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周从凛正在理衣裳,忽的瞥见端水过来的晚霁。

    他招了招手:“晚霁,过来。”

    闲适又随意,透着几分亲昵的熟稔。

    晚霁双手交叠在腹部,慢步走到他跟前。

    他张开双手,昂着头,等她给自己穿衣。

    晚霁默不作声,从雕花木架上取过衣裳,一层一层伺候他穿好。她指尖微凉,给他理衣襟时不小心碰到他脖颈,周从凛浑身一颤,一瞬间倒像是通了电流似的。

    他有些奇怪,下意识抿了抿唇。

    最后只剩腰带了,晚霁埋着头给他环束,只是因为身量娇小,只能稍微踮脚迎合他。

    周从凛忽然问:“你这是什么香?”

    像是一股子清爽的梨香,浅浅淡淡,却叫人十分舒服。

    晚霁一滞,摇头道:“奴婢没用香。”

    周从凛笑了笑,他微微偏头看去,镜子里二人贴得很得很紧。

    晚霁垂眸替他细细整理着,她神情认真温和,带着他所熟悉的淡然沉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从凛竟然觉得这一幕十分温柔。

    啧。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切收拾好,晚霁安安静静退到了一旁。

    这样的一幕不是每日都会上演的,周主子偶尔兴致来了才会让她伺候穿衣。他自小便十分独立,穿衣这事也少假以他人之手。

    待吃了早食,这才慢悠悠往国公府而去。

    马车里他歪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话本子,若真论起来,他不大好这些,只是晚霁喜欢,他闲来无事也跟着看看。

    在他心里,晚霁是那种泰山崩于眼前,也能神色不变,安然处之的人。

    直白地说,就是面子上永远三分微笑,叫人拿不出错处来 。

    谁能想到这样的姑娘家,竟然喜欢看这些话本子。

    “你瞧,这个负心汉,我上回看到他背信弃义娶了公主,今个他又私会庆娘。”周从凛皱眉,将书递到她跟前,十分嫌弃。

    周从凛挑眉,收回书又仔细看了下去。

    “厉害,厉害。”他连连称奇。

    周从凛意味不明地说:“姑娘家若狠起来,倒是没男子什么事了。”

    晚霁垂眸,不知他又突发什么感慨,顺着他应答:“是这样。”

    周主子忽觉姑娘家倒不是全生得一样的。

    晚霁,似乎就不同。

    他瞄她一眼,又瞄她一眼。

    这么些年来,这似乎是周从凛第一次认真打量晚霁。

    晚霁很小时便来他身边,因为年龄相当,他一直都将她当做一个听话又机警的奴才,再深一点,也只是个玩伴,而且他并不觉得她这女儿家的身份会有什么不妥。

    后来长大些,更像是看成了朋友,旁人若要使唤她,他心里就会生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来。

    周大公子聪明的将这归结为自己太重情义,毕竟是一块长大的人,于情于理,他都得帮衬些。

    于是后来,周府上上下下都称她一声晚霁姑娘。

    晚霁生得俊秀,不像其他姑娘家细细的柳眉,她眉毛并未过多修理,带着些许英气。就连她的那双眼睛,都不是温软妩媚的,她眼尾上挑,不自觉便会流露出凌厉来。

    “您怎么了?”晚霁察觉他出神,轻声询问。

    周从凛暗觉自己被她面容引得走了神,他暗自感叹,还真是副好皮囊啊。

    他轻哼了一声:“没事。”

    话音刚落,马车便到了国公府。

    晚霁率先出了马车,伸手来扶他,她微微仰头,眸子漆黑,青丝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日光。

    周从凛晃了一眼,虚虚搭过她手心,利落下了马车。

    门口守门的小厮见到来人,快步折了回去通报。

    “周家哥哥来了?”徐茂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扬声道:“快请进。”

    晚霁带来的补品药品一应递给了徐茂的小厮,而周从凛跟着他进门,两人并肩而行,他装模作样,分外有礼道:“大公子既是染了病,我合该来瞧瞧。”

    徐茂疑惑,这个合该倒不知所谓了,周从凛压根就和大哥不熟。只是他也没多想,诚心诚意地说:“劳哥哥记挂。”

    晚霁落后几步,他俩走得慢,她便也慢慢打量着国公府。

    徐国公是个刚直粗犷的人,这园子里却都种了清竹,倒和他性子不太像。进门的整个院子打理得很干净利落,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简洁又大方。

    三人先是进了前院,后从抄手游廊拐过去,入了一圆拱门。接着穿过一花园,沿着小石板路往前,这才算到了徐大公子的院子。

    徐开运在屋里,没了吩咐,晚霁也不方便进去。她在门口顿住脚,站在了廊下。

    屋子里地龙烧得暖和,周从凛解了披风,开口询问:“大公子可好些了?”

    徐开运声音有些沙哑:“劳周公子关怀,开运已经好多了。”

    只是话才说完他便咳嗽了起来,徐茂见状赶快替他顺气,又使了个眼色让丫鬟下去备茶。

    “寒冬腊月的,要仔细着些。”周从凛皱眉道。

    徐开运笑了笑,只是委实笑得苍白孱弱:“大夫来瞧过,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病来得急,再多养几日便好了。”

    周从凛点点头,丫鬟正好端着茶水上来,他接过茶动作一滞:“大公子定不可掉以轻心,我房里那奴才前些日子病了,大半个月才好全,瞧着实在难受得紧。”

    徐开运叹了口气,又问:“可是晚霁姑娘?”

    周从凛嗤了一声道:“是她,她一向不爱喝药,折腾了许久。”

    晚霁爱吃甜食,见不得那些泛苦的东西。

    幼时他患病,周老将军说男儿家怕苦像什么样子,他也不敢忤逆,每次都将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喝个精光,可晚霁往往会偷偷给他带好多果脯蜜饯。

    因着她的原因,他也是越来越爱甜食。

    周从凛心头一怔,说起来晚霁喜欢的东西,他几乎都喜欢。

    徐开运顿了顿问道:“今日不见晚霁姑娘,可是有什么事留在了府上?”

    “就在外头。”周从凛回神抿了口茶,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徐开运终于明白过来了,敢情是怕晚霁姑娘在外头冻着,这才提了她患病的事。他顺着周从凛说:“那快让晚霁姑娘进屋来,姑娘家身子骨弱,没得再病了。”

    周从凛点头,那守着的丫鬟便出去请人了。

    晚霁进了屋,先是行了礼,而后规规矩矩站在了周从凛身侧。

    徐茂忽然吩咐:“给晚霁姑娘看座。”

    哪里有让奴才坐着的道理,晚霁一怔,下意识看向了周从凛,谁知他也不发话,安安静静喝着茶。

    她蹙眉便要婉拒,徐茂先她一步说话,朝她眨眼笑道:“晚霁姑娘莫要推辞,就凭你是我救命恩人这一项,我还怕这般都是照顾不周。”

    徐开运不知道这里头的缘由,遂问:“什么救命恩人?”

    徐茂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几月前我从定州回来,那路上遇到了劫匪,我侥幸逃脱,只是落得个身无分文。结果没想到正巧碰上了出城办事的晚霁姑娘,她捎带了我一程,还给了我银两。”

    徐开运低斥道:“怎么未曾听你提过,这么大的事,你竟也瞒着我。”

    徐茂讨好地给他递茶:“被那群劫匪撵得逃跑,说出来也不光彩。”

    周从凛是知道这事的,那天他有事进了宫,晚霁跟着他母亲去了城外施粥,后来回来才听他母亲说了这事。

    徐开运朝晚霁温和一笑:“倒是多谢晚霁姑娘了。”

    “大公子言重了。”

    晚霁也不再推辞,她缓缓坐下,双腿紧并着,只坐前三分之一,脊背挺得笔直。

    周从凛稍坐了一会,便告退回府,毕竟徐开运还在病中,他们也不宜长时间叨扰。

    徐茂送他俩出府,笑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等过完这个年,就去寻周家哥哥玩。”他朝着周从凛眨眨眼:“周家哥哥可别嫌我闹。”

    周从凛似笑非笑盯着他,缓缓答应了。

    晚霁觉得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徐小公子委实生得好,这样的大染缸里,他还是保持着那份纯真。

    就连周从凛,他虽然傲然不守规矩,但也不是什么狐朋狗友都交的。徐小公子喊他一声哥哥,他便也受着,算得上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马车里他捻了块糕点,斜睨着她冷笑:“他要来找我,不是你,你乐呵个什么?”

    晚霁不知道他哪里看出来自己乐了,垂眸不答话。

    周从凛想了想,突然睁大了眼道:“你该不会是——”

    晚霁闻言瞧他,眼里闪着疑惑。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一会震惊一会叹气,实在是十分难以描述的表情。

    她忽的明白过来,向来淡然的脸硬生生青了又白:“您想什么呢!”

    周从凛将糕点一扔也不吃了,端端正正坐着。

    “那你乐什么?”他问。

    晚霁不为所动:“奴婢没乐。”

    “你明明就有。”他不依不饶。

    “没有。”

    晚霁稳住心绪,微微笑道:“奴婢没那狗胆心悦徐小公子。”

    周从凛嗤了一声,闭了眼。

    “随你吧,只我瞧着那徐小公子身板不行,贪玩好吃,心性幼稚,但你若是真铁了心要跟他,到头来吃苦的是还是你自个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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