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凛几乎是冲进了会同馆,外头看守的守卫拦住人,他眼底带着怒意,根本是管也不管,直接出手扫平。
他不知道晚霁在哪个屋子,冷着张脸到处找。
从大堂找到后院,正殿找到偏殿。整个会同馆被他闹翻了天,惊呼喊叫声此起彼伏。
“公子。”有一道温和声音传来。
周从凛像是被人点住了穴道,他停下了手中动作,僵直了身子,连带着转身的动作都仿佛放慢了无数倍。
晚霁又唤了一声:“公子?”
周从凛猛然就到了她跟前,瞧见后头来的盛炳,他硬生生顿住脚,咳了一声有些别扭道:“没事吧?”
盛炳看着那个此刻有些僵硬的男人,面容松了松。
晚霁瞧见他眼底隐隐的担忧,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不自觉便眉间带着柔软,轻摇了摇头道:“没事。”
昶乐接过话来,愤愤然道:“不知道是哪个贼人给我同阿霁下了迷药,真真是小人做派。”
“迷药?”周从凛凝眉。
晚霁点头解释:“当时奴婢同公主在沐浴,霎时便晕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盛将军已经救了我们了。”
周从凛深吸一口气,勉强把所有的心绪压下去,正经朝着盛炳笑了笑。
盛炳不在意地颔首,只是他不免也有些后怕,眸中带了些戾气与杀意。
他本来是想着昶乐若没有法子,那他便亲自求证。谁知他到了昶乐房间却不见人,眼光一转,霍然瞧见晕死过去的婢女,且那婢女身上衣衫已经不见了。
盛炳心头一凛,夺门而出去寻人。
堪堪到了那沐浴的地方,正巧碰到了想要对昶乐下手的贼子。他同人交手,俩人打到了会同馆之外,宿驭这时候也是带着人来了。
“这贼子也是好生奇怪,就专程为了把我们迷晕?”昶乐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于是蹙眉问道。
而周从凛听闻心里却是涌上一股怒气来:好啊这小南燕,还敢诓骗他。
这狗贼!
不过他瞬间回过味来,有些尴尬。
“您又是怎的寻到这来了?”晚霁有些奇怪。
周从凛敛下思绪淡然开口:“我本来想去找邵铎,谁知恰巧撞上了那人。”
“可是捉住了?”昶乐又问。
周从凛颔首,随口道:“是乐楼那个小南燕。”
“怎会是他?”昶乐惊讶出声,就连晚霁也是没料到。那个小南燕如果下手对象是昶乐公主,直接将人了结不就成了,做什么要迷晕人。
迷晕。
晚霁目光霍然笔直落在昶乐身上。
采花贼!
她瞬间明白过来,原来那日宿驭追踪的人就是他。怪不得游湖那日,他总是盯着他瞧。
可坊间传闻他是短袖,这又是怎么回事?
晚霁想得出神,周从凛倒是瞥了一眼盛炳,凌然道:“这儿不安全,我既来了,你便跟我回去。”
昶乐心下一怔,脱口而出:“不行。”
周从凛皮笑肉不笑道:“不行?公主倒说说,凭什么不行?”
昶乐自知没有什么理由还要硬留下人,可她到底还没见过那胎记呢。她张了张嘴,却是没想到什么好借口。
盛炳笑了笑,抬手止住了昶乐喉间的话,他面色不变地应了下来:“周公子说的是,晚霁姑娘还需要好生休息才是。”
“大哥哥!”昶乐跺了跺脚。
周从凛听着这话满意了,他也不多耽搁,看着晚霁道:“走吧,带你回府。”
晚霁愣了一瞬,转身朝着盛炳二人行了个礼。
两人并肩往门口走去,昶乐皱着眉,压低了声音说:“可我,我还——”
盛炳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抬了抬下巴,眼底闪过笃定的光芒。
“你以为她昏迷的时候我就干守着?”
昶乐猛然明白过来,她惊喜地抬头望向他,惊呼出声:“是她吗?”
盛炳眸光微闪。
那个梅花胎记,真真切切就长在晚霁的肘窝处。
“是她。”他沉声道。
可是昶乐又不明白了,苦恼道:“那你怎么不用她说,这样她就不用跟着周公子回去了。”
盛炳抿着唇没说话。
***
这头周从凛带着人往周府走,他也没再想去寻邵铎了。
“就不该让你去。”周从凛瞥她一眼道。
晚霁没接这话,她转而问:“可是宿指挥使将人捉拿了?”
周从凛点点头,昂着下颚道:“要不是爷去得正合适,他们上哪捉人去。”
两人说着话便是回了府里,余安还好生奇怪,怎么周从凛回来那么早,还将晚霁给带了回来。
周从凛也没说那事儿,摆摆手自个回了房间睡觉。
第二日晌午时这消息便传开了。
可要说这消息怎么传开的,还得说回今儿早上。
昶乐公主端着架子,气得冲进宫里要个说法,这狗贼实在大逆不道。承安帝听了她的话,深切地表达了一番安慰与痛斥。
接着承安帝大袖一挥,宣布小南燕即日于中武门菜市场斩首。
众人怒道此举甚好,得叫这采花贼遭万人唾弃,死也不得安生。
而那乐楼小南燕,根本不是什么断袖。就借着他这名头,私下里早已不知玩弄了多少姑娘,并且那些姑娘全部被他杀害,就埋在乐楼他住的院子里。
此刻菜市场里熙熙攘攘,老百姓们一边扔鸡蛋一边吐口水。从前那个体面又妖媚的小南燕已经没了,只有一个被唾骂和鄙夷的阶下囚。
只是也称不得阶下囚了,毕竟死到临头,也只算昨晚上被关了一晚而已。
“畜生!”
“千刀万剐!”
众人愤愤然怒骂,一时间哄闹非常。
可处于风暴眼中心的小南燕却异常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他头发散乱着,上面还有黏糊的鸡蛋液,些许菜叶从天空飘来,顺着他脊背落下。
他跪在正中间,双手被缚在了身后。
只见他安静地凝望着一处,一只眼睛从发丝中透出来,像是地狱幽灵,里头带着诡异的光芒。
没有人在乎他在看什么,也没有在乎他的眼神。
“斩!”红木敕令落地。
手起刀落。
头颅上的眼睛仍旧睁着。
“走走走,散了散了。”热闹也看了,拥挤的菜市场渐渐没了什么人。
“这人斩了又如何,诶我听说好几位大人家的小姐都遭了这人毒手。”卖茶的那位大婶遥遥望了一眼,她磕着瓜子儿,摇头轻笑。
“我怎么不知道?”旁边摆着摊儿的面条小贩啧了一声:“你别尽是瞎说。”
“我呸。”那大婶不乐意了:“爱信不信。”
穷凶恶极的人死了,百姓们便要拿这事来当乐子消遣了。
周从凛本来也想去瞧瞧来着,邵铎却是寻上了门来。
“昨儿我猜你要来,便一直等着。”邵铎走上前大笑道:“谁知你竟没来。”
周从凛瞧了眼斟茶的晚霁,漫不经心笑了笑:“邵郎将可是大忙人,我昨儿去不得眼红了?”
邵铎端起茶盏,眉眼舒展道:“你少打趣我。”说着他忽然挑眉问:“那位昶乐公主定的是徐大公子?”
“你知道?”周从凛反问。
“就方才来的路上,见着了宫里那位公公。”邵铎说:“圣旨已经颁下来了,想来没几日便要成婚了。”
晚霁想了想,大概还是昨晚的事儿的原因。
“那岂不是盛将军也要回大齐了。”周从凛勾唇。
“自然是要回去的。”邵铎靠着椅背应了一句。
“诶,我听说晚霁还去昶乐公主身边侍奉过几日?”他目光一转,嘶了一声道。
晚霁也是笑了笑:“是。”
“我就说你生得讨喜。”邵铎嗤了周从凛一声:“从前我便跟他讲,你日后可得配个好人家,他还跟我红脖子瞪眼的。”
邵铎这人也是有什么话便直说,爽朗耿直的性子,同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样,但唯独不同的是,他脑子里似乎没有羞涩这个概念。
“真的晚霁,你日后若是看上了谁,就同邵哥哥说,保管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邵铎朝她咧嘴一笑,怎么着晚霁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跟半个妹子一般,帮衬一下也不过分。
晚霁踌躇着还没开口,周从凛登时踹了他一脚:“人还一黄花大姑娘呢,你说这些害不害臊。”
“我有什么可害臊的。”邵铎撇嘴:“害臊若是管用,我早就同阿月失之交臂了。”
晚霁也是不免觉得好笑,邵铎喜欢阿月,那是一直摆在脸上的。
阿月是晚霁的好友,她家就在墨瀚坊那边,是个专卖书籍字画的小店。
从前周从凛在国子监念书,每月初一十五才放回府,而晚霁那天都会在阿月家的小店坐上一天,等着他下学来接他,邵铎通常也会一同回府,于是几人便慢慢熟识了。
“说起来,你没去看过阿月?”周从凛晃了晃杯盖,散漫道。
邵铎得意地扬了扬眉梢:“早便去了,我昨儿出了宫就赶了过去。”临了他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尴尬:“可谁知她一见我,整个人都哭成了一滩水似的。”
“就这?”周从凛冷笑。
“然后她拿扫帚把我撵了出来。”邵铎低声道:“还让我别去找她,说什么看见我就烦。”
“你就该。”
周从凛也不客气,翘了个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就你这种去参军半封书信不给人家留的,若是换了我,早寻别人嫁了气死你。”
“我这不也是怕她一开口我就狠不下心了么。”邵铎抬眸替自己辩驳。
晚霁知道两人的事,她温声开口:“不过是一时之间气头上来了。”
“你今日再去。”她眨眨眼道。
邵铎瞄了眼周从凛,咳了一声道:“那个,要不晚霁同我一起去?”
最后还是三人一同出了门。
只是今天委实算不上晴天。
天空有些晦暗,一阵阵冷风袭来,从巷口连通巷尾,像是串了一串冰似的。
阿月家的小店在巷尾处,在这冷清的街道里并不算打眼。店铺很老旧了,上头木匾额透着点点风吹日晒的痕迹。
门口处置放一摇椅,阿月正懒懒坐着。
“阿月。”晚霁唤了一声。
阿月霎时睁眼,她眼里闪过惊喜,起身笑道:“晚晚,你可是好久没来看我了。”说罢朝周从凛行了个礼道:“周大公子。”
正巧直起身,眼睛一定便瞧见了后头的邵铎。
“走,咱们进去说话。”她挽着晚霁的手,甩了个背影给邵铎。
周从凛似笑非笑,有些幸灾乐祸:“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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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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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辣粉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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