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闭嘴,我闭嘴。”其厌缩了缩脖子,闭嘴闭得很果断。
“你若是真的宝贝它,”芫芜看了看他手中叽喳不停的老鼠,“最好立刻收起来。”
“可是小厌在我袖子里憋了一天,需要出来透透气。”其厌下意识反驳道:“芫芜美人你想想,若是将你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日不能出来放风。”
“你设身处地地想想,那该有多难受呀。”
“小厌和人一样有灵智有感情,人能感受到的难受他也能感受的到。你不能因为它弱小,就将自己的意愿强行施加在它身上啊。这是不公平的,而且……”
“收回去。”芫芜拇指微挑,上邪出鞘三寸。
“好,好……”其厌结束喋喋不休,立即服软,“美人别生气,我这就将小厌收回袖中。”
“叽叽,叽叽……”
“小厌乖,咱们先在袖子里待一会儿啊。”只不过一个简单地动作,又伴上了好几句在旁人看来大可不必的絮叨,“这里有位小恩公害怕你,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等咱们回家了,等咱们一回家我就将你放出来。”
芫芜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忍住将他敲晕过去的冲动。
“好了。”她转身拍了拍缘何的背,“出来。”
“叽叽,叽叽……”身形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和缘何作对,自一声叫声发出,其厌身上的叽喳声就再也没有停过。
缘何小心翼翼地从二人身后出来,首先便瞪了其厌一眼。
“小恩公,你瞪我作甚?”后者明知故问。
缘何不欲再理他,扯着陵游的袖子不撒手,“阿姐,陵游哥哥,咱们走。”
“好。”这下芫芜连道别的打算也没有了,带着缘何转身就走。
“三位慢走,你们还未告诉我家在何处呢?”其厌跟了上来。
“我们不住在这里。”深怕对方再喋喋不休,芫芜皱着眉回答道。
“不住在这里?”得到答案之后的其厌仍旧跟着,“三位是新来的客人?”
“是。”
“那是从何处来的?”他继续问道:“神界?鬼界?还是人界?”
“看三位风姿仪容,该是神界才有的气派。可是言谈举止,又像是人族才有的谦逊。但是想起芫芜美人方才对小厌的态度,更……”
“和你有关系吗?”芫芜可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聒噪。
从前跟云栖在山下一起游历的时候,她觉得那人已经算是话多了。可和其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偶尔做了一回善事,却没想到救下一个聒噪不停话匣子。
“好像也没有很大的关系。”其厌继续跟着,也不见尴尬,“那既然你们是初到此处,我就更该尽地主之谊了。”
“三位随我回去,一是能让我好好报答三位的救命之恩,二来你们也有了落脚之处。虽然你们有灵力护身或许也不在意这些,可是总比露宿荒野要好呀。”
“三来你们初来乍到,总要知道一些这里的风俗。问我呀,我全部都能为你们解答。四来……”
“不需要。”芫芜停下来,深吸一口气,“你我萍水相逢,救你也不过是顺便。所以就此别过,两不相干。”
“怎么能两不相干呢?”其厌闻言反驳道:“三位救我不管是特意相助还是顺便出手,但是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恩情。你们救了我的性命,怎么能两不相干呢?”
“这份恩情我是一定要报答的,不然可是会良心不安。良心不安就……”
上邪出鞘,架在了其厌的脖子上,成功让后者闭了嘴。
“哎,嘿嘿。芫芜美人,咱们有话好好说嘛”其厌僵着身子不敢动弹,深怕那利刃下一刻就从他的脖子横扫过去,“咱们先……”
“若是还想以后能好好说话,现在就闭嘴。”
“好……”其厌连忙将嘴巴闭紧,冲着芫芜点头。
“我再说一遍,我们不需要你报答,只要你别再跟着。”芫芜道:“听明白了就点头。”
对方又点了点头。
“上邪。”上邪重回剑鞘,芫芜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
直到“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完全消失,缘何才真正放松下来。
“你怕一只老鼠做什么?”之前的气闷还没有完全消退,芫芜一开口险些冲着缘何发泄。稳了稳情绪,才接着道:“它不过你两根手指头大小,怕它作甚?”
背后的原因缘何有些羞于启齿,停顿片刻才开口道:“我……我幼年时期并不长在袁府,而是被人种在不知名的荒野中。”
那时的缘何是一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牡丹,既没有生出灵智化成人形,更没有灵力护体。
“再早一些的事情我记不得了,但是被移栽进袁府的前一年,我的灵智开始萌发。虽然尚在初期,但已经有了感知和记忆。”
恰巧那一年闹了饥荒,广陵城半数田地颗粒无收。流民乞丐随处可见,户中米缸十有九空。
而那些原本靠偷食米粮为生的家鼠田鼠,自然也缺了食物来源。
“它们饿得急了,漫山遍野的花草根就成了它们的粮食。”想起幼年时期的经历,缘何依旧会发自本能地发抖。
“我也没能逃过,根部被两只田鼠吃掉了大半。若非遇到了爱花成痴的袁家祖上,再晚一日我恐怕就要葬身鼠口了。”
“原来你和老鼠还有此等机缘?”芫芜对其厌的厌烦又深了一层,养什么不好偏偏要养一只老鼠。
一个叫其厌,一个叫小厌。依她看来,一个叫招人厌一个叫讨人厌才更贴切。
“这算什么机缘?”缘何苦笑道:“袁府富贵,我的原身又被看护得极好,所以直到修出人形都没有再看见过老鼠。”
“可是幼年的经历却怎么也忘不了,所以刚才一看见它我就觉得浑身都在疼。”
“阿姐。”缘何说完没有等来芫芜的应答,遂问道:“我是不是特别胆小呀,连老鼠都怕。”
在芫芜这里听批评听得多了,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便做好了再次被批评的准备。
“这算什么?”
“啊?”缘何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望着芫芜。
“谁还没有点儿害怕的东西?”她脚步不停,边走边道:“永远不会害怕的大概只有两种,要么是死物要么是没有灵智。你若只是一株普通的牡丹,不会感知七情六欲,就算此时一群老鼠围在这里都不会害怕分毫。”
“所以我这不叫胆小?”缘何眼神顿亮。
“当然不算。”芫芜道:“但是……”
她话音一转,看向缘何:“你方才那个样子……着实有些丢人。”
缘何像一朵刚刚喝饱了雨露的花儿,瞬间又被烈日晒得萎焉。
“就算害怕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她拍了拍小家伙儿的头,“那样岂不是将你的弱点公之于众?”
“此后若是谁想对你不利,不用费丝毫灵力,直接拿着一只老鼠就行了。”
“那我要怎么办?”缘何抬头问道。
“藏着。”陵游道。
“对,藏起来。”芫芜替其解释道:“弱点若是能这么容易消除也就不叫弱点了,但你可以把它藏起来。”
“以后再见到老鼠不许再惊慌失措了,害怕归害怕,你自己知道就好。”
“好。”缘何乖巧地点头,“阿姐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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