间感受到什么,他遥遥望去,城楼上大燕的旗帜微微飘动,硕大的金丝绣成的燕字在太阳下泛着不可直视的神圣的金光。

    他笑了笑,寂静的大地上只有他一个人。只是也不知他在笑什么,笑声一路从从喉咙间发出来,冷峻眉眼舒展开,笑得眼角都湿润了。

    似乎笑累了,笑不动了。

    周从凛渐渐敛了笑意,复又深深埋下了头。

    那一瞬间他眼皮低垂,遮住了眼中万千情绪。

    用最虔诚和悲痛的姿态他沉默了许久,这才轻扯了扯缰绳准备进城。

    可谁知刚入关口,百姓们俱都呼拥着上前,老老少少,尽皆守在了大道两旁,欢呼声此起彼伏。

    周从凛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

    他收了周身戾气,面容逐渐温和,连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淡笑着同城里百姓颔首示意。

    从大道一路通向关里的城守府,整条路几乎被堵得水泄不通。护卫队同将士前来迎接,情况这才稍稍好一些。

    周从凛人这才到府门口,略一抬眸便瞧见了早已等着他的晚霁。

    她眉宇间带着担心,直待见到他了,那眼底浓郁的墨色这才散开一点,她唇角弯弯,眸中却是闪着泪光。

    周从凛心底暖意化开,他下意识就翻身下马,奔向了那个亭亭玉立,笑意盈盈的姑娘。

    “呀!”

    晚霁整个被他抱起,嘴里惊呼一声,她吓得脸色涨红,赶快低声说道:“你做什么!这还是在外面!”

    周从凛也不管外不外面了,他托起她,仰着头坚定地说:“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安安稳稳的回来了。

    他眼里倒映着她的模样,那样深的眸色,像是一个漩涡要将人吸进去。

    晚霁定定地瞧着他,四目相对间天地都静了下来。她不自觉眼眶又是一红,临了她抿着唇笑,重重点头。

    周从凛咧嘴笑开,高兴得抱着她转圈,裙角在空中飞扬,像是开出了绚丽的花。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铁甲汗味混在一起,却顷刻间就沾染上她身上的梨香。

    漆玉站在侧后方,她抬头看了一眼,晃神间想起了第一次见周从凛的模样。

    霸道又嚣张的哈巴狗,原来也是一匹征战四方,饮血狠厉的狼。

    因为他在晚霁面前太过坦诚与真切,她竟然也忘了,这是将军府的后人,是那位周老将军的孙儿。

    漆玉听着二人声音,她垂下头也是扬了扬唇。

    可这边的晚霁却被他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伸手轻拍着他,贴近他耳边说:“快放我下来!”

    周从凛听话地放下她,又替她理了理鬓发,随后大踏步又迈向了马匹。

    他微转过身子,大笑道:“等我。”

    晚霁站定,她知晓,现下大战初定,他还需要去抚慰伤兵,还要去看望徐茂,还有一系列扫尾的事情等着他。

    她轻轻嗯了一声,无声告诉他,一切小心。

    周从凛不再犹豫,他随即便跨上马鞍,跟随的将士也准备出发。而姗姗来迟的城守大人这前脚跟儿才迈到门口,一见他就要走了,愣愣地不知道干什么。

    “诶……这……”

    他策马扬鞭,披风在半空中扬起弧度,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赤庸关这地儿从前也是热闹的,来来往往的商人和旅客,还有数不尽的风流诗人来此留下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词。

    后来随着大燕朝的建立,整个赤庸关也从以前那种独立又混杂的地头包裹进了燕朝地图之内。这里重新任命了城守大人,又调派了卫队,进出都变得极为严格了。

    周从凛一路从城守府出来,百姓们已经被疏通开,大道上开阔畅通,他一路未停,直奔了军营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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