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年底的时候,京城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当朝左相林斐的前妻姚诗华,嫁给了佟国公的嫡长孙佟明泽做姨娘。
林斐得知这新闻的时候,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自己嫡长子的亲生母亲,居然成了别人的妾。
唐果儿正在啃果子啃得津津有味——这个年代果子在冬天可是稀罕物——听闻这八卦,不由一怔,笑道:“这个佟明泽有意思。他是端王的表兄?”
容璟一边给她削果子皮,一边道:“对,佟明泽是佟贵妃长兄的长子,为人聪慧,计谋多端,是端王幕僚里的首脑人物。”
唐果儿:“怪不得姚诗华冷不丁地爆出我跟林相的绯闻,原来根儿在这里啊。”
唐果儿张着嘴,忘了咬果子,“她这是没脑子吗?就为了做人姨娘?”
容璟把果子往她嘴里推了推,白她一眼,“不是你说的?因爱生恨?”
唐果儿咔嚓咬了一口:“就算她恨林相,可毁了林相对她有什么好处?那可是她儿子的爹,就算她不为林相考虑,也该为她自己儿子考虑啊!”
容璟:“也许她恨的是你呢?阿斐只是被牵连的。”
唐果儿一怔,“不会吧?这被牵连的后果可不轻啊!我觉得她是被佟明泽骗了,被引诱着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应该不是她的本意。”
容璟道:“那也不值得可怜。就算当时没察觉,现在也知道被骗了,虽然没害成你和阿斐,却把自己娘家给害惨了;她还跟佟明泽搅和在一起做什么?”
唐果儿突然感慨道:“你说得对。她这一做妾,姚太傅怕是要丢了明年军堂招生的差事了。”
御书房。
“……这个姚谦,怕是不中用了,”容宽不悦地道,“景王和景王妃,还有阿斐你,都不计前嫌地拉他一把,他倒是越发不识抬举了。”
“明年春天振荣军堂的招生主考官,换成张太傅和潘相。姚谦还是呆在家里好好教女儿吧。”
林斐苦笑了一下,没有做声。
容宽突然叹道:“都怪朕,给你赐了桩闹心的婚事……”
林斐笑道:“这怎么能怪皇上?当年诗华……姚太傅的嫡长女可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臣当时也觉得能娶到她是臣的荣幸。”
容宽:“容珊如何?你们相处还不错吧?”
林斐笑道:“公主很好,上孝敬老太太、太太,下善待两个继子,家事也处理得妥妥当当,不用臣操一点心,臣与公主相处也很融洽。”
容宽高兴地道:“这就好。这回可是你母后的主意,哪天你带容珊去给她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等容珊肚子大了,就不好走动了。”
林斐笑着应了,心里有些发涩。
姚太傅府邸。
姚太傅坐在堂上发呆。
姚太太在一旁淌眼抹泪地哭道:“好不容易林相不计前嫌,给老爷安排了桩好差事,就这么没了……”
长子再也忍不住了,不耐道:“大妹妹这是怎么了?她和离回娘家,我们都没说什么;她昏了头传景王妃的谣言,害得爹、我、二弟、四弟都丢了差使,我们也没说什么。”
“如今好不容易爹有了个出头的机会,我跟二弟四弟眼见着也就跟着有指望了,她又来了这么一出!这是见不得咱家好还是怎么地!”
姚太太哭得抽抽噎噎:“莫不是去寺里的时候被人掳了?”
长子:“娘,您快别说这个话了。我昨儿特特去了一趟佟国公府,见到了大妹妹,还特地将她身边的人都赶走了,这才私自问的她。”
“她可说了,这是她自己愿意的。”
“她甘愿给人做妾,这不是打林相的脸吗?她还有个嫡亲儿子在相府呢!”
“林相从此以后是不会再帮咱们家了!”
正在此时,门外小丫头来报:佟国公府派人送纳礼来了。
姚太傅一听怒了:“打出去!这门亲事我可没答应!让佟国公府把人送回来!”
话音刚落,那佟国公府的婆子已经自己摇摇摆摆进来了,“哟,姚大人发什么火啊这是?”
又捂嘴吃吃笑道:“姚大人这话说得可不合礼。不过是纳个妾,算的哪门子亲事?”
“况且,这人都已经过府了,姚姨娘都跟咱们大少爷圆房了,还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这也是咱们国公府重礼,还巴巴地送了纳礼来。”
“若送来的不是纳礼,是姚姨娘本人,你们府上的名声可比休妻和离都难听哟!”
“姚大人,您也忒想不开,年轻人你情我愿的,您姚家又攀上了国公府,有什么不好?”
姚太傅脸色铁青。姚太太愣怔半晌,又开始哀哀地哭。
佟国公府。
姚诗华娇喘吁吁,“别闹。天还没黑呢。”
佟明泽笑道:“早听说林相不近女色,连你这么娇艳欲滴的正妻都能让你独守空房……你都空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就不想吗?……乖,让爷好好疼疼你……昨夜里还没够……”
佟明泽自诩聪明,高人一等,直到遇到一个少年成相的林斐。他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但内心深处对林斐是充满了嫉妒和羡慕的。
这种隐秘的嫉妒和羡慕,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在他面对姚诗华时隐晦地表现出来。
他对姚诗华有种奇怪的特殊的情感。此刻将林斐曾经的正妻变成小妾,肆意压在身下,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他暗暗较量和征服的心理。
姚诗华经了佟明泽的□□,越来越享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必再矜持,不必再刻板,不必再有所顾忌,不必再曲折迂回,不必再苦求而不得。欢愉中她迷迷糊糊地想道,好像她更喜欢做个姨娘。
佟明泽看姚诗华情不自禁地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主动,不由心头暗喜,愈发大动起来。
年轻娇俏的丫鬟们在外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个个粉面通红,坐立不安。
林相府。
林斐觉得自己一生的霉运,都跟自己的女人有关。
他刚回到府里,就看到乔粉萝可怜兮兮地跪在容珊面前。
容珊看到林斐,像是松了一口气,道:“相爷回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林斐蹙眉。不是被软禁起来了吗?怎么放出来了?
乔粉萝抬起头,满脸是泪,“相爷,救救婢妾吧。”
林斐等着听下文呢,乔粉萝又没音了,不由道:“怎么?你在这府里过得不好吗?”
乔粉萝只在那里哀婉地掉眼泪。
容珊只好解释道:“她来了半天了。先是又端茶又倒水的,然后就跪在这里哭,问她什么也不说。”
林斐心里一凛,“她倒的茶你喝了?”
容珊一怔,“饮了半盏,怎么了?”
林斐:“沐青!沐青!去请秦太医!不!去景王府请景王妃!”
话音刚落,容珊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隐隐地绞痛,脸色开始泛白:“相爷……茶里有毒?”
林斐一脚将乔粉萝踢飞了出去,抱起容珊就去了内室。乔粉萝“扑通”一声落到院子里,好半天没缓过气来。
景王府里。
唐果儿正悠哉悠哉抱着暖炉,看着窗外的红梅,坐在躺椅上晃着脚,琢磨着还有什么可以改造大荣朝的大计,容璟的书楼里还有哪些书可以借鉴,就听沐青杀猪般嚎叫着跑来了。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快去救救我家夫人啊!”
唐果儿倏地起身,“四公主怎么了?”
沐青上气不接下气,“喝了乔姨娘倒的茶,动了胎气了!肚子痛!”
唐果儿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提了药箱子就往外跑。正赶上容璟回来,“果儿,怎么了?”说着,也跟着追了上来。
容璟刚跟几步,唐果儿就没影了。容璟一怔,没听说唐门轻功功夫这么高啊!
一把拽住还在后面呼哧带喘的沐青,“林相怎么了?”
沐青大口喘着气,“不是……相爷……是……夫人……”
“容珊?”容璟松开他的领口,抢了沐青的马就往林相府奔去。
唐果儿如入无人之境般进了相府,惊起后面一片暗卫。紧追几步,待看清是景王妃,这才退下了。
林斐眼睛一花,眼前就多了一个清丽的女子,不由一怔。
唐果儿:“茶水我看看。”说着,看了眼正在床上痛得打滚的容珊。
不想果儿这么快就来了,林斐闻言赶忙到外间端了茶水过来,“不知是不是还是竺蝶花……”
唐果儿端起杯子来闻了闻,又舔了一口茶水……
“哎,”林斐赶忙拦道,“别喝!”
唐果儿又将茶水倒干,看了看杯底,仔细看了片刻,道:“唉,就没有新花样了。”
林斐:“还是竺蝶花?”
唐果儿:“嗯。”说着,从药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塞进了容珊的嘴里。
容珊的脸色慢慢好了些,这才看到屋子里多出一个人,“三嫂……”
唐果儿:“别说话。”
容珊顿了顿,颤声道:“三嫂,我的孩子……”
唐果儿:“没事,好着呢。”
容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虚弱的笑容,“谢谢三嫂。三嫂来了,我就不怕了。”
正说着,容璟进来了,听到这话,笑道:“三哥也来了,你更不用怕了。跟三哥说,是不是阿斐欺负你了?”
容珊不由笑了,“不是……”
唐果儿试了试脉,看了看她嘴唇的颜色,“好了,没事了,好好休息吧。”
三人来到外屋,唐果儿扫了一眼跪趴在院子里的乔粉萝,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斐一眼。
林斐太明白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怎地还没处置啊?留着下蛋呢?
林斐有些窘迫。然而,更让人窘迫的事情发生了。
“唐妹妹,唐妹妹……”
唐果儿一怔,林斐骤然变色,容璟饶有趣味地看了乔粉萝一眼。
乔粉萝气若游丝道:“唐妹妹,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救救我吧。”
唐果儿奇道:“噢?你让我救你?”
乔粉萝:“我怀孕了,我的孩子……你救救我的孩子……”
林斐的脸色难看极了。
唐果儿看她身下确实有血,不禁过去摸了摸她的脉,沉吟片刻,“你没怀孕。”
乔粉萝的声音都变了,“不可能!不可能!我快四个月……没来了。”
唐果儿:“很多因素都会造成你这种情况,譬如太过热切地想要孩子,譬如心理压力过大,譬如饮食作息失调,譬如……服用了什么极寒凉之物……”
乔粉萝脸色惨白:“不可能!”
唐果儿瞥她一眼:“怎么不可能?你长期沾染一种叫竺蝶花的东西,其性极寒,时间太长,已经无法怀孕了。”
乔粉萝呆愣当场,“……你骗我……唐妹妹,你是骗我的对吗?”
唐果儿扫她一眼,转身走了,提着药箱子离开了林相府。
容璟却留下来。林斐命人将乔粉萝关了起来。
容璟:“那女人拿竺蝶花害容珊?”
林斐:“是,不是她第一次害人了。上次害的是陆姨娘。”
容璟:“……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姨娘,哪里来的竺蝶花?这东西可不容易得。”
林斐沉吟道:“有天夜里,我府里的暗卫看到有黑衣人从她房里出来,可惜没抓住……”
容璟:“咳,阿斐你真是。去年咱们频遭行刺,我就要多给你些人手,你偏不要。你武功是高,但你又不是暗卫,又不总在府里,如何一人兼顾那么多事?”
林斐:“亏了我没要;若是要了,你王府被围攻那回就危险了。还是王爷安危重要。”
容璟:“这样吧,你的人手去年也折损得差不多了,我暂时借你一些人怎么样?早日抓了那个黑衣人,你也好赶紧处理了那个女人。”
林斐想了想,“好。那就先谢过王爷了。”
容璟:“跟我还说什么谢?哦,对了,他们总对孕妇下手算怎么回事?不想让你有子嗣?可你也有了晨儿了。”
林斐沉吟片刻:“可能是针对陆姨娘和阿珊吧。陆姨娘的父亲是镇北大将军陆翊,阿珊的身份就更不用说了。与其说针对我的子嗣,不如说是挑拨我跟陆大将军还有皇室的关系。”
容璟一惊:“那是冲着我来的?”
林斐:“应该不是,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端王前些日子又找我了,可能我的答复让他不太满意。”
林斐这么重要的一颗棋子,万一倒向了景王怎么办?拉拢不成,干脆毁了他。这倒像是容珏的风格。
容璟叮嘱道:“一定要抓住那个黑衣人!这接连两次没成功,下回说不定就要直接对你动手了。你自己也要当心。”
林斐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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