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动

    范乾津一边捡着地上散落的小徽章, 头有些痛。他知道梁辉一直以来都对他有轻微好感。而且从来不会因为范乾津的冷气场打退堂鼓。

    之前梁辉口花花撩拨几句，或者看请吃饭看电影那些交际，都勉强还可以装进直男间调侃欣赏的篮子里。范乾津公事公办, 正常看待, 不多发散。

    然而自从他们正式成为“朋友”，梁辉握他的手，请他不要找别人合作, 错乱中抱他甚至躺在地上免得他摔伤, 那些直白的“免得和别人私相授受？”“情不自禁？”“我敢……才怪”乃至梁辉看他的眼神, 他拥抱自己的温度，也并没有掩饰……都在“那种喜欢”的边界上疯狂试探。

    范乾津皱紧眉头，思索这目前于他来说稍有些棘手的情况。

    梁辉……喜欢他？

    范乾津一直知道，自己这张脸，以及那些卓绝条件，别人喜欢他, 很正常。异性甚至同性都正常。现在这时代, 足够优秀就可以跨越性别。受到高质量优秀男性的青睐对他也不是稀罕事, 现成地摆着个谢荣斌。

    但自己一直以来对梁辉的态度并不好，他的尖刺、他的刻薄、他的挑剔，都精准对梁辉施展过。

    在这样情况下，梁辉还“喜欢他”？这不是找罪受吗？梁辉为人好, 出身优越，品貌能力出众。范乾津相信，和自己差不多条件，又会温柔对待梁辉的人，对方想找，也一定能去认识。比如那相亲对象不就是“门当户对”能带来大量资源的？

    范乾津本来用那些最坏恶意揣测人, 会想梁辉是不是对自己有某种“得不到的最好”“和别人不一样你引起我的注意”的奇怪征服欲。可是范乾津又理性分析，梁辉真的不至于那么无聊。

    他是真喜欢我吗？范乾津茫然想，有点费解，难道是抖M？

    而且自己还是有“未婚妻”的人设。这梁辉，是不道德，还是不讲究？又或者是那种狗血爱情小说里经常诉苦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啊。

    范乾津的手拨弄着徽章，他刚才摔跤，确实是心中波澜翻涌了一瞬，脑子有些不太转得动。此刻慢慢清醒地想。明确了三点。

    第一点：梁辉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喜欢他什么，暂时不明确，或许也没法理解。那不是自己可以把握的。因为人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或许一时兴起？Alpha的丰沛情绪，激素作用？

    第二点：他刚才委婉拒绝梁辉，是因为梁辉还算留得有余地。他的拒绝程度会和梁辉的直白剖露相匹配。他不会躲避梁辉。梁辉是Alpha，自己哪怕分化了，也要做腺体手术，梁辉是无法和自己配对的。

    第三点：他应该不喜欢梁辉……毕竟，他“不喜欢”任何人；梁辉，就更不可能，把他上辈子害得那么惨。

    范乾津想了一瞬，他其实也不知道，到底“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心里会甜吗？会高兴吗？是和尝到蛋糕类似的味道吗？

    范乾津完全不觉得他对梁辉有上述感觉。

    他的生气阈值倒是经常被梁辉弄高。他在梁辉身上尝过无奈、痛苦、仇恨、不满、失望等无数负面情绪，经常苛责挑剔他。电视剧里说什么爱恨一线，都是因爱生恨，哪有因恨生爱的？他怎么会喜欢梁辉呢？

    想清楚后，范乾津不再纠结，微微跳动的心腔也恢复常态。他忽然忆起和梁辉那五千万的杠杆赌约，似乎是他进入汇勉斋的条件，可刚才梁辉说“你当然有资格”。范乾津不确定他是否已经放弃了赌约，就发微信消息问：“五千万杠杆，还做吗？”

    梁辉那边很快回来一个可爱的笑脸：“当然。”

    似乎他们心照不宣，假装无事发生，又做回了普通朋友。

    -

    独栋小楼内，梁辉无奈关掉微信界面，他这时候正在找工商管理的焦碧海学长有事。焦碧海是学校内唯一的Alpha，他从大四开始就在外面实习，很少能见到人，最后一个学期的这两月要搞毕业论文，才在校园内待得久了些。

    梁辉去找他请教Alpha分化后的注意事项。恰好焦碧海买了个电摩托进出，要通过学生会办手续。他也来找梁辉帮忙。

    梁辉登记报备已经三个月了，寒假时他家里也检测过。梁辉刚分化，很多指标还波动着。他的精神力峰值非常高，性征也基本成熟，但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发情。

    “我是大一时在aller上面找的，隔壁服装学院的一个Omega，标记了。我们一毕业就准备结婚。”这位学长很稳重。

    焦碧海也看得到梁辉在变异人实名软件上面的信息，鼓励道：“别不好意思，主动约几次，大家聊一聊，互相了解，你大概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Omega了。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梁辉闷道：“我其实见过不少分化后的Omega……”家里给他安排的“交朋友”。

    梁辉皱眉：“闻得到味道，花香，果香，有时候是让人心情愉悦了点，但仔细想过后，又觉得那又如何？我真的想要吗？”

    焦碧海道：“如果你自己没有强烈的‘想要’，那就不考虑。真正搭上了，可不止心情愉悦点。”

    梁辉问：“学长，采访一下，那该是……什么感觉？”

    梁辉也想明确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意。

    焦碧海道：“我追我女朋友的时候，她不在我身边，我会痛苦，分分秒秒都想去找她。她当时没有答应，我各种挖空心思去找她。她拒绝我，我脑子里会想些不好的事情……谁要是去到她身边，和她亲密，我想发疯揍人。我清楚意识到她只能属于我，我一定要把她抢到手。我甚至可以突破道德底线去强迫标记她，只要能把她变成我的。老实说，我十八岁分化前，从来都不信，我有一天会那么的……那么疯狂。”

    梁辉似有些惊到：“幸好她也喜欢你，要是她不喜欢你呢？也会被激素驱使做出过分的事情吗？”这让梁辉更抵触了。他不想被动物性支配。

    而且他暗忖：他对范乾津……还不至于这么疯。自己有多喜欢他呢？

    焦碧海道：“我并不是一下子变成那样的。在这过程中，我接收到她的‘讯号’，一种正向激励。是她希望的。她希望我为她神魂颠倒、变得疯狂……我感觉得到。虽然她嘴上总是说‘我没有’‘我不’，但我每次去找她，她又会很温柔地对待我。她说很迷茫，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却每个毛孔都感受得到她喜欢我。这种事，真到了那时候，你会知道。”

    梁辉浑身一激灵，虽然范乾津也嘴上从来对他不客气，但他不但帮了梁辉的忙，在合作上也靠谱。范乾津对他释放的信号是不是也是接纳呢？

    但梁辉又想了想，曾经安慰自己的“性格因素”此刻反过来叫他挫败——换个人多半范乾津也会那样做。

    梁辉坦然道：“焦学长，其实，我隐约有点喜欢一个人……他，他分化，有概率是Omega。我本来以为他不喜欢我。他甚至经常不掩饰对我的讨厌。可我又确实感觉不到恶意，他还帮了我大忙，在我们合作的事情上，他非常可靠，在为我着想……”

    梁辉苦笑：“我刚才，近乎‘表露’了喜欢。他有点小生气，但又不太像介意的样子，还在跟我商量商务方面的事情。我不知道……”

    焦碧海道：“先不管他到底什么意思，你的感觉呢？你想要他吗？”

    梁辉有些脸红，他自诩脸皮很厚，但这些话说出来确实羞人。不过梁辉还是咬牙承认了。

    “我一想到他，心里就像融化了一样。我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去温柔待他。光是想到他能对我笑一笑，或是抱一抱他，我就觉得自己高兴得像个傻子似的。我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真的好奇怪……就像是上辈子欠了他那种感觉，无论对他多好都是应该似的……”

    梁辉说话的时候，眼里星星像是要冒出来。

    不过，梁辉心想，他可没感觉到学长说那种特别不甘心，想些不好的事，时时准备突破道德底线去霸占什么的……他对范乾津的好感，是文明的、君子好逑的、知己欣赏的、灵魂共鸣的……

    焦碧海打趣道：“什么人能把我们梁大主席钓成这神魂颠倒的样子？段数很高啊。”

    梁辉忙否认轻咳：“没有，不是，不至于……什么神魂颠倒，而且他没有玩弄我的感情……他一开始还躲我呢。”

    焦碧海看不过去：“你咬一口不就完了？你是Alpha啊，要是他是普通人，你咬一口也没什么影响。要是他变成Omega，你正好先把他抢过来。”

    梁辉断然道：“我怎么能做那种事！”

    他又小声道：“腺体没成熟，咬了也没用啊。”

    光是暧.昧碰一碰范乾津的脸颊，梁辉心都像要爆炸了，要是咬了后颈一口，他可以原地去世。

    而且说不定范乾津会送他一个社会性死亡。

    梁辉又继续找理由，“而且他暂时有‘未婚妻’的。不过根据变异人婚姻法则，他只要一分化，一切订婚和婚姻关系都失去意义，这倒不算个大问题……问题是他铁了心要割腺体。”

    话虽如此，这件事还是梗着梁辉。他想到范乾津有“未婚妻”就不爽。以前范乾津还说“我不会喜欢别人”。

    在意那女孩吗？梁辉这时候一点都不大度善良了：范乾津，等你分化成Omega，要做腺体手术，是为了她吗？你说你要做绝对理性的人，这不还是感情用事？那我是不是只要竞争过那个女孩，你就不会做腺体手术了？

    梁辉脑补着转移了主要矛盾，不得不说非常具有想象力。

    焦碧海眼神复杂打量梁辉：人家有未婚妻，你还去撩动心思，不道德了？

    然而梁辉眼神中透出一股倔强：什么封建包办产物，男未婚女未嫁，我凭什么不能。

    焦碧海问：“既然心中迈过这条线，你为什么不再强硬一点？”

    以梁辉的层次，当然不应施展什么权钱压人；但他还是有很多合理合法手段，能催动此事朝他希望的方向进展。

    梁辉又抓着头烦恼：“绝对不行，我捧着他都来不及。”

    焦碧海好奇：“什么大来头。还有你搞不定的？”

    梁辉沉默不言，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焦碧海也不是金融圈内人。

    梁辉凭直觉明白，范乾津要是真生气了，要命得很。范乾津是他迄今为止觉得，如果有一人能和他并肩齐岸，就是他了。一定不能得罪了，范乾津如果生气站到对立面当他敌人，会很头疼的。

    焦碧海便不多问：“让你这么患得患失，你真的就没有一点点，想要他的激素冲动？那种强烈生理性.欲.望？”

    梁辉耳后红了一点点：“不怕学长见笑，我的多巴胺很正常……但我更是人啊。我们进化了六百万年，站在这个地球上，不是只为了让某个器官直立起来。”

    焦碧海深深叹了口气，旋即眼神变深：“我们确实和‘一般人’有差异，那个差异把我们带得更野性。生存是所有生物的第一要务。去夺取伴侣、去标记Omega，是我们生存条件的附则。”

    “你要清醒认识这种差异，去充分发掘优势，Alpha的竞争性是雄性的顶峰，我们从来不会轻易认输和放弃——你不屑于简单粗暴用强，那就去以你认可的方式，获得你想要的人。或者反过来，让对方得到你。”

    梁辉骤然醒醐灌顶，心中矛盾纠结减轻了大半，露出笑容：“谢谢学长解惑。”

    并不是要熄灭心中文明的灯塔，而是开拓另外维度的视野。

    英语四级和计算机二级的成绩出来，范乾津寝室都通过了。

    “436分！”欧阳山兴奋笑：“低空飞过，必须庆祝。今天的外卖算我的。”他怀着长见识心情问范乾津：“范范是600多少？”

    范乾津以“吃什么”的语气平淡道：“647。”

    刘宁天和欧阳山现在也佛系了，范乾津的存在，就是在给他们提醒人类上限的。他们机械地“哇”了一声，进化到了觉得这很正常的程度。

    “上学期成绩呢？”

    期末成绩，寒假时候，公布在教务处网站中，只能登陆个人账户看到自己的成绩和名次，隐私做得比较好。不过他们三个互相交流，并不隐瞒。

    范乾津的所有科目，总名次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综合GPA达到3.97。

    欧阳山学得也很努力，有3.4。刘宁天是3.3，他们都长长松了口气。

    “范范这成绩，S级的国奖应该就是你了。”

    “还要算一下活动加分？哦对，SUAE在这方面只会溢出来。”

    “要抢课了，赶紧把手机那些网关了。”范乾津毫无感觉，自己重生一遭，在这些事情上拿不到第一，那才不对劲。

    大一下学期开始，除了必修的几门专业安排好时间，其他的则自由选课。每个学期的学分是固定的，但可以挑不同时间段，选不同老师。有的学生为了去实习，会把课集中选在两三天里。某些老师名声在外，大家都想选，就比谁手快。

    现在距离选课还有五分钟，所有人都在电脑前严阵以待。

    2A班的专业课都是排好的。范乾津能自选的，就是公共课的人文、英语、思修、高数、体育。

    欧阳山和刘宁天他们的微观宏观则需要自选。老师们轮换课程，他们到处和学长学姐打听，锁定了口碑好、不挂科的几个老师。

    范乾津觉得公共课谁教都一样。不过体育课和大一“基础体育”不同，他选了个“特色武术”，听说是太极，普通人也可以轻松学上手。武术表演是金融大学的牌面，看看能对外交流是怎样水平。

    欧阳山和刘宁天则选了“商务交际舞”，也是实用特色的一门受欢迎课程——课堂上一般会强制男女生结对子。这就能制造无数机会了。

    SUAE也在返校第一天就通知到所有部长和干事，让他们把护照交过来，开始办去日本的签证。预备4月初的樱花季去京都开（旅）会（游）。俄罗斯则是6月。

    第一个周末，范乾津遵医嘱，去防护站做第二次正式检测，等待着最终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