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人离开,大家都揪了心等着,也不知那药何时能起效,就是苏浅都提了口气,就怕听到那两位素未谋面的姐妹身死殒命的消息。
这些女子命太苦,活得太难,她身为女子,也不想看着她们就这么被自己连累死了。
接下来方芸娘本想让大家散了,只等结果就是,可谁都不愿走。
苏浅知道自家解药的效果,吃过一定很快就会吐,只要能吐出污秽,那便是有救,便也不走。
见她不走,苏石和小溪自是也留下了。
众人表面上还是轻松聊着家常,可气氛还是慢慢变得紧张起来。
大约一盏茶过去,远远听见有人跑了过来,人未至,声音已是传了过来。
“大喜,大喜啊!她们两个吐了一滩腥臭黑血,人已是好多了,巫女说再服多两次药丸,这毒便能清出来了。日后好好养着定能痊愈。”
说着,那女子冲着苏浅跪下便磕了头:“恩公真是我等福星,我替那两位姐妹谢谢恩公救命之恩。”
周围女子皆起身冲苏浅施礼,苏浅有些羞赧,急忙起身将那女子扶了起来,一眼瞧见对面苏石那双震惊的眼,心中竟略有几分得意。
不过,方才是因为被中毒的事情绊着,她便没提走的事情。如今这事情解决了,该说的话也得赶紧说清楚了,不然就怕时间要来不及了。
苏浅急忙伸手冲着众人压了压,大声道:“大家听我说几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商议。”
方芸娘听苏浅这样说,急忙示意大伙安静,伸手请了苏浅上座,这才道:“恩公有话请讲,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苏浅深吸口气,看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这才道:“我是想说,咱们大家需得赶紧离开此地了。”
听到此言,除了苏石和小溪,众人震惊,皆面面相觑。但无一例外,皆皱起了眉头。
毕竟,这里是大家的根,为了这个地底世界,他们付出了太多的辛劳。可以说,这里既是她们认为最安全的避难所,也是她们内心情感的寄托。
背井离乡的滋味她们尝过,也经历过世态炎凉,人世冷暖,当过匪婆,也逍遥过,放纵过,鬼门关走过,可后来还是回来了。
不但人回来了,连心也跟着安定了。
宁肯过着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也不愿再离开。
苏浅见她们如此,也知道她们不舍,耐心道:
“我知道大家不想走,也不舍得走。可你们听我说,一来,那江湖人即是已发现了此地入口,难保他们不会再找过来。这些人杀人不眨眼,之前若不是听到朔方城的动静,他们也不会被惊走,但时机成熟,我保证他们一定会回来。二来,朔方四面被围,城中又无强兵,我恐怕城破就在眼前了。那些蛮人将我们汉人当两脚羊,落入他们手中,更是生不如死。我就怕,城破后他们会派人出城追击,且会一路南进,不论怎样,咱们离得这样近,难保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而蛮人擅御禽兽,追击必带鹰犬,猎犬嗅觉灵敏,信鹰目力超群,万一被寻到了蛛丝马迹,咱们便如瓮中之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到时候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方芸娘闻言脸色已是白了。她虽然当过几年匪首,但真没多少这样的见识,听苏浅所说才惊觉自己之前所想多么幼稚单纯。
只不过一瞬,她心中便有了定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走!姐妹们,咱们也不是那婆婆妈妈的人,大不了再找个山头,咱们照样逍遥自在过日子。虽然这半年咱们过的安心,但整日像老鼠一样窝在这地底下,日子长了也不是办法,总得要出去见见太阳的。”
那叫春杏的第一时间回应:“走!姐妹们,跟着恩公不会有错的。”
众人听得这句却是哄笑起来,竟是将这沉郁气氛也一扫而空了。
那春杏却急了:“难道我说错了吗?我跟你们说,若不是恩公年纪太小,老娘又老丑了,老娘都恨不能将恩公扯上床报答一番。”
众人更是大笑起来,苏浅则听得一脸羞臊颜色,没想到这些女人竟是这样的风格。
倒是方芸娘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了下来:“既然说要走,那便不要再磨蹭了,即刻收拾东西,咱们今夜就走。”
转头又冲春杏道:“你带着各人去,挑拣着将重要的东西带上,那些瓶瓶罐罐锅碗瓢盆的就别带了,咱们是去逃命,可不是搬家,那些鸡零狗碎的全给我扔了,谁要是婆婆妈妈的,我可不惯着。我这与恩公还有事商议,剩下的事便交给你了。”
那春杏一抱拳,应了声便带了人去了。
苏浅也想和方芸娘说说日后,毕竟让她们沾上七杀门是自己之过,如何安顿好她们也变成了自己的责任。
苏石也起了身,“那你们便好好商议,我带小溪也去准备准备。”
苏浅却将苏石拦了下来。一是她如今身份是男子,经过方才的一幕,她是真有些怕了这些彪悍女人,二来,苏石沉稳,经验也比自己足,有他在自己心里也更有底些。
方芸娘也笑道:“苏大哥不必见外,既是恩公的朋友,便是我等的朋友,再者说,您的年纪大,见识想必比我们多,小女子也想听听您的建议。”
苏石想了想,点了点头。
方芸娘便笑,转头望向苏浅:“恩公既是想过出路,一定也想过这去处,我想先听听恩公的意见。”
苏浅点头,却有些脸红:“头领莫要再恩公恩公的了,叫我小浅就是。”
方芸娘却有些莞尔:“也好,我也觉得叫恩公,倒是将咱们的距离拉远了,还是叫小浅更亲切。”
苏浅脸红,可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手指沾了茶水,开始在桌上画起了图来:“咱们如今在朔方,最近的去处是西边。西岭山脉绵延千里,要想找出个藏身地,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太危险,显然不是长留之地。加上两边如今都成了蛮人的地盘,自是不可选。所以一直往南去肃州是最佳退路,那里毕竟是西凉王的大本营,说起安全来,自然是最安全的去处。”
见苏石皱眉,苏浅心下点头,果然,和自己想得一样。
不待苏石说话,苏浅便接着道:
“不过,咱们这些人如今的身份都有些问题,你们的事情才过去半年多,目标又很明显,我们呢,身上也有些麻烦,所以,往肃州是肯定不行的。”
苏浅说到这,想起从小到大和父亲的通信中所提及的事情,不自觉沉了声音:
“而且,蛮人来势汹汹,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个朔方而来。占了朔方,他们必然南进,肃州不可能为了几个难民而大开城门,也许现在就已经闭锁了关口,禁绝出入了。那这一路的难民就会变成蛮人用来攻城的肉盾和储备军粮。所以,这条路看似安全却是绝路,绝不能选。”
方芸娘听得连连点头,如果说之前,她只将这少年当成是救过她们性命的恩人,那这一刻,苏浅在她心目中,就是如诸葛一般的神人了。
她直接一拍桌子:“小浅,你就直说,我们该往哪儿去?我以后都听你的!”
苏浅脸又红了,看了眼苏石,见他也含笑正望着自己,便道:“那我就直说了。”
她在向东的方向画了一个箭头:“我们向东。过黑河,去漠西。”
“那里不是在打仗吗?”说话的却是一直沉默的小溪。不知何时也凑到了桌前,挤在苏浅的身边。
此刻他眼睛黑黢黢只是望着苏浅,那眼中异彩纷呈,竟像是藏了满天星辰,看着苏浅一脸的崇拜。
苏浅心头一软,微笑着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温声道:“虽然那里如今在打仗,但他们好歹有长谷关和黑河这两样天堑,加上赵玄此人还算知兵,这么些年,漠西让他守得滴水不漏,西北荒漠之地,只有漠西沃野千里,只要不是如今年这样的大旱,他们自保完全没有问题。我只能说,这个赵玄是个聪明人。整个西北境,除了肃州,也就是这个漠西了。”
小溪听得直点头,更加崇拜苏浅。伸手抓住了苏浅的袖子。他心里有事却不能说,表情有些纠结。可石叔说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有些难过,要和这个喜欢的大哥哥告别了。
苏石见小溪的样子,心里明白他的想法。
可他也无法,最多,便送他们过黑河,他到时候直接雇船南下也罢。
苏浅却不知这两人的心思,她现在有些担心苏石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这长途跋涉的逃亡。
之前苏石在银矿亏损有些大,加上又刚刚中过毒,身体一度虚弱到站立都困难。如今虽然缓过来些,但总归是不大好的。
苏浅便问方芸娘这里可有药材。
却没想到,方芸娘这小小五脏庙却是好东西不少。
太珍贵的药材是没有的,但一般的普通药材那巫女手里却挺齐全的。
苏浅见之大喜,不光是给苏石配了些药包,连带着给那两个才刚解毒的也配了些。
那巫女则欢喜不已。本来就对这个能解开那厉害毒药的人物十分崇拜好奇,这下更是如看到个聚宝盆一样。
巫女金发碧眼,长得十分漂亮。她穿汉服,说汉话,除了容貌以外,看起来已是和丁家村的女人们没什么不同了。
她是个异族奴隶,很小的时候就被贩卖到了中原来,机缘巧合下被方芸娘所救。
因她从前跟过一个药材商人,耳濡目染让她懂得些粗浅医术,便被方芸娘留在了丁家村。
巫女其实会得不多,平时也就是处理些小伤小痛的,最大的作用还是指导女人们认识和采集药材,经过了炮制,再卖给城中药铺以换取女人们日常所需之物,所以丁家村的女人们并不排斥她,相反还很尊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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