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阴暗,总在阳光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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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房嫌日短,奴的郎啊。

    牢里岁月长,俺地娘吔。

    张秀才开了眼界,赴京誓死进谏。

    西门庆全当寻常,一副风轻云淡。

    ..

    鲁大师说过: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总是充满了阴暗。

    太祖豪迈地一挥手:扫把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跑掉。

    折腾完了那瘦小汉子,狱卒又挑出一名看起来像商贾模样的中年人。

    那人倒是灵性,赶紧鞠躬、认罪、告饶——有罪没罪,先认下来再说。

    “认罪?”

    狱卒甲漫不经心地哼道:“认罪太积极,必定有猫腻!”

    狱卒甲这是对商贾不满:有枣没枣,老子这一棍子还没打呢,你认的哪门子鸟罪?

    一名牢头满脸献媚地朝狱卒甲道:“就是就是,认罪痛痛快快的,不是汪洋大盗、便是有胆气杀人放火的江湖好汉,人家那是不愿坠了自家名头!”

    说着,扭头瞥视着那中年人,一脸的鄙夷不屑:“你算个甚东西?谅你杀只鸡也是艰难!想在大老爷面前玩避重就轻的路数,你还差的远哩!咱大老爷是啥眼力介儿?你也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嘁!”

    狱卒甲微微闭眼,很享受的样子,也不知他是沉醉于今晚的米酒,还是沉醉于别的。

    “上新式物什。”

    狱卒甲睁开眼道:“试试效果如何。”

    牢头、狱卒们应和一声,便将那人往架子上捆。

    嫌告饶声烦人,牢头扯下那人的袜子就塞进嘴里,询录房里便只剩下呜呜的支吾声。

    这天平架,就同十字架一样,两个臂膊,用根木头棍子撑着,用两条牛皮子拴在杆子上。

    膝盖处有粗大的铁链,狱卒让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的铁链当中。

    狱卒乙开口道:“这些刑罚,虽说是扶脾健胃,总得叫你样样都尝到,你才能心服口服,大爷我也好知晓效果如何……夸大疗效,那样骗人,总归不好是不是。这个若是效果不行,我再给你换别的方子,终究得让你心满意足才成,这也叫做由浅入深。”

    说话间,狱卒与牢头们便又取了两根指头粗的香过来。

    将香点着了,拿来绑在那人的臂膊上,还不时拿嘴吹那香的灰,恐怕有灰烧着不疼。

    (西门庆不敢细诉了,要挨收拾,见谅。西门庆不怕鬼,但是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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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张择瑞算是见识大增,今夜的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他的三观。

    张择瑞祖上也交游着不少官员,许多也是县衙正堂官、州里的通判。

    这些人来张择瑞家中做客的时候,除了讲一些学问上的事情,也会提及到不少为官之道。

    却从来没有人给张择瑞说过这些腌臜事。

    这种情况其实看似不正常,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因为这些官员也未必清楚牢狱中究竟有多么的阴暗。

    除非是那种站在阑珊后面,满脸沉痛地说这种话的人:“我对不起皇上的提拔,我对不起朝廷的培养,由于缺乏监督,我逐渐沉迷于腐朽的封建主义低级享乐之中无法自拔。我后悔,我反思……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啊!”

    风听耳闻与切身体会,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即便是与县狱同处一个大院的阳谷县知县,他时常到大门处迎来送往上差,时时与县狱擦肩而过,却也从来不会进去看上一眼!

    其实,多少知县、知州,当了一辈子的官员,都没有去过牢狱里视察过,哪怕一次。

    文官金贵,哪会稀罕去那种腌臜地方?

    县令、知县身为进士,读书人里的翘楚,饱读诗书,自有浩然正气护体,岂可沾染上半分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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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几名囚徒受过了各种刑罚,已是很晚了。

    只是没有参照物,谁也说不清时辰。

    就在此时,一名黑脸敦实的汉子,迈着方步徐徐来至询录房。

    只见他发髻微乱,额头泛着些许汗渍,见房内犹如炼狱,不由眉头一皱,开口道:“胡大兀那厮,尔等在做甚!国有国法,便是这些人等犯律,朝廷自有法度,岂可滥用刑罚?”

    原来狱卒甲,名叫胡大。

    只见他赶紧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点头哈腰的冲着矮黑汉子道:“哟,都这点儿了,押司你老人家还不回府休息?”

    那黑矮汉子冷哼一声:“我就是不放心,这才来瞧瞧。没成想,你等竟然连夜刑讯,真是胆大妄为!询录询录,衙门里自有询录的章程,咱承蒙县尊老爷看重,分管牢狱事,自然要替县尊老爷分忧,监察不法,哪敢稍有懈怠!我等既然得蒙县尊看重,只有勤于公事,才对得起每月的禄米。”

    说完,一瞪狱卒乙,“还不赶紧收手?要我去请大老爷来这腌臜之地么?”

    狱卒乙赶紧陪笑道:“岂敢岂敢,小的谨遵押司教诲。这就放,这就松绑,嘿嘿……”

    嘴上说着岂敢,也没见狱卒乙脸上有多少不敢的样子,这曹押司三天两头就来这么一出,大伙儿早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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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夜已深沉,那些狱卒其实也累得够呛,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没兴趣再折腾。

    倒是便宜了几名命好的囚徒……受刑这种事情,又不是入洞房一般猴急,巴不得赶紧、趁热。

    挨揍这事儿,赖的一天是一天,拖的一晚是一晚!

    将十余名囚徒各自关进牢房中,狱卒乙才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今夜不给你们饭食,是为了你们好!免得被别人打的肠子断了,污了心肝肚脷,若是如此,今夜你们就得挺尸!”

    说完,提着一大串钥匙,径自走了。

    此时,牢里只有两边的石壁上,挂着两支火把,火光摇曳,昏暗无比。

    等到狱卒走的远了,各牢房中立时响起噼噼啪啪的拳脚声、哀嚎声、闷哼声……

    狱卒乙说的话,经验之谈,果然有道理。

    “好冷~”

    张择瑞上下牙齿在打架,西门庆脱下外袍给他披上。

    “好黑!”

    张择瑞稍微缓过来了一点,咬牙切齿的说道。

    西门庆闻言,没吭声。

    这就算黑了?

    百般花样儿,你才窥到其一呢。

    再给他说更黑的手段,西门庆担心会彻底毁了这位明年的进士、以后的国手。

    这孩子,都快赶上跟我差不多的单纯了。

    估计从此以后,谁要是敢在张择瑞面前说宋江的好话,张择瑞肯定会送他两件铁制工具和一个妹子:

    呼保义?

    呼你个铲铲!

    及时雨?

    及你个锤子!

    孝义宋三郎?

    笑你妹!

    他宋江仗义?

    那就说明他徇私枉法呗。拿国法去做私人人情,勾结宵小、私通盗匪呗。

    他宋江仗义疏财?

    那就证明他贪赃枉法呗。说明他上下其手、栽赃陷害都拿手,要不然哪来的钱去仗义疏财?

    天底下哪有倒贴钱当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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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出去,我要回家。”

    张择瑞喃喃低语:“先回家奉养双亲。等到秋闱之时,再去州府不迟。”

    抬起头,张择瑞依旧自言自语:“我张正道对神灵起誓,若是以后得见天颜,我定要把此事说与天家听。”

    西门庆赶紧捂住张择瑞的大嘴巴——进过牢房的人,便没参加科举的资格了!

    自己与张择瑞悄悄地进来,差拨、狱卒们不会把二人登记在册。可张择瑞这样嚷嚷,总归是有一些风险的!

    牢房中谈论科举、天家,也不怕把牢房中胆子小的人,给活活吓死?

    幸亏邻近的几间牢房中,吵闹的厉害,没人会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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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见左边牢房中:“大爷,别打了,小的做错了甚?”

    “做错了啥?进来不知道孝敬洒家?,不该打么?咦,你竟然都不知道你做错了啥?你是不是来消遣老子的?你自己错了都不记得,老子又从何得知你错在哪?嘿嘿…既然做错了,就更应该打了,给我打!”

    乒乒乓乓又是一阵皮肉闷响。

    右边牢房里:“嘻嘻,小子,进来就知道掏钱孝敬爷啊?看来,这里面你可没少进来。”

    “是啊是啊,来过几次,有点小小的心得。小的这几天,得全靠爷照顾,哪能不懂事儿呢?”

    “嗯,不错不错。怀里还藏有多少?”

    “呃……爷,这已经够了罢?”

    “够甚够?如今什么不涨价?那猪肉都比人.肉贵了,你这仨瓜俩枣的,够啥够?”

    “那,那涨多少啊?”

    “没多少。既然你也醒目,爷也是一个讲究人,好说好说。这一间牢房里面的价钱,都是温和、有序地上涨,稳中有升,可防可控。不像死人头那边,忽上忽下,让人血脉喷张,心肝儿都受不鸟!你再加上两吊钱。”

    右边牢房里正说话间,只听见斜对面牢房里又是鬼哭狼嚎:“别打了,爷,求求你别打了!”

    一个凶狠的声音响起:“那可不成!不打一顿,岂不是坏了规矩?”

    “可小的已经孝敬爷了呀!”

    “孝敬是孝敬,打是打,这个道理我死人头还是知道的,莫骗老子读书少。你孝敬你爹娘,难不成你爹娘就不能打你了?”

    只听见那人阴笑一声:“要不,你买一个漂亮丫头,回去孝敬你爹试试?看看你娘会不会打死你?”

    “孝敬归孝敬,打还是要打的。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咱得讲道理是不是。话说,这个有理走遍天下。啊,这个没有树杈杈,就画不出来圆圈圈,没有那个树杆杆,也锯不出来木片片……啊,是不是,任何地方,都得讲规矩是不是?”

    另一个讨好的声音响起:“死人头老大,刚才,你好像是在说讲道理的事情,应该没树杈树枝什么事儿。”

    “就你话多!显得你能是不?今晚你滚尿桶旁边睡去。”

    那绰号死人头的人接着说道:“讲道理,和讲规矩,那都是一样的嘛,都得靠耍嘴皮子去说服别人是不是?当然啦,有些时候用拳头讲道理,好像效果更好一些,老子一般都是用拳脚教别人懂这牢里的规矩。这个做人呢,要讲道理嘛是不是?”

    “好了,看来你已经知道讲道理的重要性了,这就对了嘛。小的们,给我接着打!”

    噼噼啪啪、乒乒乓乓,砰砰砰、嗵嗵嗵,又是纷纷扰扰鬼哭狼嚎。

    里面果然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就是伙食有点差、被打的太狠,让人有点扛不住。

    今夜见到的场景、听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张择瑞已经开始变得麻木不少。

    西门庆?

    西门庆累了,直接睡着了。

    二人是单间,虽然没有床没有被褥,只有一堆新换的稻草,西门庆也睡的很香……当囚徒,总还是比当竹鼠那几年强,一辈子尽啃竹子根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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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胀。

    【西门庆投胎转世数百次,他对孟婆汤免疫,所有的记忆都保存下来了。有两章专门说西门庆的前世,结果不让发表出来,见谅!】

    .

    .?洒家:相当于四川人嘴里的“格老子”,内蒙人嘴里的“你大大”一样的口头禅,可不是鲁智深专用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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