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已经出发了的周从凛是不知道京城的事的,邵铎作为将领行在最前方,而他则是普通将士,跟在屁股后头。
他们从京城出发,一路走官道赶过去。按着承安帝的意思,反贼应当是从三阳州出来朝北进发,现下代王本就被定了罪,他们应该会直冲代王府而去。
周从凛其实不大想的明白承安帝这番作为,这时候有一个王爷坐镇总比没有好,就算真有罪,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只是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摸不着反贼下一个进攻的地方,索性直接将他们引去代王府。
大军行进,几近入夜。
安营扎寨的功夫自有其他辅兵去做,周从凛这会被邵铎叫去了小草坡上商讨。
两人将战事理了一番,周从凛眼睛一晃,忽然远远看见两个身影走来。
徐茂挥舞着手臂,大声喊:“周家哥哥!”
他一说完,常晖就勾住他,将人给摁下来。接着两人快步走近,常晖勾唇一笑:“瞧我们周大公子穿这一身,倒还是像模像样的。”
周从凛此前未曾听说二人也来,他不禁问道:“你们都瞒着我?”
邵铎坐在草坪上,双手耷拉在膝盖上头,说:“什么叫瞒着你,人光明正大报名进来的。”
这一下碰了头,徐茂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欢快道:“对啊。”
常晖也一屁股坐下来,得意地挑了挑眉:“而且容我提醒一句,周公子,你现在品级比我们仨都低。”
周从凛凝眉:“?”
有些微凉风拂过,邵铎微微闭上眼,躺了下去说:“常四公子是副将,徐小公子么,勉强算个副将吧。”
“合着你这职位都是随便安排的?”周从凛冷笑一声。
常晖坐在他身边,碰了碰他肩膀道:“怎么,你也想要一个?”
他顿了顿,凑近了说:“你若是能完完整整将你同晚霁姑娘的事说道一番,也让邵将军给你弄一个。”
怎么这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周从凛不出声。
“是我同他们讲的。”邵铎插了一句嘴:“那日从周府回去,正好碰上了他俩,他们说是要寻你一同去找乐子,我便说给他们听了。”
邵铎嘿嘿一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不成你还害羞?”
徐茂瞪大了眼,小声嘀咕:“不会吧。”
周从凛自然不会害羞,他神色淡然,甚至带着点嘲讽:“你俩没必要知道,反正说出来你们也不懂。”
“哟呵。”常晖好哥俩似地将徐茂搂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煞有介事道:“我们俩不懂?我看是你自己没什么说的吧,毕竟也不是谁都待见你。”
远处将士们来来去去准备着帐篷和吃食,一簇簇烟火已经燃起。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饭菜的香气,还有这大地山川独有的味道。
周从凛眺望而去,远处天空晦暗,遥远得仿佛天地一线。齐国在南方往下,他眯起了眼,却也什么都看不到。
天地之间太过空旷,连跟着心也空荡荡地。
他顿了顿,单脚踏地支起,另一只腿随意放着。
很想她。
他在心里轻声说。
带着点点少年郎的欢喜和柔软,却又藏了认真与期盼。
周从凛垂下眼皮遮住翻滚的情绪,嘴巴上还是不饶人,嗤笑一句:“你们就尽情地偷偷羡慕吧,休想从我这里听去一个字儿。”
疯了。
这人疯了。
其余三人只有这个想法。
夜风袭来,盔甲暗淡得没有光亮,周从凛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说下去。
“晚霁姑娘不会像你这般招人恨的。”常晖叹了口气,随即打趣道:“幸好你从前没有亏待过人家,不然到时候人爹娘找上门,你还不知道怎么交代。”
“说起来。”徐茂望了望天,很真诚地发问:“晚霁姑娘既然是永雎王府的小郡主,那齐国的陛下会不会给她指婚啊?”
他小心翼翼瞧了眼周从凛,声音越说越小:“毕竟皇恩在上,周家哥哥又隔得这么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嘛。”
邵铎也是腾地坐起来,似笑非笑道:“说得也是啊。”
周从凛懒得搭理他们,他起身下了坡,往营帐那边去了。
***
大军分拨了两部分,一部分由邵铎带兵前往代王府主攻大部队。另一部则由常晖带兵,有一千兵马,同周从凛和徐茂二人向上虞而去。
上虞大都是平原,但也有部分丘陵山林地区。这里临近万泰江,土壤肥沃,气候也适宜,所以每年产粮很高,所交赋税也是大燕最前朝的。
唯一不足的是,这里容易产生水涝之灾。
早些朝代修筑过堤坝,效果一直不错,去年实在泛滥成灾,冲毁了堤坝。承安帝派了工部的人任钦差大臣前来办事,又重新修筑。
修筑这事儿是在朝前推进,可老百姓那点存粮和家底都给冲没了。这事儿闹到了官府上头,官府忙得焦头烂额,又禀上了朝廷,本来是拨了银子下来救助,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下头就是一直闹。
豪强地主趁乱聚集人士,招兵买马,袭击了知州府衙,而后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了一大股反贼。
按理说这些反贼,这边的官差也不至于干不过,可他娘的还真干不过。
事情一直闹着,但反贼人并不太多,他们占领了上虞这边,开始也没有扩张。承安帝想着说派个人来谈谈,恩威并施嘛,可也不知道触动了他们哪根弦,跟疯狗一样,一直出兵。
因为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他们刚开始倒也算不上出兵,就是在上虞附近的地方小打小闹。后来慢慢地,反贼散漫的队伍开始成形,一路从上虞打出来,占领了三阳州。
承安帝这才开始放弃交谈了。
而此次周从凛他们前来,本来打算是围住了一锅端的。但想着他们并没有一起聚集在上虞州内,四处分布得有。又想着那些人大多没有接受过训练,不懂布阵与兵法,更擅长打游击伏击,于是他们带走了一部分骑兵,准备找小个逐个击破,一次性扫荡完毕。
“我说周公子。”常晖坐到他身边,突然笑说:“从这儿往南去,应该能到齐国吧。”
周从凛咬着干饼,猛灌了一口水,斜睨他一眼道:“你要去?”
他们这是刚刚才解决了守卫在上虞外围的一个营地,就着那块儿地方稍作歇息。
常晖靠着树干,叼了一根草在嘴里,含糊不清开口:“你就装吧。”
周从凛身上盔甲还带着血迹,他就算闻到了树木的味道,那股血腥气仍旧萦绕在周身。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手起剑落,每一个动作都能听见刺啦声。
他心跳得很快。
那是和他在京城里挥着拳头打人不一样的感受。
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浑身上下的血管里游荡,炽热又莽撞。
他终于吃完了饼,也同常晖一样靠着一根树干。纵使污泥和血迹在他脸上,他那眉眼依旧桀骜恣意,甚至还带着从前没有过的一点少年血性。
仿佛不再是那个嚣张的少年郎,而是能够将敌人斩落于马下的浴血将士。
周从凛有些出神,冷不丁听到常晖轻飘飘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去接晚霁姑娘回来?”
什么时候?
周从凛笑了笑,等他能够封将,有足够的底气与资本,也有足够的沉稳与担当,等那时候,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将晚霁接回来。
“再等等。”他说。
常晖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朝他们走来的徐茂,轻声一笑说:“别看你是周家公子,估计要想从齐国永雎王府里接走她,也是不容易。”
宝贝当然很不容易得到。
周从凛也跟着笑,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见有人大喊:“有埋伏!”
二人瞬间神色一凛,抓起了身旁的武器起身而去。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包抄过来了一队人马,他们似是有备而来,弓箭一发接一发。
因为大部分是骑兵,于是将士们几乎是顷刻间上马。
常晖提着长.枪大喝道:“骑兵一队突围,后面步兵跟上,以小范围打出关口,而后反包抄击破!”
众人得令,飞快地在林中穿梭,极力在箭雨中撕开一道口子。徐茂跟在了常晖身后,从侧翼攻其不备,而周从凛则是打前锋,冲在了前线。
他神色肃然,双目像是野狼般凶狠凌厉,那长剑握在他手中,泛着清寒凛冽的光,微微折反到他脸庞上,恍若是修罗临世。
“杀!”他怒吼。
其余骑兵举剑砍箭,有些轻易夺过,有些则不幸中箭。
战事像是野火般燎原,一只箭矢猛地朝周从凛而来,他眸光一凝,登时将那长剑高举,手肘微屈,侧身躲过。
周从凛不管不顾地杀过去,带着那些人马冲出了箭雨。
他们这边得胜,一下情况就反转了,常晖他们也是刚刚攻破一队反贼。
没了箭的保护,进站与骑兵,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不过一会的时间,所有反贼悉数被捉拿。
“说,哪来的消息?”常晖剑指一个头领,冷冷问道。
那头领讥讽一笑,惹得常晖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他嘴边霍然流下一道血迹,他双目圆睁,身子一软往后倒了下去。
周从凛淡淡开口:“咬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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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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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从凛:不是我针对谁,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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