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没有等来赵玄,却等来了满身是血的元明珠。
送人回来的是郭廷,神色颇有几分凝重:“姑娘,王府出事了,九小姐今晚着急去救人落入了陷阱,殿下要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今晚不能来了,公子让我给您带个话,请您帮忙照顾一下九小姐,等王府的事情忙完了,公子会带您回家。”
苏浅简直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这赵玄真是什么都敢说,现在好了,连郭廷都知道了,看他说话那样子,这是把她已经看成是赵玄的人了……
看来,赵玄连自己是女孩子的事情也给他说了,哎!这种掉马甲的感觉真是……
苏浅这边自己还伤着,却还得和丫鬟一起照顾昏迷不醒的元明珠。
而另一边的赵玄同样也不轻松。
西凉王府里妖风太大,他原本并没想过要参与其中。
但知道那小院儿确实关了苏家人之后,他肯定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开始行动,元明珠就出事了。
庄氏是个果断的人,当机立断找了个替身将元明珠换了出来。不但如此,再过两日,元明盛也会因为妹妹的死而悲伤过度撒手人寰。
连赵玄也不得不佩服庄氏的果断。她一共诞下四个儿女,先死的一个大概是令他对王府再也没了指望,后面还余二子一女,这一次就要离开两个,仅剩的一个马上也要离开书院赶赴军营,这以后王府里她就只能形单影只,孤军奋战,尤其假死的两个孩儿,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但对赵玄来说,这笔买卖是很划算的。
救了两个对王府彻底失望甚至满含怨恨的人,还借此在王府埋下了一颗大钉子,除非赵玄是傻了,才会不答应。
因此,今晚的戏,怎么说赵玄也得帮着庄氏唱圆满了。
五月的塞北,夜晚的风还依旧凛冽,仍有刺骨之寒;可在江南却已经暖风习习,绿柳扶疏,带上了醉人的花香。
只是此刻有两个满身狼狈的人却不得不在这初夏的夜晚,偷偷跑到江边渔船上藏身。
“紫琴姨,你别睡,你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去找些吃的来。你别担心,我在路上都留了记号的,师傅和陆叔回去看到一定会来找到咱们的,你再等等,等等他们就来了……”
苏云尘满面脏污跪在腥臭的船舱里,看着眼前烧得满面通红的紫琴,心里一点点下沉。
当日他躲在地窖,听到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还有那些无赖调戏紫琴姨的时候,他终究没忍住跑了出去。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生平第一次,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一个人被他一刀捅在了要害。
他其实并不像紫琴姨想的那么娇弱。从得知家中巨变的消息到这一路上被人追杀,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早就将他的心磨砺的渐渐坚硬起来。
他明白了姐姐的一番苦心,明白了当日母亲与他诀别时的无奈和决绝。他还明白了肩上的责任和担当。
他再也不能做那个侯府里无忧无虑的小世子了。稳扎稳打,循序渐进再也不是他可以懈怠的理由。
那个人慢慢在他的眼前停止了呼吸。那一刻,不仅是苏云尘自己,就是被救下的紫琴都觉得小公子整个人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染上了一层看不清的杀气。
那纨绔的两个跟班傻了,可面对一个面不改色拿着小刀就敢杀人的小孩子,他们竟也不敢上前抓人,一路叫着杀人了,头也不回跑掉了。
紫琴不敢耽搁,只拿了些细软便拽着苏云尘逃了出来。却得知死的竟是姬家嫡系的子弟。
这下可是捅了大篓子,城里贴满了他们俩的画像,全城都在搜捕杀人犯。
南都虽大,却是姬家的天下。
紫琴和苏云尘只能趁乱往城外逃,只可惜,姬家势力太大,就是水上也都是姬家的船队。
他们不得不将自己扮成乞丐躲进了江边废弃的船屋,可就在这时候,苏云尘才发现紫琴竟发起了高烧来。
苏云尘跟着师傅习武,自然也学了一些保命的手段。
可就算他手边还有大把银票,那也不敢进城去买药啊。
眼前的紫琴已经烧糊涂了,不时模糊不清的吐出几句呓语。苏云尘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想想法子了。
苏云尘身上是不缺钱的,当日苏浅走的时候给他们每个人都塞了钱票。不提紫琴身边的,就是苏云尘自己就装了起码五六百两银子,这些银子够普通人家吃喝十年没问题了。
苏云尘在江边快速奔跑着,他记得这里是有个小渔村的,他们现在藏身的破船就是那渔村里打渔人家废弃不用的破船,因为实在没有了修补的价值才会被丢在江边,任由它腐败枯朽。
如今已是深夜,天边挂着浅浅的一弯下弦月,没有多少星光,天地一片昏暗,江风却有些大了起来。
眼前的渔村不大,仅有的几户人家也是破屋漏瓦,有的甚至直接用破船为基,在其上勉强安个家。
从出生就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即便是这一路逃难也没见识过这样破陋不堪的生活。
挑了那家破船屋,走近看时,却发现竟连一扇像样的门都没有。苏云尘犹豫了下,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有人在吗?请问……”
兮兮索索的声音传来,从船屋里走出一个瘦骨嶙峋穿着破烂的女人,见到外面是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有些犹豫。
“您好,打扰了……”良好的教养改不了,苏云尘就算是穿着再破烂,但也看得出是好人家的孩子。
那女人没等孩子说完就转身进了屋,苏云尘要出口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觉得有些难堪。
他想离开,可想着破船舱里的紫琴姨,他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换一家人家问问看,却见那女人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
“家里就只有这点粗糠了,你拿去垫垫饥。”
说着,将那一小坨冷硬的东西塞进了孩子手里:“我家地方太小,那边有个破船,船舱里能睡人,你去那儿睡。”
苏云尘捏着手里的干粮有些发怔,他是没想到,这女人会如此善良,看看她家这样,也知道是一塌糊涂的,竟然肯舍得给自己吃食,大概这干粮给了自己,她明天就要饿肚子了。
见那女人想要回去了,苏云尘急忙叫住了她:“您等等,我不是来讨吃的。您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请您帮个忙。”
那女人似乎犹豫了下,看面前这小小的男娃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这才侧身撩起了门帘:“那你进来。”
苏云尘松了口气,很有礼貌的施了礼这才跟着那女人进了船屋。
没想到外面破烂不堪的船屋,屋里收拾的倒还算干净。只是这家里实在太穷了,几乎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低矮的木塌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而那张木塌上,此刻正躺着一个男人,那人身上盖着打了许多补丁的褂子,所盖的被子也是补丁摞着补丁,那男人比女人看着还要瘦,颧骨深陷,脸色青灰,看得出也是个久病之人。
苏云尘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觉得就刚才这女人表现出来的样子来看,应该也不是个坏人。
从前他姐姐就教过他的,说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不要以貌取人,也不要对人轻易的下结论,要多注意观察,多用心分析,这样的话才不会看错了人。
苏云尘一直以姐姐的话为第一准绳,今天他也是仔细观察过,确认了这个女人才敢跟进来的,所以,他现在说话也有了些底气。
“晚辈是江北人氏,家中突逢变故,这才和小姨来江南投亲,结果投亲无门,又遇歹人加害,只能流落野外,再图他计,今夜我俩就在那船屋里暂时栖身,但晚辈小姨身上有伤,今夜伤口化脓,突然起了高热,晚辈无法只得来求助乡邻,求您去看看我小姨,救我二人一条生路。”
那女人还没说话,塌上男子却道:“你也看到咱家的情况了,家里穷,啥也没有,你去别家看看。”
苏云尘咬了咬唇,从怀里摸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来:“我不白麻烦你们,这是买药的钱和辛苦费,我一个孩子也进不来药铺,还得请大姨帮帮忙了。”
女人看了眼塌上的男人,那男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却还是冲女人点了点头。
女人这才伸手接了那银票,看了一样,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还揉了揉眼睛,竟连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她再看向苏云尘时,眼神里多了些什么,却还是急忙凑到了塌边,将那银票递给了男人,和他一起看了起来。
那男人也有些被惊住了,想了想,还是冲女人点了下头。
女人小心将银票揣进了兜里,这才站起了身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那废船看看。”
说着,人已经急匆匆下了船而去。
苏云尘不敢怠慢,急忙也跟了上去。
见那女人就是去的他们藏身的破船,这才放下了心来。
等重新见到紫琴,就是苏云尘都被吓了一跳。
紫琴嘴边是吐出的白沫,眼珠已经上翻,看着十分吓人。
苏云尘再绷不住,吓的哭了起来:“求求你救救我姨,我会多多付你报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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