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白青武等四人离了贾府,一路穿过十字街头,只见街上官兵奔走,显然是在搜寻夜入贾府的贼人。
那孔德芳晃动高大的身躯,道:“大师哥,咱们去哪啊?”
沈德寿笑道:“三哥你又犯傻了?咱们当然回镖局了。”
白青武微笑道:“四师弟说的极是,我们自然是回镖局了。”
孔德芳一脸难色,道:“我说咱们本来出来喝酒的,结果酒还未喝成,却又要回镖局了。”
这半月来,这四人跟着师父自应天府保镖而来,今日也是刚到这太原府。任元真平日教导弟子极严,尤其是在保镖途中更是不许众人饮酒,以免贪杯误事。是以今日到了太原,孔德芳才提议晚上偷偷出来喝酒。白青武见孔德芳势在必行的样子,担心师弟惹祸,于是答应兄弟四人同去吃酒。不想这四人出了镖局不久,就发现有夜行人自屋顶掠过,这四人便跟了下去。
后来见夜行人又潜入了一座大宅,白青武寻思这些人莫不是要杀人抢劫?于是与三位师弟也进了宅院。不久又听得喊杀声起,四人这才现身出手。
白青武笑道:“幸好今晚你提议去喝酒,否则焉能遇到此事。今日一战,虽然也有凶险,但是所幸平日里咱们得功夫也算扎实,是以并未受伤。”
孔德芳叹了口气,嘟囔道:“你们是不怕师父的责骂,是我提及的半夜偷偷出去喝酒,师父当然责罚与我啦!”说罢他又叹息一声。
许久未说话的李青痕忽然说道:“老三,你尽管放心,我陪你一同受师父责罚便了。有福不一定同享,有难我必与你同当。”他自幼孤苦,在拜入任元真门下前,曾经浪迹江湖多年,看惯了人生百态,心智难免受到影响。他尽管不信任任何人,但是却对师父任元真敬如亲父一般,对三位师兄弟虽是冷冰冰的,但是却另有一番感情。
孔德芳听到二师兄说出这番话,心头一热,伸出猿臂拍了拍李青痕的肩头,笑道:“多谢二师兄了,小弟只是开玩笑,师父若是责罚,我自己承担便是。哈哈…”
白青武道:“好了,今晚的事,最好不要告诉师父,以免让他老人家担心。”
沈德寿道:“对,对,大师哥所言不差,咱们不论如何不能让师父担心。”
四人一边走一边谈论此事,又转过一个街口,李青痕忽然又道:“这样不妥。”
沈德寿问道:“二师哥,有何不妥?”
李青痕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了看白青武。白青武会意一笑,道:“你当真没明白二师弟的意思么?”
孔德芳与沈德寿互望一眼,均是摇头。
白青武叹了口气,苦笑道:“哎,方才那位贾老板不是说了吗?明日他要去镖局亲自道谢。假若我们今日回去不向师父说明,待明日贾老板来了,师父岂不尴尬?所以二师弟的意思就是,回到镖局,咱们便向师父说明此事。方才是我疏忽了,险些损了师父的颜面,幸好师弟提醒啊。”
孔、沈二人这才明白。
白青武又道:“话说咱们这师兄弟四人中,就以二师弟心思缜密,就连我这大师兄都是自愧不如。三师弟,四师弟,你们应当多向二师弟请教才是。”
孔德芳哈哈一笑,道:“我呀,总是想和二师哥多亲近亲近,可是二师哥总是不言不语的。”
沈德寿也笑道:“老三说的不错,虽然相处了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不太了解二师兄的心性。”他平日里和孔德芳打闹惯了,是以也不称其师兄,总是老三老三叫着。
白青武看了看李青痕,发现二师弟一脸冰冷的样子,心中暗叹这位师弟的性格孤僻。他向李青痕道:“师弟,看你若有所思,难道发现了什么?”他知道李青痕的品性,虽然李青痕平时不言不语,但是他知道这位师弟无时无刻不在转动他的心思。
李青痕回望黑暗中贾府的方向,皱眉道:“师兄,我总是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白青武一愣,问道:“师弟何出此言?”
李青痕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心绪不宁。那几名黑衣人中,就以最后现身的那人武功最高,他赤手空拳斗我们兄弟四人竟丝毫不落下风。更加可疑的是,他明明可以击破我等四人的攻势,然后施以杀手,但是他没有那么做。这一点,我始终想不通。”
白青武缓缓点头,他的心中也不是没有此疑问,只是他不愿意去想而已。
孔德芳与沈德寿都是粗人,像是此等事情绝不会去细想。
白青武道:“师弟此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等江湖经验尚短,实难分辨此中因果。”
李青痕道:“此五名黑衣人今夜入户,恐怕并非是行窃。依照他们的身手,若要不惊动他人盗些钱财,也并非难事,恐怕因为它事而来才是。”
白青武毕竟是镖局出身,道:“莫非他们是要偷盗贾府中的一件宝物不成?”
李青痕摇头道:“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四人一路走来,已到石榴大街虎威镖局的分号门前。他们各自看了看,于是一起走上石阶。
可是四人方上台阶,镖局的朱红大门向内开启,一条人影闪了出来。
那人一出来,这四人先是一愣,仔细一看,原来是镖局的管事老冯。
那老冯是个四十多岁的瘦弱汉子,但是他的外形却远远超过了他的年龄。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得十分焦急,但是当他看到眼前这四人时,这才转忧为喜。
白青武明白,这老冯定是为了自己这几人才焦急万分的。不等老冯开口,他便笑道:“老冯,我们回来了。”
老冯抹去头上汗水,道:“四位小爷,你们去哪儿了?二爷正在厅中等你们呢!”
这四人一愣,孔德芳一把揪住老冯胸前衣襟,怒道:“我们出去,我师父怎会知道?莫不是你老小子告状不成?嗯?”他身材本就高大,揪住老冯有如提举孩童一般。
老冯一时吓得哇哇怪叫。
白青武沉声道:“老三,不得无礼!”
孔德芳平日里除了对师父及几位师叔伯极为忌惮外,余下就是这位师兄面前也不敢造次。
孔德芳哼了一声,只好抛下老冯。
白青武道:“老冯,快去禀告师父,说是我们回来了。”
那老冯答应一声,急忙向内而去。
白青武又道:“三位师弟,待会儿进去,由我答师父的问话。你们莫不可乱言,免得惹师父生气。”
李青痕没有说话,孔德芳与那沈德寿只有点头答应。
当下这四人整理衣衫兵刃,大跨步往里而行。
穿过门房,眼前便是一座极为宽敞的院落。庭院两旁是一些修剪的极为整齐的花草,虽然天气转凉,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它们。而院落尽头则是一座宽大的厅堂。
此时院中点着灯火,厅堂中亦是灯火如昼。
那老冯快步奔入厅堂,后来的这四人来至厅堂阶下,一同跪下,等待师父发落。
接着老冯从屋中走出,向四人道:“四位,二爷叫你们进去。”
白青武看了看三位师弟,这才一同起身,快步走入厅堂。
四人一进厅堂,就见两人上首而坐。
东首一人是位五十开外的老者,只见这人已经不再年轻,威武的面膛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须发也已斑白。但是他的一双眼睛犹如鹰目,却是格外有神。那鹰钩鼻下,一副长髯摆在胸前,更是英武非常。再看他身材也甚为高大,身披紫红英雄大氅,威风凛凛。
西首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长方脸上很是严肃,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杀气。他身披青缎长衫,腰系丝绦。
四人进入厅堂便立即跪下,均低首道:“弟子叩见师父,叩见六叔。”
东首老者双眉微皱,缓缓转动眼珠,目光依次自弟子脸上划过。他叹了口气,道:“看来任某老了,管不动你们了,是也不是?”
白青武将头垂至青石地板,急忙回道:“弟子不敢。”
西首那中年人道:“青武,你们到底做什么去了?还不快向师父禀明。”这人虽是面目严肃,但话语间似是有意相护这四人。
白青武道:“是,六叔。弟子四人一时贪杯,所以偷偷溜了出去,相约一起吃酒。”
东首老者道:“青武,你是大师兄,怎么如此不知约束,竟敢私跑出去吃酒?”
白青武赶紧低头道:“是弟子的不是,惹怒老师生气,弟子愿意受罚。”
东首老者方欲开口,西首那中年人忽然笑道:“二哥,青武等人既然已经知错,下次再不偷溜出去也就是了,何必生气呢。”
东首老者轻轻摇了摇手,看了看白青武,又看了看李青痕,又看了一眼孔德芳和沈德寿。瞧了四人神色,老者这才道:“也罢,你们四人既已知错,为师也就不惩戒你们了,但是下不为例。好了,起来吧。”
白青武扣头谢过,这才起身。若是平常,四人早就告退出去了。可是今次因有要事禀明,所以四人仍现在原地没有动。
东首老者正端起茶碗喝茶,见四个徒弟没有动,所以又开口问道:“怎么还不下去休息?”
四人略微沉吟,白青武终于回道:“师父,方才弟子四人出去本来是去吃酒的。可是方出镖局,就发生了变故。”
老者放下茶碗,凝视白青武问道:“怎么回事?”
白青武咬了咬嘴唇,才道:“我们出了镖局不远,就见一条人影在屋顶上掠过,是以我等四人便跟了上去。后来见那黑衣人潜入了一座大宅,我们心知不妙,所以也就跟了进去。”
东首老者忽然道:“你们也进了人家宅院?”
白青武不由得低下头来,道:“是。弟子觉得万一那黑衣人行凶,我等也可加以阻止。”
东首老者点头道:“然后呢?”
白青武道:“之后果见那黑衣人行窃,并且惊动了宅子里的护院教师。但是那黑衣人并不是一个,他们一共四个人,兵刃各异,况且武功高强,宅子里的护院教师根本敌不过他们。再后来弟子四人这才出手,击退了那四名黑衣人。后来本可以捉住这些黑衣人的,可是后来又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未持任何兵刃,只以一双肉掌迎战弟子四人,可是弟子们无能,即使四人也挡不住他。”
西首那中年人笑着点头道:“二哥,这次青武他们是遇到高手了。”
东首老者点头道:“嗯。”他又看向自己这四名弟子,道:“可有受伤么?”
四人一同摇首,白青武接着道:“师父,说来奇怪,最后出现的那个黑衣人似是不想伤害弟子四人。他轻易的破去弟子四人攻势,却没有再加杀手,而是急忙救走了他的一个同伴。”
西首那中年人收起笑容道:“看来此人功夫高不假,但他救人心切,不伤你等也是你们运气好。下次再遇上此等人物就赶紧跑,保命要紧,万不可与之较劲。”
白青武知道眼前这位六叔的功夫在镖局里是首屈一指的,自己恩师都曾言过自己的武艺不如六叔。此时耳听六叔厉元泣这么说,心中不免暗暗庆幸那黑衣人未下杀手。
孔德芳忽然道:“六叔,打不过就跑,这也不算什么英雄好汉。”
厉元泣见孔德芳如此单纯,微笑道:“孩子,镖局是不教人行侠仗义的。是不是?二哥。”他话到后来转向东首老者。
老者叹了口气,道:“你们六叔说的不错,镖局为的是平平安安的保镖。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出门跑江湖的不能得罪人,这样生意才能做的开。”
孔德芳道:“可是练武之人不能行侠仗义,实在有愧天地。”
老者微笑道:“德芳,你这少年心性,为师也能理解。但是你这年纪越大,心中的想法也会改变。”
老者又看向白青武,道:“青武,后来怎么样了?”
白青武道:“那黑衣人救了同伴走后,太原府的官兵就冲了进来。幸好宅院的主人贾老板为弟子四人开脱,证明我们是帮他抓贼之人。那个贾老板问明弟子四人是虎威镖局的,还说他和六叔是老相识,明日还要登门道谢呢。”
厉元泣道:“贾老板?莫不是那贾大斌?”
白青武道:“弟子也未问明他的姓名,只是他家宅院实在很大。”
厉元泣皱眉道:“嗯,就是他。此人是太原首富,家财万贯。我与他也是常有生意上的往来,因此才熟识。只是今夜他家有贼人闯入,是为了他家的钱财?”
李青痕忽然道:“我不认为他们是为了区区钱财而夜闯贾府。因为以那些黑衣人的武功,欲盗钱财绝非难事,更不必说暴露身份。所以弟子想,这些人目的并非劫财。”
东首老者微笑道:“那依你之见呢?”
李青痕道:“依弟子之见,此番黑衣人偷入贾府,如果不是为了府里的宝物,就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厉元泣点头道:“嗯,青痕言之有理。这贾大斌平日为人和善,常常救济穷苦人家,而且和官府交往甚密。按照常理,他也不会结识仇家。”说罢他自椅中站起。
东首老者看着厉元泣道:“六弟,你要去贾府瞧瞧么?”
厉元泣叹道:“平日里我与贾大斌关系不错,再说这次又有镖局里的人参与了此事,我理应去探望一下。”
东首老者点头道:“好,速去速回,莫要牵扯其中。”
厉元泣道:“是,二哥。”
当下厉元泣带了两个仆人,急匆匆离开镖局,直接向贾府驾马驰去。
当下老者吩咐弟子各自回房安歇,余下独自一人留在厅中,似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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