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孩只背了林稚水一段路,就在他示意下散去了。林稚水折叠起写了猴孩背人逃跑的文章,揣进怀里。
郭靖问他:“怎么不继续跑了?”
林稚水:“会不断消耗灵气,如今每一分灵气都要用在刀刃上。”
郭靖点头:“我们要去哪儿?”
“不清楚,顺着水路逃,能逃多远就是多远。”
当然,也不能光逃跑,那太容易被追上了。
林稚水眼珠一转,黑白分明的眼瞳闪烁狡黠。“我记得,附近有个山谷,地形很奇特。”
虽然磨蹭了很久,妖族太子仍是追着林稚水的气味来到了一处山谷。山谷地形奇特,顶部长长伸出大片山壁,把谷地笼在阴影中,如同一只歪斜倒扣下来的口袋。
大风吹起,山谷里全是呜声。听不清人体呼吸,也分不出风中,哪个地方人的味道更烈。
太子阖眸感受片刻,艰难地分辨出人味重的地方,再睁开眼,手指已弹出爪子,往那边漫步过去。
古树粗壮,后边能藏三五个人,太子不想跟林稚水玩“秦王绕柱”,斥道:“出来!”没有任何动静。
狐尾伸出,抱住古树,强硬地把它拔起。
啪嗒——
几件物件掉落,妖族太子定睛一看,是林稚水的外袍,外腰带,长靴与发带。
“!!!”
轰隆——
巨大不规则图形阴影倾盖,妖族太子抬头,眼眸倒影中,巨石越变越大。
“不可能!”那么大的石头,哪怕他写出了大力士,也没办法一直站在树顶举着——树枝撑不住重量,会断。
巨石掉得突然,压住了妖族太子。林稚水可不会认为这么简单的陷阱能弄死他,再次拿出文章,让猴孩带他从山谷上方跑,衣服鞋子都不要了。
他之所以在这里停留,而不是抓紧时间跑,其一是为了恢复体力,其二就是防止妖族太子凑巧追上来,小设了个陷阱。谁能想到,就是那么巧,用上了。
吴用好奇:“你是怎么用一根棍子,一条树藤,让它在半空中悬挂那么久的。难道你也会道术,能驱使黄巾力士?”
林稚水一心二用,思考着下一回的陷阱,非常粗略地讲:“杠杆定理。我也不会解释,我只会用。他拔树破坏了杠杆平衡,石头就拉断树藤掉下去了。”
而他那时候躲在树上,妖族太子误认为他在树后实属正常,他脱完衣服后,干干净净放好,自己则趴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闻起来一身泥土味。
脑后呼啸声十分重,林稚水心头一跳,用自制的羽毛笔快速书写,猴孩便飞快地带着他拽了树藤,借力上去更高的坡,下一秒,熟悉的巨石和他们前后脚砸在了同个地方。
倘若躲得不够快……不,太子知道他们肯定能躲掉,才用它来威慑的。
林稚水回头,就见妖族太子挑衅地向他笑,身上除了多些灰,没有任何伤口。哪怕早有预感,林稚水还是心里一沉。
九条尾巴缠绕上巨石,假如是人手,恐怕早已爆出青筋。但是,那尾巴仍是将巨石举了起来,比投石机还精准地向他们这个方向砸过来。
“下水!”林稚水继续书写。
——这就是此时人族战文不足之处了,太机械化,要么提前写好,但是中途没办法改变,要么临时写,机动性高,但是太考验笔速和脑力。
郭靖:“林兄弟,我用轻功带你。”
林稚水:“先不用。”
江水一望不到头,奔流而去,猴孩再一次躲过巨石后,携着林稚水投入江中。
——丑初三刻。
没游多久,就听到巨物入水的闷响,林稚水回头,用勉强在水中睁着的眼睛去看,就见到江水裹挟着巨石向他翻滚过来。
“阮七哥!”
猴孩消失,阮小七急急地在水里扭身,拉着林稚水在水流中逆转到旁边,石头擦着他们身前滚滚而去。“乖乖,被这玩意擦撞一下,半个身子都得麻。”
水路最需要气力,身体麻了,那就只能找死。
“笔!”林稚水在脑海里叫道。
那石头确实没有伤到他们,却凑巧撞到了他小半截指骨,疼痛时力气一松,羽毛笔就被石头推走了。
阮小七:“直娘贼!”
这也追不上啊!
林稚水:“……算了,反正猴孩接下来也帮不了忙。”
咻——
咻咻——
几根削尖的竹矛扎入水中,臂儿粗,破开水的势头劲猛。
阮小七双手一滑,腿一蹬,帮着林稚水躲过去。“直娘贼,那狐狸精是想要把我们当鱼儿串起来吗?”
阮小七就是一条鱼,在水里是最灵活的鱼,可是再灵活也得妖族太子下了水,才能让他吃亏。
“还是实力不够……”林稚水心中叹息。
实力够了,地利就是锦上添花,而非必需品。
阮小七拉着林稚水往前游,往深处游,以躲避长竹矛。
游着游着林稚水就觉得气不太够用了。视野渐渐模糊起来,胸口火烧那般疼。鼻腔里颤出几声气音,恍惚间见到一串水泡往上浮。
氧气……
他需要氧气……
呼吸……
林稚水狠狠一咬舌尖,腥甜味涌了出来。因着缺氧,每动一下皆是极大的力气,腿肚子都在抖。
幸好没抽筋……
林稚水苦中作乐地想。
钻心的痛从心口散开,蔓延到四肢百骸。林稚水借着游过一块高大水石旁时,狠狠将手臂往石尖一撞。
哧拉——
身体被水推着前行,石尖戳进去后便逆着一拉,把肉给撕开。林稚水的感知终于清醒了。
阮小七猛回头,看到林稚水情况,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是他疏忽了,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有在水下挥动铁锤敲击凿子,凿穿能乘坐数百士兵大船船底的体力和憋气能力。
阮小七十指抠在石面上,强行止了冲势。脑海中对话:“林兄弟,你等我去给你渡口气。”
林稚水微微点头,也拿手抠紧石头,指甲快要断在石缝里了。
阮小七只把腰刀拔了,摆动双腿浮到水上,刚露头,破空声响起,这活阎罗哪里会怕,随着水波一流,再举刀一劈,削飞竹矛尖,平了的截面打在人身上,半点不破皮。
阮小七大力吸气,腮帮子都鼓了,潜回水里,就要给林稚水渡气,便听得岸上一轰,似是有人打起来了。
听着不像诱他们出去的。
林稚水和阮小七对视一眼,决定上去瞧瞧——反正都这样子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水底窜出两个头,林稚水大口呼吸,给火烧火燎的胸肺重新灌注活力。“呼……活过来了!”
岸上依然震天响,冒头时也没有武器攻击,两人定睛看去,就见一个看不太出具体年岁的老头,脚边是一张被撕碎的战文,手里还拿着另一张,而妖族太子正在和战文里出来的黑影战斗。
林稚水眼尖:“寇院长!”
再想到对方说过,皇城的大佬们对他的看中,就知道能和妖族太子对打的战文,是从哪儿来的了。
林稚水:“我们上岸去。”
阮小七:“好!打他个狐狸脑袋!扒光他狐狸毛!”
寇院长见着他们上来,差点被气个倒栽葱:“不跑还在等什么!”
林稚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这伤口不能白流血。”
转头问阮小七:“七哥,你要什么武器?”
阮小七嘿笑:“飞鱼钩,渔网,爷爷要让他知道,爷爷之前是被他偷袭,才死得那么窝囊的。”
没有笔,林稚水沾了血,拿出《水浒传》的同人,顺着往下写,阮小七腰间就出现了飞鱼钩,钩上缠着一张渔网。
阮小七咂舌:“可真方便,文章写成后有灵气保护,再不怕水晕了墨。”
林稚水收好文章,“那我先走了。”
阮小七笑道:“快去快去,你要是后面被追上了,那就是对不住我。”
两人都清楚,倘若是换过来,阮小七不死,林稚水就不死,那今日留下来的,就是林稚水了。
——他讲人道,却并不迂腐。
寇院长:“正好,我骑了马来,快上马!”
“谢啦,院长!你放心,我一定抓紧时间赶回来,参加十九天后的私试。”
林稚水上马,疾驰而去。
阮小七手提飞鱼钩,也不和寇院长废话,瞅紧时机,飞钩而出,再一跳河里,那绳索缠了妖族太子右腿,把他横拖倒拽,拉进河里。
水底,是阮小七的天下。
他在水里就似鱼一般欢快,仿佛没有丝毫阻力,转眼间窜到妖族太子身后,腰刀一割,伤了他臂膀。
阮小七牢记着军师说的话,这太子尊贵,受不得气,激他一激,这头傲慢自矜的狐狸就会懒得动脑,只想着用实力把伤他尊严的家伙压下去。
于是他又一晃,躲过在水里受了阻力的狐尾,还挑衅地割下一丛毛,冲太子晃了晃。
太子脸一沉,尾巴扭断飞鱼钩,也不急着去追林稚水了,九尾齐出,非要把阮小七杀了不可。
他想:这可不是真的人族,能死而复生的家伙,杀了也不算违背约定。
阮小七往水底下钻,钻进水草里,妖族太子自持实力,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刚进去,阮小七就从另一边滑了出来,手里提着渔网一角,笑容得意。
收!
阮小七自己在心里喝了一声,渔网拉起,直接把水底狐狸圈进了网里。
“嘿,林兄弟,早说了,水里才是你哥哥我的天下!”
林稚水没跑远,还能收到脑内传音,听完后,会心一笑。
岸上,寇院长紧张地看着河水,只能妖族太子冒出头来,就用战文对付他。
水面初时平静,而后翻滚,混浊,偶有血色出现,河底战斗很是激烈。
过了一段时间,妖族太子才浑身湿淋淋地出现,阮小七却再也没冒头。
寇院长撕了战文。
——丑正三刻。
林稚水骑马到了一处岔路口时,吴用突然咦了一声。“林兄弟,往右边去。”
林稚水直接扬鞭纵马去了右边,随后才问:“加亮先生是想到好法子了?”
“倒也不算好法子。”吴用思索着,把真实的路型和脑海里的舆图对上。“这条路通往秦始皇陵,不过,有点远。倘若我们没办法在路上解决他,又平安到达陵口,你去哭哭坟,说不定能惊动始皇帝的英魂。”
林稚水桃花眼里浅含笑意:“那我到时候试试,哭不来始皇帝,那就当给我自己哭坟。”
寇院长将妖族太子拖到了卯初二刻,拖了那么久,足以见得学士们给寇院长的战文,都是真材实料的,可惜,一次性用光了。
寇院长到不后悔,而他也确定,这事传到皇城那边,学士们只会从箱底再抠出一些给他。毕竟,保住人才是最重要的。
妖族太子全力奔跑,循着味道追了一刻钟,终于追上了林稚水。
——卯初三刻
他的身体一弹一收,落在林稚水跟前,也不急着捉他,含笑:“还跑吗?”
“吁——”
林稚水拉住飞奔的马,看着妖族太子:“跑!”太子做了个请的姿势,林稚水也不客气,“驾!”
狐狸尾巴将马腿一绊,马冲劲不减,直接折了腿翻倒,林稚水也翻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妖族太子慢悠悠走过去,半蹲下来,金色的眸子难得温和,“还跑吗?”
“跑!”
林稚水心态很正,并不介意妖族太子这样猫戏老鼠的态度。爬起来就跑,太子脚步缓慢跟在后面,转了角,还以为林稚水已经跑远了,却看到他半侧在地上,心脏插着一把刀,喷涌出来的血液溅在了身周,便连石头上,也喷溅了竖条血滴。
妖族太子:“!!!”
谁动了他妹妹的宠物?!
他杀过人,也杀过冒犯他的妖,那些家伙心脏被捅后,溅出来的血约莫就是这么个形状。
太子激动之下,三两步过去,摁着林稚水的肩膀,将他翻过来,想要探他鼻息。
掌下的身体是温热的。再认真一嗅,他身上的是动物血,也不知什么时候搞的,又什么时候揣身上,准备伪装的。
妖族太子一惊,却也来不及退了。林稚水用力与他额头碰撞,人体最坚硬的骨头,当属额骨和颧骨,被那么近在咫尺地一磕,哪怕是妖族,也脑子一嗡。
林稚水将那把夹在腋下的刀拔|出来,转手往狐妖心口送,十分干脆利落。
狐妖爪子一勾,穿了他肩膀,林稚水哼都不哼一声,刀尖穿破衣袍,然而,一条尾巴尖已停在他喉咙上。
一狐一人挨得极近,狐狸贴着他的脸,眼眸眯起,“人族,你小聪明确实多,可惜,在绝对实力面前,没有丝毫用处。”
“服吗。”
林稚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你还让我跑吗?”
妖族太子不急不缓:“如今是卯初三刻,离辰初尚有五刻钟,你可以再试试。”
林稚水毫不客气:“那我当然要试试的。”他抬起腿就是一个膝顶,伸在外面的手微不可查地比了个手势。太子没察觉到,只是拐了脚缠住他小腿,将人制住。
“那你试试,这种情况下怎么……”脱困。
绷紧的箭弦一松,利箭破空,噗嗤入肉。
第一发才到,连珠箭第二箭便已将他铺直的尾巴钉在地上。随后铮的一响,第三箭也不知瞄准了哪里。
妖族太子终究还没到控制身体反应的地步,第一箭射穿小腿时,身体条件反射地绷直,背部弓起,林稚水趁着这一刹那的松懈,身子一缩,张口咬住他的尾巴骨。
尾巴是他的武器,却也是妖族太子防御力较为薄弱的地方,登时就是一吃疼,尾巴炸成了棒子。林稚水可不想被戳伤嘴巴,连忙松口。
第三箭,瞄准的是咽喉。妖族太子感应到了危险,浑身毛倒竖,身子一翻,躲开了致命的攻击,那支箭就冲着林稚水去了。
第四支箭后发先至,将前一支箭劈为两截,断矢弹到远处,林稚水爬起来,捏着后半截箭身,摇头:“可惜……”
远处,郭靖放下弓,也摇了摇头:“可惜了。”
妖族太子徒手拔|出钉着他尾巴的箭,望向郭靖:“没想到,你这么正气凛然的,也搞偷袭。”
郭靖:“可惜没成功。没成功倒也不算要事,只是你日后对此有了防备,后来人再用相似的手段,就不容易了。”
妖族太子反手将箭甩飞回去,郭靖接住后,还拱了拱手:“多谢。”
林稚水快步跑到郭靖身边,郭靖投了个眼神,林稚水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又跑了。
——那狐妖奔跑的速度能够比得上轻功,颠簸不平的路还好,轻功更胜一筹,但此刻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大道,根本没法摆脱他。
郭靖拖了妖族太子三刻钟。
回到文字世界后,郭靖对林稚水说:“他察觉到时间不够了,不愿意与我磨胜负,硬接两记降龙十八掌后,咬断了我的右腕,借力脱离战场——日后记着,他的犬牙可断金石。”
林稚水苦中作乐:“还要记着,狐妖的嗅觉特别灵敏,以后最好想办法毁掉。”
如果他还有以后。
事实上,他体内唯有薄薄一小层灵气,哪怕再把郭靖请出来,恐怕连个轻功都没办法用。
“没事。”林稚水很乐观,“只要我的命还在,就总有翻身的可能性。”
林稚水耳朵一动,敏捷地一扑一撑地,前翻出去。
原本足踩的地方,被黑影戳出尖锥小洞,约有一拇指深。
林稚水身体一扭,使自己正对过去,黑影骤悬在他眼前,那是一根尾尖滴红的白绒狐尾,原本该是人们喜爱的毛茸茸,此刻却成为最尖锐的杀人利器。
林稚水嗅到了人血的腥味。
他鼻翼一动,视角慢慢往上移,远处,妖族太子半蹲高石之尖,似笑非笑望他,身上竟散发着浓重的香味,甜腻得像一块蜂蜜糖。
“你杀人了?”林稚水沙哑着嗓音。再一感应,天道并未传递给他这个信息。
——妖族太子没有违规。
林稚水松了一口气。
“没有。”或许是猎物即将被捕获,妖族太子心情很好,不介意回答他这些细枝末节,“李家养的那群剑仆拦了孤,孤只是给了他们一些教训。”
阮小七通过林稚水的眼睛瞅着那狐尾摇曳,倒也忍不住想:这狐妖,也还算守信。
林稚水也这么觉得。
他扬声问:“现在算抓住我了吗?”
妖族太子垂眼看过来:“追赶过来,再加上剑仆拦路,也费了约莫半刻钟,你还有一刻半钟,可以继续跑。孤要的是你心服口服。”
林稚水非常怀疑对方看过《华阳国志》,里面就记载了诸葛亮七虏七赦孟获,使对方心悦诚服。
管他呢,反正抓紧一切机会,说不定就能等到翻盘时机呢。
林稚水身形疾退。
这时候硬拼就是个死,先找到秦始皇陵,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尾巴尖连戳他肩头,腘窝,伤口处,“蓬——”那几块地方血花一溅,林稚水摔在地上。
正好是个坡路,直接滚了下去。雪白的火鼠裘脏得不成样子,东黑一块,西黄一块。
林稚水撑着地面喘气,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艰难地抬头。妖族太子此时也行到了他不远处,长袖敛手,负在身后。“跑。”
一滴汗从额头滑进眼睛里,林稚水眨了眨眼,视野从模糊变回平静。“文武双全的加亮先生,你看,我最后这点灵气,够你挥动铜链吗?”
吴用叹息:“首先,我得能近他身。”
那九条尾巴足够绵长,克制了大部分的近战。
林稚水心里笑了两声。
吴用:“你笑什么?”
林稚水:“还好我想到我的剑术才从基础学起,只学了三个月,有待磨练,没把青莲剑和巨阙带出来。”
不然,这两柄宝剑就要跟着他去妖族,宝物蒙尘了。
吴用一愣:“你倒是不沮丧。”
林稚水舔了舔牙尖,“沮丧又不能让我脱困,心态积极向上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知道砒|霜能不能搞死大妖。
林稚水看了看妖族太子面如冠玉,眸若点金的相貌,却也清楚,想让他像那个乌贼妖一样,胡吃海喝,一口气吃三百斤的虾,不现实。
想些别的办法。林稚水,你可以的。
妖族太子想要让他心服口服,就像是人养猫,当然是希望猫不对自己有抗拒心理,要乖,要听话,要亲人,品相好,毛色干净,身体健康,没有残疾。所以,他戳的那几下,在他看来,是能完美地治愈好,并不会碍事。
而心服口服,就代表只要不是过分的操作,对方都会容忍。
林稚水眼珠一转,似乎随手搭在腰上,手指一勾,插在内腰带里侧的小镜子倒扣进掌心。
“太子殿下,多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一力降十会。”
嗓音中透露出来的疲倦,让妖族太子挑眉,“你累了?”
林稚水苦笑:“怎么也跑不掉,如同猫儿爪下的老鼠,脱不开身,你说我会不会累。”
“这倒不错。”太子颔首,“你要认输?”
林稚水摇头,“这样子太丢脸了,”
“你待如何?”
林稚水手心上翻,露出其中的小镜子,“实不相瞒,那块大石头是我举上去的,我天生神力,这是我最后的底牌和依仗了。”少年叹气,过往灼灼的神采也黯然失色,“我们一起拉这面镜子,你如果能把它从我手里拉过去,就是我输了,我心服口服,任你驱使。”
他似乎是真的失了斗志了。
妖族太子不介意给他最后的体面——甚至还有些得意地把尾巴伸过去,“可以。”卷上了镜子,然后……
“你!”
那镜子倏然变大,从两寸大涨为八寸,感受到妖气,镜面波纹涌动,大放光彩,妖族太子被这光照到,血气翻涌,皮毛和耳朵都慢慢露了出来。
“黄帝第八镜!你怎么会有这个!”他勉力支起尾巴,将自己团住,人身却似冰山慢慢溶化,显露狐狸本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够对付我吗?这东西早就不剩多少灵气了。”
林稚水当然清楚,但是有赌约放在那里,他只需要拖完剩下的时刻,就是赢家。
“加亮先生,麻烦您指路始皇陵了。”
林稚水用最后的灵气唤出猴娃,这时候已经没了笔墨,猴娃就是一辆只会根据旧程序运行的车,要么直去,要么停。
借助它跑了一段路后,林稚水灵气耗尽,猴娃回到文章中。他只好靠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完剩下那段路。
太子戳的那几下是真得狠,身上几处大洞至今仍在血流不止。吴用:“血液会暴露你的位置。”
林稚水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那也没办法处理了。”
终于走到地宫的外羡门门外,林稚水跪了下来,“人族林稚水,请始皇救我!”
没有动静。
林稚水并不意外,只一个个试过去。
“如今人族式微,妖族独大,将人族作为食物与奴隶,任意食用或驱使,请始皇怜如今人族,赐下应对之策。”
依然没有动静。
林稚水的血流得过多了,眼前一片昏花。只还记着自己要做什么,顽强苦撑:“有许多名家感您雄风,为您写了赞诗赞词。”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火乌日暗崩腾云,秦皇虎视苍生群……”
“昔日有嬴政,六国一扫平;自称始皇帝,深居咸阳宫;霸气使人惧,叱咤怪眼睁……”
吴用在文字世界里惆怅:“也不知道始皇帝吃不吃这套,喜不喜欢后人对他歌功颂德。”
阮小七:“没法子,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就成了呢。”
狐啸由远及近。
阮小七:“……不好!”他怒道:“什么破镜子,连爷爷坚持的时间都没有。那我阮小七日后也能称个黄帝之下第一人了!”
吴用摇了摇扇子:“你们在水里是缠斗,又占了地利,他没办法直接破水而出,可不是只能和你斗?就像郭大侠,那处地形地势平坦,狐妖铁了心要脱战,就连郭大侠也没办法。”
包公:“别急,你们看他此刻样貌。”
另外几人齐齐看去,妖族太子此时确实不妙,他连人形都没办法化出来了,狐身毛色光泽黯淡,金瞳也暗了不少,九条尾巴断了七条,可见他确实在镜子那儿吃了大亏。
阮小七先一喜,又一恸:“这有什么用,林兄弟哪来的力气和他斗,又哪来的第二面镜子,把他剩下两条尾巴也断了?”
转瞬间,狐妖已到了林稚水面前,受了重伤后,也端不住气度,亮出锋利的牙齿:“很好,人族,你惹怒孤了。”
“孤原先想好好待你,既然你不识抬举,孤就只好抽了你的腿骨,毒瞎你的眼睛,孤看看……是把你握笔的手指一根根折了呢,还是拔了舌头呢?”
林稚水昏昏沉沉,已经听不进去他说什么了。脑子迷迷糊糊过了一遍学识,一句话猛然跳出来——
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
林稚水迷蒙间将其理解填入脑子里后,混混沌沌时,只想到:哦,弄错了,不应该念诗的……
念什么呢?
刚听到的话语在脑中回响:“很好,人族,你惹怒孤了。”
“惹怒……”
“惹怒……”
林稚水看的书的确有正有杂,比如误入了手机某些点进去后没办法后退,只能关浏览器的小网站。
于是,神智不清之下,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念了什么:“胡亥生来貌若好女,又有着女体特征,对此骇之厌之,平日里束胸而行,极濡慕始皇……嬴政的双手,欲罢不能的按在了胡亥的酥|胸上……”
这一念,念得包公黑脸都能看出红来,阮小七张口结舌,摇着扇子的吴用直接失手摔了扇子。郭靖则连忙唤人:“林小兄弟!林小兄弟!你快清醒过来,不能念了!你再念,杀你的就不是狐妖了!”竟还用上了内力长啸。
林稚水被魔音贯脑,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他刚才……总不会是念了一通《阿房宫赋》,把始皇帝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等等……
不对……
他念的是……
林稚水陡然睁开眼睛,见到尖锐的狐爪停在他眼前一寸不得进,妖族太子的狐狸脸上,似是古怪,似是愤怒,还参杂着些许“原来你是这种人”的震撼。
——辰初。三个时辰已到。
林稚水眨眨眼,还没全然回过神来,就听到身后一句阴恻恻,带着杀意的——
“你再说一遍?朕的双手,欲罢不能的按在谁的酥|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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