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乾津和梁辉谈完, 没有在梁家多留一秒,坐飞机回北京。
这一趟他身心疲惫,回到寝室时, 室友都没在, 范乾津给发小拨了个语音电话,拨通后只说了句“我……”就心塞至极,不知该怎么说下去。那边李敏奇关切道:“范范?你还好?”
范乾津上回也把自己预分化的事情告诉了李敏奇, 但让他先别在高中同学里说。反正都要做手术的。
李敏奇道:“范范, 我们学过矿石辐射原理了。你是不是被那激素影响了, 心烦?”
范乾津犹豫问:“你觉得我变了吗?”
李敏奇道:“我又没天天见着你——但范范,你要是真变得多,就连这句话都不会问,心情不好就直接开哭,Omega情绪是不是这样?”
范乾津这才松快了些:“资料上提过,不过我现在不至于。”
李敏奇追问:“说真的, 你还好么?”
范乾津犹豫再三, 最终叹道:“……没什么事。”
李敏奇其实不信, 范乾津肯定是遇到了点事情。但他又清楚范乾津想要自己消化的德性,便安慰道:“你什么时候,都可以跟我说。”
“好。”范乾津挂了电话,怔了一会儿, 拿出另一部新手机,卡还是旧的。点开微信小群“休想拉我出家窝”——四个账号,只有一个活人。
但微信历史记录里,几个账号还聊得有来有回。
都是他自己演的。
范乾津先发了个仓鼠表情包“突然出现.jpg”。
[小乾:我好难过。]
[哭泣表情包X3]
范乾津切换了第二个账号。
[爸爸轻轻摸了摸小乾的头]
范乾津切换到第三个账号。
[妈妈轻轻摸了摸小乾的头]
范乾津切换了第四个账号。
[爷爷:打死他!]
这个“他”指代梁辉,自然是范乾津“假设”大家都知道发生过的事情,不想再复述一遍, 徒增心塞。
范乾津切回第一个账号。
[小乾:嚎啕大哭.jpg]
范乾津切回第二个账号。
[爸爸:不要怕呀,小男子汉,勇敢些。]
范乾津切第三个账号。
[妈妈:我的小宝贝受苦了。]
范乾津切第四个账号。
[爷爷:你体力不如他,那就用你聪明的小脑瓜,知识才是最强力量。人生嘛,总要有风雨。要保护好自己,把事情漂亮地解决了。]
范乾津切回第一个账号。
[小乾抱了抱爸爸]
[小乾抱了抱妈妈]
[小乾抱了抱爷爷]
[仓鼠头突然消失.jpg]
范乾津来回看了两遍,把手机关闭,伏在桌上闭了眼睛。
不就是一个合同,又不会死人,他要打起精神。
梁辉迟迟没有给他合同。范乾津当然也不会催。新的一周,梁辉果然没有回学校来,理智告诉范乾津,该商量一下突发情况的预案。
他6月的重要事真不少:雅思和六级。大学课程也进入期末,还有SUAE去俄罗斯的商务会议,宇派第一季度经管会。他不想因为信息素不稳定耽误任何一项活动。
但每次点开梁辉的微信消息框,范乾津就自暴自弃想当鸵鸟。
第三天晚上,范乾津已经做好了充分心理建设——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商战中那么多难堪的问题,怎么信息素分子乱起来,他就会胆怯?
“合同怎样了?”范乾津勇敢发消息。
梁辉那边很快回:“再等两天。律师和医生在审。”
范乾津差点没喷出一口血:“这种合同你要拿给律师和医生审?”
他还以为和梁辉上回拉他进竞赛,二十分钟改个模板的那种合同玩意似的。羞耻至极的内容怎么能让其他人一条一条来梳理?
他以为那天他们聊完,梁辉整理一下文字就差不多了,拖了这么久,居然是梁辉找了律师和医生去审?
梁辉道:“他们都有为委托人保密的原则,而且等我这边弄完,我建议你也找你家那边律师和医生审一下。这叫身家几个亿的自觉。”
言下之意,如果把身体当作资产,分到每个器官上或许几千万。范乾津觉得自己成为了某种供人估值的物品。他心里不舒服:“你把我当什么了?”
梁辉道:“不是的。我主要是为了预防各种突发情况。上次在跑步机上,我碰着你的腰,我都还没意识到,你就觉得疼。如果我不小心把你弄得更疼呢?如果我理智消失把你咬了呢?如果你自卫的时候弄伤我了呢?这都是要考虑的突发情况。”
范乾津也不是没想过,但他本来准备自己在合同里改;梁辉提前考虑到,倒出乎范乾津意料之外。
行,好歹梁辉这回没被冲昏头脑。
范乾津:“展开说说?”
【合同内容2000字,在老地方】
浏览完一遍都要思考很久的人生,做了十几个小时的心理建设。
梁辉最后回:“我没有要修改的了。可以签。”
范乾津道:“那你签好寄过来。”
梁辉道:“不用,我周五下午飞机,周六我们见个面。我们也有一星期没见了。”
范乾津虽然觉得现在自己情绪很稳,但既然医生那样设定周期,肯定是有道理的,想必到了周末,如果梁辉不来,他的信息素就会开始捣乱。
“你为这个事情专门来回吗?”范乾津想到他的腿还没好,为了表达“求人诚意”,他说:“我也可以过去。”
梁辉道:“我倒是希望你再来我家。但我周末在北京还有事。下次。”
范乾津答应,尽量平静考虑此事,自以为已经克服无用的羞耻心。
他也有些意外,本来以为梁辉至少会对内容评估几句……
谁知道是不是又有后招。
他看待梁辉,只是作为常规商务伙伴,在彼此履行合作而已。
虽然这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合作。
至于梁辉怎样在合作中倾注一些多余好感……
规矩束着,不越线就成。
周五晚上的时候,范乾津接到了张姨的电话。
假偶合同的事情,范乾津没有让范家老宅几个叔叔阿姨知道。否则他们不但能给范乾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估计张姨还会做梁辉的小草人。
“少爷,不知道世纪新城那边跟你说了没有……”
张姨习惯用“世纪新城”来指代段向陵、鑫工以及段家那些亲戚间的事。她和段家帮佣,还有段向陵的生活秘书,经常互通些消息。
范乾津道:“姨父没找我,怎么了?”不会又有工人泼油漆了?
张姨道:“我听韩阿姨说,就刚才,段小鲤放学后,她没接到。找了玩得好的同学才知道,那小姑娘直接打车去机场,要来北京看什么明星演唱会。她一个人走的,段向陵那边也刚知道,鑫工的周例会开了一半,立刻散会。梅秘书也十万火急赶飞机来北京……你说这么个水灵小姑娘孤身一人飞几千公里,一声不吭的,人生地不熟的……”
范乾津一惊:“张姨,我知道了。我这边来安排,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范乾津挂了电话,打段小鲤的电话,飞行中关机。范乾津又赶紧联系姨父,段向陵疲惫道:“小乾,你知道了吗?唉,我没管好她,还两个星期就中考了。这几周我就锁了她的油画室。她就非要去北京看那个夏知薇演唱会,我没准许,她胆子这么大。自个联系旅行社代理给她买机票……气死我了,下两个月不能给零用钱。”
范乾津心想:就段小鲤储备的零用钱,就算未来两年不给,她照样买得起来回机票头等舱。
范乾津道:“姨父,现在也不必自责,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接到之后我会带她看演唱会,看完后带她去休息好,明天让梅秘书接她回去。”
段向陵俨然还生气:“看什么演唱会!在那里守到后,就立刻把她遣回来。你那么忙。宇派那里刚注册三个月,下个学期又要去英国——唉!她要是有你的十分之一,我何至于——“
“姨父。”范乾津打断道,“你就让她看完今晚的演唱会。”
段向陵气道:“还有两周中考!宁二中我也没指望她考上,总不能连实验中学或八中都考不取?上私立高中?我丢得起钱但丢不起这个人!”
范乾津急道:“如果立刻把小鲤抓回C省,我更怕出事。现在的孩子……”
段向陵在那边沉默良久。
范乾津又劝道:“我也想多和她聊聊。寒假之后,小鲤就一次没理过我了。”
“因为你跟她说会和我打一架?”段向陵好笑又好气。“唉,傻姑娘,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点。”
“我倒希望她能一直快快乐乐的,想画画就画画,想追星就追星。”范乾津不假思索,却又立刻意识到姨父不太喜欢听。
段向陵心里想:你当然希望她“不务正业”。但他也没明说,只道:“那今天晚上麻烦你了。明天一早必须让她回来。”
范乾津挂掉电话,出租已到机场。他查好C省飞来航班的到达时间,等在接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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