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朱雀大街。
朱二刚刚吃过早饭, 就听说夫人的马车撞了人,他匆匆赶过去时,朱雀大街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朱二凭借自己勇武粗壮的身躯才勉强挤了进去。
才从人堆里冒头, 就听见一声嚣张无比的娇斥响起, “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仗势欺人的, 撞的就是你!再来一次我也要撞!”
朱二抬头看了一眼, 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裴五娘, 再定睛一看, 哪里有什么裴姑娘,那不就是自家夫人?虽说早就知道夫人踏上京都地界后就变了副性情, 但朱二到底只是听说而已,此时亲眼见到, 他心中一定,嘿, 原来夫人是在学裴五娘,学得还真像!
他赶忙上前去问怎么回事?
停在车前的几名侍卫见到朱二如同见了救星, 立刻将前头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原来昨日晌午有人约夫人过府游园,还有京都最时兴的折子戏看,夫人自来就爱看折子戏, 收到邀约立刻应了, 今日一大早就赶车出门,谁料半路上遇见一个地痞无赖欺负几个姑娘, 大街上就动手动脚。
“夫人怜惜那几个姑娘, 就让我们问了几句,谁知那人嘴里喷粪, 夫人又是个急性子, 不管不顾就甩了鞭子令马车撞过去。”
这一撞, 其中一个地痞避闪不及被压断了腿,他那几个兄弟也不送他去就医,就这么拦住马车不让他们走。
侍卫瞥了一眼那几个还在叫嚣的流氓,小声道:“唐氏的马车都敢拦,这几人后台不小。”
朱二点头说知道了,就凑近马车扬声问:“夫人,要如何处置?”
马车没安车门,只一道竹帘隔开里外,众人只能看见里头隐隐约约一道女子的倩影,看不清她容貌衣着。
不一会儿,车里传来女子染着薄怒的声音,“如何处置?胆敢拦在我的车前,自然是全都压断腿扔出去!”
京都里嚣张跋扈的主儿多了去,却多是男子,众人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听见她这不把人弄死不罢休的架势,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哪家夫人?恁的心狠!”
“哈,一定是那位唐将军的!”
“什么将军?”
“唐枕将军!前些日子才进京的那位,听说武艺高强,连浑人石啸都被他杀了,如今已被封做安州王,陛下日日召他进宫呢!威风得不得了!”
“原是那位新贵,难怪他的夫人这样嚣张。公主都没这副派头!”
“这样手段毒辣,早晚要给安州王休了!”
“哈哈哈,那几位兄弟就别指望能讨个公道了,连安州王在这位夫人面前都跟见了猫的耗子一样!”
“竟这样厉害!”
被好心路人科普过的围观群众一脸震惊,却再也不敢说什么心狠手懒不堪为妇这样的话了,连安州王都怕的女人,万一记了他们的仇,谁敢说自己一定斗得过?
就连一开始自恃后台大想要硬扛到底的那几个流氓也都怂了,再不敢横在马车前“讨要公道”了,撇下那几个姑娘说是给夫人赔罪,而后拖着断了腿的兄弟就跑了。
朱二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原本是来给夫人撑场面的,没想到压根用不上他,他看了一眼立在路中央的四个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姑娘,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茫然地站在那儿掉泪珠子怪叫人怜惜的。
不过朱二眉头都没动一下,侧身朝车内请示,“夫人,该如何处置?”
车内的婉婉叹了口气,“将她们带上,问清家世来历,就送回家去吧!”
这么一番折腾,夫人游园的兴致败了干净,于是车夫调转马头,侍卫清走堵路的人群,就这么折返回去了。
婉婉回到院子时,还未到巳时,唐枕入宫还没回来,唐氏家人没谁敢来叨扰她,她在园子里慢悠悠吃了些茶点,没多久就听朱二汇报说那几个地痞跑没影了查不到出自哪家,婉婉对此早有预料,刚让朱二下去,就看见那四个女孩子被送了过来,她们此时已经梳洗过,头发和脸都干干净净,四个都是韶华正好的年纪,也都是杏眼菱唇的好相貌,跪在地上一齐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时,像四只惹人心怜的小猫,在求着人捡回家去。
婉婉看一眼就愣了一下,“不必来谢恩,都归家去吧!”
婉婉话音刚落,四人就都红了眼,其中年纪稍长名唤撷芳的那个开□□代道:“夫人,我们本是兴州士族之女,当初兴州动乱之时与家人失散,本以为遇到好心帮我们回家的人,谁知那人佛口蛇心,将我们辗转骗到京都,途中易手好几人,只为把我们高价卖进大户人家做舞姬。与家人失散本就不堪,还落入贼人手中辗转数月……”
说道这儿,话音已经哽咽,“我们已经不敢回家了……请夫人原谅,我们不敢说出家门,只求夫人善心大发收留我们,我们今生做牛做马,来世结草衔环,一定为报答夫人大恩!”
她说完后,另外三人也都红了眼睛,齐齐朝着婉婉磕了几个头。
婉婉看着她们,突然起身过去,一个接一个亲自将她们扶起,在她们惊讶的神情中道:“哭甚?不许哭,错的又不是你们,是那些臭男人,你们吃了这么多苦,到现在都因为担心玷污门楣而不敢报出家门,谁有资格怪你们?我也不要你们当牛做马,你们要是乐意留下,就给我做侍女,月钱跟别人一样,要是不愿意,就领一笔钱,自去安身立命。”
大抵是没想到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四人又红了眼圈,齐齐拜谢。
她们很快被人领到了侍女的屋子,还拿到了两套衣裳和首饰。屋门一关上,这四人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就不见了,最小的那个得意地笑起来,“没想到夫人这样好骗。”
另一人道:“这下主人交代的任务一定能完成了!”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撷芳面上却并没有任何喜色,最小的未芳疑惑道:“姐姐?”
撷芳回过神来,“夫人是个好人。”
姐妹们闻言面面相觑,只听撷芳继续道:“我说不敢报出家门,夫人立刻就想到我是怕辱没家族,她也不问我们流离在外遭遇了什么,不让我们做取悦人的舞姬,只让我们做她的侍女。”
撷芳说完,未芳静默了片刻,“那又如何?我们有真正的主人,况且主人又不会让我们害了夫人,只是让我们讨好夫人并打探消息而已,你在担心什么?”
撷芳于是不再说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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