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湖结束后晚霁便跟着昶乐下船,周从凛瞧着她背影,手里扇柄紧紧握着,脸色不大好看。
“周家哥哥怎的了?”徐茂到岸上,诶了一声问。
常晖勾住他脖子,唏嘘不已:“你周家哥哥这是害相思呢。”
徐茂奇怪道:“晚霁姑娘不是只去几日吗?”
周从凛没说话,目光落在了宿驭身上。宿驭薄唇一勾,径直和他对视。
周从凛冷笑:“宿指挥使还真是闲人一个。”
正说着话,沈怀白慢步走了过来。
“怀白来接宿指挥使?”常晖笑问。
从前沈府就在峥德王府旁边,两人倒也算得上熟识。只是后来沈府搬走,两人就很少见了。
沈怀白走到宿驭身旁,一一颔首示意,温声道:“怀白是来寻周公子的。”
周从凛挑眉。
他道:“家母方才派人来告知,周夫人已经到了府上,命我接上周公子一同前去。”
周夫人早先让周从凛去打听打听沈怀白,谁知道音信也没个。她自个儿坐不住,今日便去了沈府,明着说是见见沈夫人,暗地里却是想瞧瞧沈怀白的。
常晖见状松开徐茂,摆摆手说:“既然你们有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这厢他刚走,那头徐开运也已经送别了盛炳同昶乐,他叫住徐茂:“回府去。”
徐茂心里还记挂着他去乐楼那事,他瘪瘪嘴,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跟在徐开运后头。
“阿驭一起?”沈怀白偏头笑问。
宿驭摇摇头,目光跳过重重人群,笔直落到了堪堪入轿的小南燕身上。他眸色有些深,带着几分凌厉探究。
沈怀白也没多想,他笑了笑,扬手道:“周公子,请。”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余安扬着鞭子,心里止不住地想:这晚霁姑娘一走,公子可得多不习惯呐。
这么多年了,晚霁从没有离开过周从凛这么久。
而此刻随着昶乐坐上马车的晚霁颇有些束手无策,这位小公主真的是心性太单纯直爽,一上车便将自个儿的零嘴儿和糕点吃食摆到她面前。
“阿霁,你尝尝。”她眼里闪着光,明媚娇憨。
晚霁心头叹气,这位公主实在让她不好对付,若说是个循礼的主儿倒也罢了,偏生昶乐同寻常十五岁的姑娘一般,也不像其他公主那样高高在上。
她说觉得两人有缘,只消一眼边便觉得晚霁对她性子,方才在外头便一定要叫她阿霁。
晚霁敛着眉目,拿了块糕点,她小小咬了一口,入口香甜软糯,冰冰凉凉的。
“好吃。”她抬眸笑答。
昶乐眉眼弯弯:“就知道你喜欢。”她又说:“清姨也喜欢甜食。”
晚霁直觉这位清姨她不能多问。
“诶,跟你说啊,其实我方才故意那般说的。”昶乐公主像是偷腥的小猫,睫毛扑闪扑闪的。
晚霁凝眉。
“来了这大燕,除了大哥哥我谁都不认识。”昶乐公主低垂着头:“我觉得你生得像我认识的人,我就想你留在身边同我说说话。”
像谁?
晚霁抿唇笑了笑:“公主莫要伤心,等您成了亲,会有人陪您说话的。”
昶乐抽了抽鼻子,耍着小性子一般:“我知道那位陛下要把我指给谁。”
“就是那位徐大公子吧?我那日来时便是他迎接的。”她眼角眉梢飞扬:“那时候我隔着纱帘偷偷瞧了一眼,要我说他委实生得不错,不然我才不理他。”
晚霁难免觉得心神松了松,她轻声道:“公主倒是看得明白。”
昶乐叹了口气:“出宫时父皇叮嘱我切莫惹祸,我便也就规规矩矩的。”
她似乎有些苦恼,晚霁顿了顿,问:“那公主,喜欢徐大公子吗?”
“许、许是喜欢吧。”昶乐陡然红了脸,跟煮熟了的螃蟹一样,就差没冒热气了。
晚霁心头一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知事理却也活得单纯随性。
“这几日他天天带着我们出去玩。”昶乐小声说:“还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晚霁点点头:“徐大公子人很好。”
这样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左右和亲这事拒不得,不管是谁,昶乐公主终归是要嫁的。
而徐开运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他知礼守礼,定是会善待昶乐,更不要说如今又得了昶乐的喜欢,往后他俩倒是能和和美美的了。
昶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努力压了压自个的心跳,好奇道:“那你喜不喜欢周公子啊?”
晚霁觉得这进展有些快,俩人不过才见第一面,竟然到了谈论这些闺中密事的地步了。
她正要开口,马车却是停了下来。
“公主,会同馆到了。”
***
晚霁被安排在昶乐隔壁的房间,她们在侧殿二层,出了房间便可看到底下一方池塘。这会同馆修筑得大,单昶乐公主自己这一方天地都有亭台楼阁,还有前后院。
“晚霁姑娘是京城人士?”
盛炳走到她身旁,一同站在扶栏前,垂眸朝那池塘中的游鱼看去。
晚霁心下一惊,连忙退开两步行礼:“见过盛将军。”
他抬手:“不必拘礼。”
“奴婢不是京城人士。”她想了想答道。
盛炳面色不变,冷峻眉眼在橘黄晚霞照耀下温和了几分。
“哦?”他偏头。
晚霁笑应:“奴婢是个乞儿,无父无母。”
盛炳那晚见了她之后便派了人去打听,周家的晚霁姑娘早些年流落到京城,是周夫人善心将她带府去,这之后才一直跟在周从凛身边。
“无父无母?”盛炳声音低沉。
晚霁低垂着头:“是。”
她交叠着的双手不自觉紧了紧,从那晚盛炳说认错了人,到徐茂那番话,再到昶乐公主说自己像她认识的谁,这些到底是在晚霁心头埋下了个种子。
可有些事,试探与猜疑才是第一反应。
临近四月的天已经暖和起来,到了这傍晚,太阳西落,残云疏流,晚霞透过薄薄云层,柔软地打在人身上。
斜过来的红霞扫过她侧脸,镀上了些许金光。
盛炳转身同她面对面站着,他看见她头顶簪的那根紫玉梅花簪,霎时眸光一凝。
“晚霁姑娘喜欢梅花?”
她怔愣一瞬,抿唇道:“是。”
“说起来,盛某也喜欢梅花。”他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
晚霁没接话了,空气凝滞安静。
“咦,大哥哥?”
那头昶乐上楼便瞧见两人无言而立,她快步走近,娇娇福礼,又看向晚霁道:“走,带你转转。”
盛炳没作声,视线落在了远处。
晚霁下意识松了口气:“是。”
昶乐作势要来挽人,晚霁实在无奈,她退后一步,低声劝道:“公主,这不合规矩。”
昶乐撅了撅嘴:“你不喜欢我。”
“奴婢不敢。”她道。
“那你过来。”昶乐又喜笑颜开了。
晚霁快速看了眼盛炳,心头叹气,还是上前走到她身边。
昶乐挽住她,脆生生道:“走吧。”
晚霁行在里侧,没看到离去时盛炳同昶乐对视的那一眼,两人目光交汇,盛炳带了些警告。
“阿霁你瞧——”
声音越来越远,背影也渐渐消失不见。
盛炳双手按在扶栏上,青筋若隐若现。
“将军。”一身穿灰布衣衫,模样普通的人悄然出现,他拱手禀报:“小的无能,姑娘在京城之前的消息全未打探到。”
“一点也没有?”盛炳皱眉。
“没有。”那人低头。
每一年涌向京城的乞儿不知有多少,京兆尹虽然在控制管辖,但这种根本不会登陆在册,要查确实也没有线索。
“周府那边怎么样了?”盛炳又问。
“小的已派了人看守,有消息随时汇报。”那人回道。
盛炳点点头:“下去吧。”
那人正要离开,盛炳忽道:“待会让公主来我房间一趟。”
“是。”
夜色渐浓,一轮明月高悬,清寒月光照在了会同馆之上。
昶乐带着晚霁转了一大圈,她松开人,让晚霁回去,自个则脚尖一转到了盛炳的房间。
“大哥哥找我有事?”她望向屋中坐着的那人,轻声问。
“明知故问。”盛炳抬眸。
她可不敢跟盛炳瞎胡闹,迈着小碎步坐到他面前,规规矩矩道:“是阿霁吗?”
“不瞒大哥哥,她生得同清姨真是太像了。可你那晚竟然不告诉我,我今儿见到的时候真是骇了一跳。”
“你倒是聪明,知道将人带回来。”盛炳难得的夸她。
昶乐笑了笑,眼里有些期待与忐忑:“那昶乐接下来该做什么?”
盛炳顿了顿,他缓缓将衣袖撩至肘窝上方,一块梅花胎记赫然显现。
“这?”昶乐瞪大了眼睛。
“找她的胎记。”盛炳眸色沉沉。
昶乐下意识惊呼出声:“阿霁也有?”
盛炳松开衣袖,淡淡道:“如果她是,就一定有。”
阿娘生了他们三兄妹,不知道是天意所为还是血脉使然,三人皆有一块相同的胎记,并且是在相同的地方。
这事除了盛家人,没有人知道。
昶乐有些唏嘘,她拧着眉头,迟疑不决:“若是,没有呢?”
若是没有,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在齐国,百姓们都以为盛家的那位小郡主去了。找了这么多年,连如此相像的晚霁都不是,茫茫人海,更难寻觅了。
盛炳没说话,手却渐渐握拳,眼眸像是刀锋般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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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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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皮鸭是真的好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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