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看他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不觉笑容更盛:“你果然都是装的。不过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清形势。如今我也只是想进去瞧瞧,又没想着做什么。你只需要保我进去溜一圈出来,我不但给你解药,我还将之前拿了你们那几百两银子也全都还给你。有了这些钱,你买房子置地,再娶几房妻妾都是尽够的了。”
于东一双眼咕噜噜转着,突然斜眼看了看苏浅,半晌才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浅嗤笑了声:“两个做苦力的竟然长得这么壮实,还有刀有剑的,难道这处私矿竟是做慈善的吗?”
见于东变了脸色,苏浅才又道:“你们两个做看守的监守自盗也就罢了,还弄出了什么疫病,想必里面被你们搅得不轻?”
于东表情有些僵硬,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露出一副无赖样子:“那疫病可不是假的,也不是我们弄出来的。你要进去就进去好了,反正如今老子生死全在你,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苏浅冷哼了声:“你也知道你的生死全在我吗?但我看你对这点好像认识得不太够啊。”
说着苏浅突然一手捏了于东的脖子,一根钢针抵在了于东的眼皮上:“一个人要是想死其实很容易,但慢慢死就不一样了。我手里这钢针最是锋利不过,你猜猜它扎进你的眼睛鼻子,耳朵肚脐,还有……”
苏浅的眼睛望向了小于东的位置,吓得男人僵硬着身子,语带颤音道:
“你已经给我喂了毒药,还想如何?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苏浅看着强装镇定的男人,晃了晃手指,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我怎么进去?”
于东:……
苏浅没想到这于东还真是颗有用的棋,竟然当真知道这矿区的另一条进入的路。
等他领着苏浅两人走到那处山洞,按下机关,挪开了阻路的大石,就是苏浅都有些吃惊。
“看来你在里面的地位不低啊。”
于东没有说话,片刻恢复了那张恭敬略带谄媚的脸:“您过奖了。小的只是凑巧得知了这处所在,并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苏浅望着于东的笑脸,心思微动:“你也借此捞了不少好处,怎么就舍得离开呢?”
于东面色不改,仍是一脸谄媚笑意:“瞧您说的,这里边什么情况,您当真不知道吗?就说这朔方城一旦有变,若您是大老板,您觉得这里边还能留下活口吗?”
说完,他低眉顺眼做了个请的动作,让苏浅瞧着却是心底发寒。
这人是个能屈能伸的,看得清形势,有的是手段,人也很聪明。如果能为己用,当是个极得力之人。但一旦反噬,他也必定会是条最致命的毒蛇。
对这样的人,若是上辈子的苏浅一定会敬而远之,可当下,她却是不得不用他,只是防备却又加强了些。
思忖也只是一瞬的时间,苏浅看着满脸堆笑的于东,也笑道:“却不知这大老板是何方神圣?竟能得了这富可敌国的财富。”
于东脸色未变,笑着哈了哈腰:“这您可问错了人,就算小的侥幸在里面讨了个使唤人的差事,您觉得这种事轮得到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吗?您可太瞧得起小的了。”
苏浅也只是碰碰运气,也知道这种事情只怕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一手之数。她仍笑着伸了伸手,做个请的动作:
“还是请您先行,毕竟您才是东道。”
于东笑着弯了弯腰,这回不再多言,当真一脚踏入了山洞,当前引路。
苏浅打着了火折子,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几乎是踩着于东的脚印不敢走错一步。
他们先是顺着一处台阶不停向下行,再顺着狭窄的地道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终于是看到前方一处几乎和山壁融为一体的暗门。
“从这里出去,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您最好有个准备。”
说着,他自顾自撩开了自己衣服,从内衣里撕下了一块布头绑在了自己脸上,之后便就这么静静看着苏浅不作声了。
苏浅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样的私矿都是视人命如草芥,什么犯人,还不是遇到不听话的便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死了都不会浪费力气弄出去埋。
想必这个所谓的牢房也不过是个废弃的矿坑,怕是早没了活人,否则于东和那高个子又怎会有机会挖了这样一条逃生的路呢?
苏浅也不啰嗦,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来,给自己和小溪一人喂了一颗药丸,再用两方手帕捂住了自己和小溪的口鼻。
疫病也是毒,苏浅不懂治病,但吃了这个,起码心里会起些安慰的作用。她也给了于东一颗,吃不吃是他的事,反正连苏浅自己也保证不了这玩意就一定管用。
至于这解毒丸会不会解了于东的毒,苏浅完全不担心,因为她喂给于东吃的本也不是毒药,而是一颗她自己吃的那种保持结嗉不缩回去的药丸。
那玩意对女人也许还有些作用,对男人,大概于东的嗓子会肿的。
即使苏浅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在面对那成堆的尸体时,还是没能压住胃里起的翻腾,蹲在地上大吐了一场。
倒是小溪,面对这样的人间地狱,他竟只是脸色发白,但也强忍着极快扫视了一圈,便将脸深深埋进了苏浅的肩头。
苏浅心里发软,只希望他与他那石叔之间有着什么特殊的联络方式,只希望这里没有那个人。
不过,这样一来,苏浅便有些难为情,搞半天,三个人只有她的反应过大,她急忙压住了恶心,强撑着逼自己站起了身。
“走。”
“其实如今的状况已经算是好的,因为天气冷,他们还算完整,要是在夏天,这里的境况才叫糟糕……”
于东似乎是想特意恶心苏浅,说得一脸平静淡然,但听在苏浅的耳中却感觉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只是她忍住了,也没再说话。
逝者为大,不管他们之前是怎样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一条条生命,就这样被人肆意糟蹋残杀,甚至遗骨都得不到尊重,让苏浅觉得那背后的人就是个屠夫,是不该存活与世的魔鬼。
这一刻,苏浅倒不觉得自己多事了,她特别想做点什么,让背后的人受到些教训。
而据于东介绍,这样子废弃的矿洞竟然还有很多。
“魔鬼!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人!”
苏浅几乎是咬着牙逼着自己走完这一段的。还有胸前的小溪,苏浅能感觉到他趴在自己身上那微微颤抖的身体。
她心头一软,伸手在孩子背后轻轻拍了拍,“你的石叔是后面才来的,应该不在这些人的中间,你别担心。”
她听到那孩子低如蚊呐的“嗯”了声,心中有些担心,但也没再说话,只一味催着于东快些走出去。
好在丢弃尸体的地方离出口很近,他们没走多远便看到了那形同虚设的所谓牢门。
于东看着苏浅,一双眼情绪莫名:“你当真要出去。”
如果说之前苏浅还只是想过来看看,现在她却有了其他的想法。
于东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不觉有些想要叹气:“莫不是你还想用这条路救人?”
他神色莫名,见苏浅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冷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小看您的本事,恐怕……等您见到这里的大管事就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当先拉开了那道破烂的木门。
一脚踏出山洞,迎面一股凛冽刺骨的寒风让苏浅陡然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耳目一清。连带着那股被压抑在胸口的沉郁似乎都被扫去了大半。
“走。”
于东一旦进入矿区,就像是一只无害的兔子突然变成了潜伏的猎豹,连他那张脸都变了个样子。
之前他们出来的位置似乎是被废弃已久的,走了很久都没见到人。
直到拐过几个被废弃的矿坑,再走下去,所见就越发让苏浅触目惊心。
路边随处可见倒毙的矿工尸体,看起来是新死,有些分明就是利器劈砍致死,而且,场面混乱不堪,明显是才发生不久的样子。
这下,连于东的脸色也变了:“难道……已经开始了……”
他有些不太想往前去,苏浅也看出了他的犹豫。
想了想,苏浅扯了他到一边:“怕是出事了,这种情况,他们一般会去什么地方?”
于东有些慌乱,抹了抹额上冒出的冷汗,给苏浅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个很大的空场地,平时要杀人,行刑,或是宣布什么大事都是那里。顺着这个方向过去就能看到。”
苏浅点点头,冲于东挥了挥手:“你若是害怕,便回去等着。”
说完,她抱了小溪,往于东所指的方向跑去。
于东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想到自己被喂的“毒药”,还是跺脚跟了上去。
苏浅听到脚步声,回头去看时,却见这人又跟了上来。不过她也只略微怔了怔便冲着于东点了点头。
两人没走多远便看到一处极空旷的场地。在那里,几百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被关在七八个大笼子里,而在正中的高台上则竖着一根高高的原木,上面此刻正捆着五个面容黝黑的干瘦男子。旁人看不出,苏浅却是看得出那几个人应该是被下了药的。
“石叔……”
小溪的身子突然扭动起来。苏浅急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孩眼中有泪,手指着那高台上的人,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苏浅的手背上,烫的她心里也跟着紧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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