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枪迎风一抖,枪上红缨随之飘洒开来,甚是好看。
这是太原城内一处宽宅大院内,此时正是深秋时节,只见一名少年打着赤膊在院内中央正舞动一杆长枪。
而院中正有四个少男少女兴高采烈的观看,时不时的还会随声喝彩。
其实那少年耍枪也未必耍的高明,只是那四个少年男女也不知好与不好,见到他大开大合的舞动枪杆,红缨随之甩动,只觉煞是好看,所以为之喝彩。
就见那少年身随枪转,步履倒也轻盈,一连打了几个枪花,枪尖挑刺横扫,身形腾挪纵跃,倒是耍的有七分模样。
那四个少年男女无不拍手叫好。那两个少年样貌白净,穿着打扮似是富家子弟。而那两名少女长得如花似玉,十分可爱,但是穿着打扮又不似富家小姐,却是丫鬟行头。
那少年又练了几路枪法这才停下,但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那两名少女早已拿起貂皮斗篷上前为那少年披在身上。那少年喘了几口气,才向另外两名少年得意的笑道:“看见了吧,这就是称霸江湖的霸王枪!”
那两名少年早已痴了,连忙点头称赞。其中那紫袍微胖少年一边拱手一边咧嘴笑道:“贾奉兄的枪法了得,小弟佩服佩服。”
那名叫贾奉的耍枪少年听同伴奉承,心里也自高兴,回头笑道:“二位老弟,我爹从别处为我请了这位好教师,那武功当真了得。依我看来,你们家的教师统统都是废物。干脆你俩这就拜我为师算了,总比拜那些废物强。哈哈…”
那紫袍少年脸上一红,很是尴尬。另一红袍少年冷笑道:“奉哥说笑了,我们家的教师功夫虽好,我俩却实在懒得去学。再者说了,习武乃是粗鲁之人的玩意儿,我等才不屑伤神练习。”
那贾奉回头讥笑道:“是啊,太原郭家的两位公子才不稀罕练武呢。”
那紫袍少年忙劝道:“奉哥,我这兄弟他不会说话,切莫生气。”他心中明白,眼前这贾奉是当今太原首富贾大斌的独子,就连自己父亲都要敬畏贾大斌三分。是以自己绝不能得罪贾奉,免得与自己父亲在贾大斌面前惹来不便。
那红袍少年本欲出言反击,却被紫袍少年伸手扯住衣袖,那少年这才住口不言。
那贾奉也不再理会他们,只道:“我且去洗脸换衣,再去拜见郭世伯。”说着向两旁那两名少女轻挑一笑,伸开臂膀各搂一名少女,向内行去。
那红袍少年待贾奉离去,这才气呼呼地道:“哥哥,干嘛非得让着他,他算什么东西!”
紫袍少年微胖的脸上笑容早已消失,恨道:“他家是太原城首屈一指的富豪,咱们郭家绝不能开罪于他。不过,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等咱兄弟二人成事了,准保要他好看。”
红袍少年点头道:“嗯,大哥之言有理。”
紫袍少年道:“今日父亲带咱俩兄弟来这贾府,咱们可不能丢了他老人家的颜面。”
红袍少年这次不敢造次,恭敬听兄长说话。
当下二人整理一下衣装,向大宅大厅行去。转过一层跨院,就到了大厅之前。
这贾府果然不愧为太原府第一巨富,这大堂宽广高大,甚为气派。
弟兄二人快步行进,厅堂内有数名仆役侍立两旁,上首居坐一人正与自己父亲郭阵谈笑风生。
紫袍少年深施一礼,道:“小侄郭洋,拜见贾世叔。”那红袍少年也急忙施礼道:“小侄郭星,拜见贾世叔。”
上首居坐那人身躯肥胖,面颊圆润,白面无须,两只细长的眼睛笑眯眯的瞧着这兄弟二人,他正是这太原城第一巨富贾大斌。只听他呵呵笑道:“郭老哥这两个公子果然不凡,敦厚有礼。”
那郭阵冷峻的四方脸上露出笑容,道:“贾老弟见笑了,犬子不学无术,难登大雅。”
贾大斌笑道:“二位贤侄请坐,我那犬子怎么没与贤侄前来?”
郭氏兄弟方在父亲下首坐下,听闻长辈问话,那郭洋赶忙起身道:“啊,贾奉大哥刚才在院中练武,出的一身大汗,怕是怠慢了我父亲,于是回去洗漱,这便赶来见礼。”
贾大斌微微颔首,转头向手下仆从道:“去请少爷速来,嘱咐厨下预备宴席。”
那仆从闻言鞠身而出。
那贾大斌回过头来,笑道:“老哥哥,你我两家自父亲那一代便有交情,咱们也算世交了。今日你不吝光临寒舍,定要陪我喝个痛快,不醉不归才是。”
郭阵亦笑道:“那是自然,平常里你我均忙碌于生意之间,今日好容易有机会能与老弟促膝长谈,定当不醉不归。”
贾大斌大笑道:“好,我今日也抛开一切杂务,好好陪陪兄长。”
郭阵道:“我且问问老弟,贾奉贤侄可有婚配?”
贾大斌一愣,随即笑道:“婚配倒是没有,可是老哥哥问这又是何意?莫非要与犬子做媒不成?”
郭阵颔首笑道:“不错,正有此意。”
贾大斌摇首道:“做媒之事,并非是小弟不识抬举。只是小儿婚事其实也无他求,寻常女子只要家事清白,知根知底,也是无可厚非。”
郭阵呵呵一笑,道:“老弟的意思,做哥哥的也是明白的。像你我这等人家,其实并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只要孩子们喜欢便可。而为兄今日所提之事,兄弟大可放心,绝不会伤你门面。”
贾大斌道:“这样最好不过,只是不知是哪一家的千金?”
郭阵起身,向外走了几步,背对贾大斌道:“这户人家,老弟你也认识,就是城外绿柳坡的那户大宅人家。”
贾大斌又是一怔,苦笑道:“郭老哥莫不是戏耍于我?”
郭阵转回头来道:“何谈戏耍?”
贾大斌道:“城外绿柳坡,那不就是你老哥的宅院吗?”
郭阵笑道:“正是。你莫忘了,为兄有二女二子。长女早已出阁,二女却还在家中。这样的家世,可还算清白?”
贾大斌恍然大悟,笑道:“哎呀,是我鲁莽了,兄长莫怪。蒙兄长不弃,把令嫒许配于犬子,小弟谢过了。”说着他挪动肥胖的身子起身一礼。
郭阵赶忙上前扶住,道:“兄弟客气了。”
在一旁的郭洋、郭星二兄弟见况互望一眼,郭星只撇了撇嘴。
这时外面脚步声响,自门外走进一人,正是那洗漱换衣后的贾奉。
众人抬眼望去,就见贾奉早不是刚才赤膊耍枪的模样,这俨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
贾奉平日练功,身材倒是不错,白净的面皮上,一双大眼更是格外有神。他身穿紫花袍,上绣团花朵朵,更显华贵。
贾奉行步上前,向郭阵躬身一礼,道:“小侄见过郭世伯。”
郭阵抚髯颔首,微笑道:“好一个潇洒少年。”
贾奉微笑道:“世伯过奖了。”
当下几人各自安坐,又聊了一些生意近况。正午时分,贾夫人安排好了一桌宴席,过来请郭氏父子饮宴。
今日贾大斌也是当真高兴,这才将郭阵欲将二女许配给贾奉一事告知贾夫人,贾夫人也高兴非常。贾大斌又叫人取出产自波斯的葡萄美酒,与郭阵对饮。
酒足饭饱,几人转过偏厅饮茶,贾夫人这才主持家中仆从收拾残桌剩席。
郭阵拉住贾大斌,二人行出偏厅,又辗转来至贾府的书房。二人在书桌前相对而坐,仆人奉上香茶后退出关门。
贾大斌见郭阵有话要说,于是收起笑容,静静地等待郭阵说话。
而郭阵却微笑道:“老弟,我记得你家并不是太原本地人吧?”
贾大斌点头道:“嗯,我听父亲说过,他当时在外经商来到太原,后来便在太原城买屋置地,又开设酒楼缎庄,才逐渐将生意做大。我父亲虽不是太原人,但是我母亲却是出身太原魏家,地道的太原人。”
郭阵仍旧笑道:“是啊,我郭家和魏家都是太原城的名门世家。近四十年来,你们贾家又是后来居上,如今更是一家独大,当真了不起。”
贾大斌问道:“却不知郭老哥为何问起这些陈年旧事?”
郭阵喝了一口热茶,笑道:“只是好奇罢了,兄弟不必在意。”
贾大斌暗想我焉能不在意?他正色道:“老哥啊,咱俩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郭阵笑着摇了摇手,道:“兄弟千万别误会,为兄只是想问问令尊的家乡何处,这么多年来也未见有人来寻他。”
贾大斌哈哈一笑,道:“老哥哥啊老哥哥,你我相识四十余载,怎的莫名其妙的问起这些了。”
郭阵眼波流动,嘴上虽在笑,可脸上却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
贾大斌心中一动,又笑道:“郭老哥,我曾经听家父言道,他的故乡有一年生了瘟疫,他逃了出来,而家中亲人也都已病故。是以他后来奋发经商,挣了些钱后,这才落户太原府。”
郭阵道:“哦,原来如此。至于令尊家乡何处,可有否提起?”
贾大斌摇头道:“哎,家父至死也未曾提起。”
郭阵笑道:“为兄冒昧提起此事,是在想儿女婚事之后,也想让孩子们祭奠一下先祖。可惜这事已无人知晓,这事也就只好作罢。唉……”
贾大斌叹息一声,无可奈何。
当下二人又聊了些儿女婚事的细节,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将至傍晚,郭阵这才带着两个儿子及两名仆从离开贾府,贾大斌及贾奉父子二人一直送出门来。直到郭阵一行五人各乘轿马而去,贾氏父子这才回至府中。
单说贾大斌快步赶回书房,急召管家贾福来见。贾福不明所以,赶紧步入书房来见主人。
贾大斌神色凝重的正在写一封书信,见贾福进来,急忙将封好的书信交与他,说道:“老福,速去账房支银一千两,再将这封书信送与知府张大人。”
贾福见主人神情凝重,对此事更不敢有误,急忙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贾大斌见贾福走了,这才在椅中坐倒,紧张的情绪使得他不禁喘起了粗气。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召集了那护院总教头,叮嘱他每夜带人严加巡视。贾大斌吩咐好了一切事务,不禁松了口气。
晚饭时贾福回来,贾大斌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他本无心吃饭,贾夫人劝他,他只推脱中午喝酒喝多了,没有胃口。
他又见贾福回来,急忙起身来到门外,问道:“都办好了?”
贾福回道:“办好了,小人亲手将书信与那一千两银子交与张知府。他看过书信后,就说让您放心,他自会照办。”
贾大斌道:“好,你先下去吧,到账房再支二十两银子,那是赏你的。”
贾福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这次贾大斌终于松了一口气,转回身进了屋,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吃过饭,贾大斌叮嘱儿子道:“你这些日子没事就不要再出门了,最近外面混乱,城中又都知晓咱们贾家是巨富,为了避免危险,你就留在家中吧。”
贾奉虽然顽劣,但也不敢扭违父亲,只好答应。
晚上贾大斌与贾夫人回到房中,贾夫人见丈夫神情严肃,这才问道:“不知老爷这是有什么心事?难道是为了奉儿的婚事发愁么?”
贾大斌叹了口气,苦笑道:“夫人哪,若是因为婚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发愁。”
贾夫人实在想不出丈夫为何事发愁,微笑道:“那老爷到底为何事发愁呢?”
贾大斌正色道:“唉……此事说来话长,但愿不会落得我所预料的那般。”
贾夫人叹气道:“你呀,总是杞人忧天。依着咱家的财势,太原城哪个敢与咱家为难,老爷自管放心。”
贾大斌怒道:“妇人之见!”他向来礼让夫人,今日却忽然发怒,不由得吓坏了贾夫人。
那贾夫人受了惊吓,眼泪竟然随之掉下,更是小声啼哭起来。
贾大斌心中虽然恼怒,但又不忍家人为之操心。他急忙上前安慰道:“夫人莫哭,是我太过焦急,一时冲动得罪了夫人。”
那夫人将脸转至一旁,仍旧啼哭。
贾大斌又好言相劝了几句,这才让夫人止住了哭泣。他安慰了几句后,便起身走出房间。他实在需要静一静。
院子里他虽已经安排下看家护院的教师,但他依然不放心。
这么多年来,贾大斌在这宅院里养了不少江湖闲人,目的就是为了为其看家护院。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日正是用到他们的时候。
贾大斌心中确实有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是他父亲贾涛临终前才告知与他,当时他知道这个秘密时,有如遭雷击中一般。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可怕的事。
后来他逐渐接受了事实,更想尽一切办法不让这件事东窗事发。为了此事,他更是做好了一切万全的准备。即使万一事发,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他都想好了一切应对之策。
可是俗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便贾大斌为了这一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也难保不会在某一个人身上发生变故。他心中自然明白,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变故,亦有可能就要了他全家的性命。
所以他绝不能出错。
忽的就听东侧跨院里有人高呼道:“房上有人!”
贾大斌就觉头脑猛的“嗡”的一声,冷汗登时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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