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府城不小，但城里除了那三条主要街道还算繁华一点之外，其余的城区非常的破落。
低矮的茅草房与随意搭建的窝棚竹屋混搭，残垣断壁与破落的窝棚掺杂，让人一眼看过去，心情都会变得灰蒙蒙的。
“还不如阳谷县哩！”
祝虎一脸嫌弃的看着土路两旁的棚户区，“阳谷县虽不太大，可经过谢三大老爷的数年整治、方知县萧规曹随般的治理，还真不是一般的富庶。”
孙立出言附和，“我总感觉这莱州城里，与阳谷县城比起来，缺乏一种……一种，哎，我也说不上来这莱州城缺乏什么。”
“精气神。”
西门庆道：“阳谷县里的人有精神，气色也好，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阳谷人小日子有奔头。”
“对对对，就是精气神！”
祝虎孙立同声附议：“阳谷县城里的人，看上去有精神头，喜庆！”
三人一边闲谝，一边朝着一座看上去还不错的酒楼里钻。
“哎…三位客官您又来照顾小的买卖了？感谢您嘞！公子军爷您楼上请，楼上雅座里请！”
店小二见西门庆是读书人，孙立是军官，就是二人身后的跟班祝虎，也是精神满满的一个俊小伙，跟班身上的褡裢沉重，一看就是有钱的主！
店小二赶紧将三人带上楼，旋即扯下肩膀上的毛巾擦拭桌椅，犹嫌自己显得不够热忱，翻转手腕将衣袖扯长，用自己的袖口将凳子擦了又擦，这才请西门庆等人落座。
店小二开口询问西门庆：“贵公子您今日吃点甚？”
店小二什么眼神？
那是迎来送往多年、挨过无数大耳刮子练出来的一双火眼金睛！
他如何看不出来，三人中以西门庆为尊，那军官的地位次之，俊小伙子垫底——能压住都头的公子，身份岂会寻常？
“切二斤牛肉，温三斤黄酒，四时时兴小菜只顾上来，自然不会少了你的银子。”
西门庆学着水浒传里面的桥段点菜。
“呃…”
店小二脸上笑容凝结，眼珠咕噜噜扫了一圈周围，好在只有邻桌一个老头在喝酒吃肉，并未有多余的旁人听到。
店小二压低声音凑近西门庆耳朵小小声声地说道：“公子，这公然卖牛肉，小店可没那胆子。”
西门庆皱眉，心中暗道：“那捶死我的武二郎，在荒村野店都是一拍桌子，店家，将那上好牛肉切几斤…靠，咋换成我要吃牛肉就不成了呢？就凭他武二郎拳头粗？”
想到此处，西门庆开口道：“偌大一家酒楼，怎地连牛肉都没有？”
“有是有的，只不过本店的熟客都将它叫做‘野猪肉’，公子您府上自然是可以高声吆喝厨子给您备好牛肉，在外的酒楼里可真不敢如此招摇…嘿嘿，公子您出身高贵，自然是不怕的，可小店却是受不住衙门里大大小小的老爷们收拾呐！”
原来如此，看来老祖宗留下来的变通之法，果然是精髓，难怪后世矿泉水瓶子里灌的都是茅台五粮液哩！
西门庆道：“那就切上三斤‘卤野猪肉’，其余菜品你看着办，吃罢了一并付你银子。”
“好嘞！二楼贵客点下卤野猪肉三斤，上好的景阳春酒一壶，黄河大鲤鱼一尾，炖鹿尾巴一道，凉拌三丝一盘，时兴小菜两碟！”
店小二高声吆喝，故意人为的制造出一种‘本店生意兴隆、人气旺盛、豪客出手大方’的氛围，“后厨高师傅、赵师傅、王师傅备菜咯！”
三人听到店小二这一安排，心中都暗自佩服店小二的专业素养：三人，三荤三素一壶酒，搭配的极为合理，再送盆汤，这安排，绝了！
干一行爱一行，行行出状元，诚不欺我。
“这店小二虽地位卑微，可我观他说话做事，却是极为用心，值得为他喝一声彩！”
孙立由衷赞叹道：“用心做事之人，不容轻辱。”
“是啊，职业无贵贱，人品有高低。”
西门庆道：“不过孙大哥此去登州水军，那里面都是一些军头，排资论辈、山头林立，各军头之间明争暗斗，互相在背后捅刀子。嘴上笑嘻嘻、心里麻卖匹！孙大哥你要小心了，莫要卷入势力倾轧，更别傻傻的被人当了枪使。”
孙立点点头：“前些日子日日受大郎你与公孙道长提点，我已经知晓一些为人处世之道，但我生性愚笨，还望大郎你多多教我一些官场保身之道才好。”
“你记住，官场无父子，利益面前所谓的交情都是浮云。”
趁着菜还没有上来，西门庆指点孙立道：“官场真诀五少五多，少说话、少做事、少表态、少站队、少出风头，多观察、多思考、多送礼、多应酬、多拍马屁…别看不起献媚，说几句好听的话又不要钱，这是讨好上官、交好同僚最便宜、最容易做到的法子了。”
“孙大哥放下你那所谓的面子，那玩意儿不值钱。等你地位高了，什么面子里子都会有。”
西门庆道：“不拼命在上官心里留下好印象，难不成去讨好马夫、厨子、杂役们？那不是有病吗？孙大哥你真有那么好心，你咋时常去小巷子里，给那些可怜的妇人送温暖，却不跑贫民窟里，去做好人好事呢？”
孙立脸上一红，挠挠头道：“我这不是没婆娘么！”
“没婆娘，就修身克己，攒个好名声，娶一个身世地位与自己门当户对的婆娘么嘛！”
西门庆道：“公共马车又破又挤，家里养一辆私家马车它不香吗？”
“哈哈哈……有道理的箴言，有意思的论调，有趣的小子！”
隔壁桌上独自在喝酒吃肉的老头听到此处，拍掌大笑道：“小哥儿年纪轻轻，却深谙为人处世之道，深通官场容身之奥义，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言罢，老头一手托着一大盘牛肉、一手擎着一大壶老酒，起身径自搬到西门庆这一桌，“小哥儿，可愿意与我老人家挤挤？以小哥儿的妙论佐酒，老夫能多喝上几壶水酒！”
老头身康体健，面色红润，声如洪钟，苍苍白发也损坏不了他那出尘的洒脱气质！
老去悲秋强自宽，
兴来今日尽君欢。
畅怀进酒杯莫停，
笑托大郎接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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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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