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帐微垂,屋内晕黄之光照的暖暖洋洋,相思还穿着白日的流云锦裙,拆了发髻,一头长发垂在身后。
靳容修躺在榻上,便瞧着女子在屋内走动。
向来他的寝室不住女子,平日里清淡极了,唯独今夜,他第一次尝到了人气儿。
那是与他独处时不一样的情致。
相思拿着布子擦了脸,水声轻盈,他还在回想今晚那幕,又觉得她这种变化很突兀。
下午时长卿来报,说睿王与相思曾在王府的一间屋内逗留片刻,两人到底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靳容修对这个女人始终有着警惕,她是他三哥的人,更何况她自来后便对他下过几次毒手。
虽然她现在自称失忆,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睿王授意的也说的通。
“王爷,你让让。”女音响起,难得酥哑别致,靳容修抬起眼帘,瞧着已经站在榻边的女子。
女子半手抱着被褥,将它铺到里面。
靳容修侧身,为她让开一条道,相思提起裙子上了榻,有些小心翼翼地避着,生怕触碰到他一样。
一躺到里面,她便将自己全身包裹在被里,老实的很。
屋内依然燃着烛火,两人相对无言。
他拂袖灭了白烛,又将青帐垂下,靳容修听到空气中相思紧张的咽口水,不自然勾了唇。
他弯了身,侧过来面对她。
相思一抖:“你...靠过来了?”
“不行吗?”
“...呃...行,行。”相思哪里敢说一个不字,为了能待在他身边她容易吗,都牺牲自己了。
谁曾想过一会儿,一双手臂搭上她的腰。
相思嘭地一声从床上起来,半撑着头问:“王爷你睡了吗?”
“做什么?”
“把你的手拿开。”
“为何?”
“...压到妾身伤口了。”
“......”
靳容修明知道是她的借口,还是将他的手臂挪开。黑暗中他睁开眼瞧她,一双眼像受惊的小兔子样。
他忽然轻叹一声,抚了抚她的脸安抚:“好好睡觉,别闹。”
“......”相思被他摁着再次躺下。
两人之间始终有个鸿沟般的存在,犹如划江而治,他盯着相思始终抱着那只受伤的手,似乎怎么放都不舒服。
他知不能挤压,更不能打弯,便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刚刚好。
抚到她还穿着繁复的衣裙,皱眉:“将它脱了。”
“嗯?”
“和衣而睡舒服些。”
相思一听,忙摇摇头:“不,不脱了,我就这样睡。”
“怎么,你还怕本王吃了你?你放心,本王对你没兴趣。”
“那我也不脱。”
相思固执,心想这都是套路,谁知道她脱了后他有没有兴趣?
毕竟他是男人,危险。
躺在她身侧的男子微不悦,他很不喜欢有人违抗他,郁相思越是说不要,他偏要让她脱。
正起身,将她从榻上拎起来。
直接就上手了,这下可把相思吓坏了,两人争执起来,相思单条手臂不好与他打,很快就被他整的处于下风。
低声暗叫不好,她可不能让他发现那个——
她为什么不愿意脱外衣,还不是因为她在里面藏了个匕首。
可越是不想的,偏偏越被看见。
咣当一声一个利器就掉在床榻上,两人都看见了,相思一闭眼,靳容修则垂头看过去。
他的目光凉薄又没有温度,差点将整张床冻坏了。
捡起那个,他捏在掌心把玩,凝视相思:“你的?”
“...呃,那个....哎,这是谁的咧?”相思打着马虎,露出标准假笑,“王爷,大概是我不小心放进去的。”
“携利器上本王的床,是要对本王下手?”
“不是的不是的。”
“郁相思,看来是本王想错了。你根本就是本性难移。”
“...我没有的,我真的不知这东西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对天发誓!”
“哼。”
青衫男子一撩青帐,便听一声狠厉的砸门音,那枚匕首竟被他甩了出去!
相思默念,作孽啊。
她觉得自己应该离去西苑不远了。
正当她等着他发火时,却死一般寂静。
相思睁开一只眼睛看去,男子的面容隐在黑暗中像块冰溜子。
他拂袖擦过她的发丝触上她的脸,倏然轻轻一掐。
相思顿时皱了眉,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疼啊。”
“哼。”
男人掐着脸蛋上的那块肉有些好玩的揉了揉,轻说:“躺下睡觉。”
“睡觉就睡觉,你掐我脸干什么?”
“不行么?”
“......”相思觉得他的声音真是欠打的很,那种冰凉的话不带一丝温度,偏你还不能反抗。
自她从西苑出来后,便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
相思打掉他的手,歪头躺下,不在理他。
靳容修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舒畅。
这次,两人是真的躺下了,再也没有互闹,相思大概是真的累了,不消片刻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然他并没有睡着。
身边多一个女子让他不知在想什么。他将一只手枕在头下,眼睛一直望着帐顶。
侧眸看了看她受伤的手,果然她说的没错,她睡相的确不好。
他将她微弯曲的手放平,用一只手垫着。
“嗯...阿离......”
女子的呓语,又让他停下了动作。又是这个名字,这是他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
阿离阿离...莫非是三哥的表字?
可据他所知,三哥并不叫这个。
相思越睡越熟,与他靠的也越来越近,又犯了那个毛病,将他的手拉过去,握紧,揽在怀中。
她对这个动作很热衷,那次他早晨醒来时也是这样。
但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她,反而任她握住。
翌日。
相思睡的还不错,浑身都清透不少。她也不知现在到底是几点了,瞧外面阳光亮的很。
青儿推门进来,手中端着洗漱的东西冲她笑。
相思问:“怎么了,笑的这么欢?”
青儿忙高兴地说:“恭喜娘娘了,昨夜您在王爷这里留宿,今早已经被管事的记下了。”
相思本倒了杯水喝,一听差点喷出来。
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青儿以为她害羞:“娘娘,这事现在整个王府都知道,你可不知道,奴婢今早去小厨房给你端早膳都被人高看一等了呢。”
“......”相思放下杯子,坐在一旁发愣。
什么意思,靳容修他什么意思?
两人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为什么又要管事的记下,这一记岂不是算承宠了?
青儿没有察觉她的不对,走过去开始为她梳妆。相思想的脑仁疼,也没想出来什么。
算了,不想了。
她很快洗漱完,开始用早膳,一打开食盒她就明白青儿所说的高看一等是什么意思。
一桌子的花样,她从未见过这么丰盛的早膳。
“王爷呢?”她问,青儿正为盛米粥说:“王爷醒时见娘娘还在睡就吩咐了一句不让我们扰你,他现在应该是在书房。”
“嗯。”相思低头,眼珠转了转。
不一会儿她便吩咐青儿:“你将我前几天收在小盒子里的大枣找出来,给我。”
“哦。”
青儿快步走出去,不一会儿就拿了一把红枣进来,相思顺手盛了一碗米粥,将几颗红枣捏软了泡在里面,搅拌了些。
她递给青儿:“把这个给王爷送过去。”
“娘娘,王爷用过早膳的。”
“听话,我说送过去就送过去。”
青儿不解,端着一碗走出去,相思勾唇一笑,她想以靳容修那个智商,应该能看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两人已经在一张床上睡过了,那她该加一把火才是。
她这把柴,千万不能凉了。
书房。
靳容修果然在这里,长卿随侍,他敛着衣袖还有些咳嗽。
面容一如既往病弱,一双寒眉斜飞入鬓,不描而黛。
小丫头青儿端着那碗粥推门而进时,林长卿垂眼瞧了眼主子,靳容修明显眼神有虚晃。
青儿恭恭敬敬作揖,将粥碗举过头顶:“王爷,我家娘娘呈给您的。”
“放在桌上。”
“是。”
青儿走过去将那粥碗一放,又加了一句:“娘娘说,王爷一看便懂。”
一看便懂么?
靳容修抬眼,想这个女人又要做什么。
他朝那粥碗扫了一眼。
停顿半晌,唇角渐渐弧起一点。
红枣、当归。
这样一碗粥,她都能玩出花样?
靳容修放下手中的书卷,一唤长卿:“将它喝了。”
林长卿显然是懵逼的,并不知道主子的心理变化,拱手推辞:“王爷,这是郁妃为你准备的,属下实在是不便下口。”
“无妨,本王已经知道她的想法,这碗粥也失去了用处。你喝了。”
“那属下遵命。”林长卿当着青儿的面一仰头便将那粥喝完,末了听到主子问:“红枣甜吗?”
“甜。”
“嗯。”
抬手便将碗递给青儿,说:“告诉你主子,以后有什么话便亲自来找本王说,不用这般大费周章。”
“...哦。”
青儿摸不透男人脾气,以为他生气了,忙匆匆告退,偏身后的男人还没说完话,任她走出几步又叫住她。
青面微寒,然声音微暖:“与她说,本王会早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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