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你直说就是,我若是能帮得上忙一定帮!”
袁继贤咳嗽一声:“就是,我父亲如今做官做得挺大的,他也是下一任户部尚书的热门人选,这个位置盯着的人很多,但我父亲得户部尚书赏识,就连圣人也对我父亲多有夸奖,若无意外,我父亲就该是下一任户部尚书了。”
“这是大好事啊,你父亲有能耐,以后你就不用愁了。”瑞和真心贺喜。
“……是,是,的确是好事,不过就如同我方才说的,其他人也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一直想要找机会拉我父亲下马。这不,我父亲收到消息,说是政敌竟然生出一个阴损主意,要拿数年前的旧事做文章。”
“什么旧事?既是袁大人的旧事,我跟袁大人又没有交集,如何帮得上忙?”
“周叔,这事跟你有关系。”袁继贤觉得自己很无耻,可他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若是自己不开口,等父亲那边派人来说,说的话就不是那么好听了,他知道那些人是看不起一个从乡下来的厨子的,到时候必定趾高气昂,犹如施舍。“我、我娘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我父亲的政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筹划着将偷换死刑犯的罪名按在我父亲头上。”
瑞和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与你娘长得一模一样?这不能够!”
“是,听说真的很像。可是我娘早就死了,是我亲手埋葬的。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会出手,所以我想请周叔您帮帮忙。”
“你想让我否认对?”
“是,您与我娘夫妻十数载,那个人不是我娘,您说的话最可信。”
瑞和低头沉吟,片刻后抬头:“可是她如果真的是你娘呢?”
袁继贤吃惊:“怎么可能!”他斩钉截铁,“绝无可能,我娘已经死了,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
“是啊,是我晕了头。可那个冒充你娘的女子也会遭罪?我说她不是你娘,你父亲的政敌会放过她吗?”
“……”袁继贤捏紧拳头,缓缓摇头,“她既与我娘长得一样,那便是缘分,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会拉她一把的。”
最后瑞和同意了,袁继贤回到家中跟袁朗说了这件事。
“好,既然你已经办成了,我这边就不派人过去了。”袁朗拍拍儿子的肩膀,“继贤,今日的局面已经很严峻,我无法对你保证能救下你娘,如果你娘……你莫要怪我。”
袁朗将这件事告诉自己派系的人,寻求配合与帮助。
以防万一,瑞和还被接走藏了起来,作为秘密武器。
万般准备之下,袁朗的政敌终于出手,在朝会上弹劾了袁朗,罪名自然是偷换死刑犯,为了一己私心将律法置之不顾。袁朗立即否认,恳请圣人彻查。
圣人坐在最高处,下令让三司即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一起查这个案子。
袁朗心下一惊,又不是什么大案子,怎么阵仗这么大!上一次圣人下令让三司彻查的案子是废太子谋逆案!他不安极了,脑中快速过一遍所有计划,这才安心下来。
“谢圣人!”袁朗叩头谢恩。
瑞和被袁朗的人关在一个宅子里,每天有人给他送三餐,他安心地住着,等着复仇那一天的到来。从怀疑李氏没死被袁朗调换之后,瑞和就知道他无法轻易复仇,能够撬动袁侍郎的人不在邰单,而在京城。他是个厨子没错,但他能够借力打力。
耐心地等待着,好像自己完全不知道真相,只是为了帮养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这些年都等下来了,这几天不算什么。
“走,大人们要见你了。”看管瑞和的人打开门,面无表情地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到了今天你心里都有数,今日的事情了后,该你的荣华富贵少不了!”
将瑞和送到大理寺,他低着头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眼角一扫,从在场的官员官服中判断出,今日竟然是三司会审!瑞和心中惊叹袁朗的对家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惊动三司就不可能轻易了结。可见尚书的位置是多么要紧,值得对家倾尽全力,全力一击。
堂上已经跪了一堆证人,看情况应该已经说完供词。瑞和认了一下,那五个人十分眼熟,正是李氏族中人,其中就有李氏族长夫妻、李氏的堂伯父等人。他顺从地跪下,小心翼翼地低着头。
刑部尚书咳嗽一声,刑部左侍郎便问:“周耀祖,今日让你过来是让你认一个人,你可要如实说来,不可隐瞒!”
“是,是,小民知道了,一定仔细分辨,不敢说谎。”
袁朗就坐在旁边,袁继贤站在他身后,正担忧地看着瑞和。
李元娘被再次被带上来,她还算镇定,方才她已经被认了两回了。从邰单老家带来的李氏族中人说她是李氏元娘,她的儿子继贤否认了,现在就差周耀祖了。
周耀祖——这个害她到这种绝境的混账,这些年李元娘心中对他的恨意从未减少,反而与日俱增。但此时,她不能露出丝毫端倪,虽说她相信袁朗已经打点好了,可周耀祖要是真的认出了她,那就不妙了。
于是李元娘摆出高傲不屑的模样,这种姿态做出来她驾轻就熟,上辈子她是尚书府后院中的第一人,所有妾室都得听她的话,除了不能出门,她哪点过得比不过其他府上的贵夫人?
方才,她就是这般模样的,她清楚地看到儿子眼中的惊讶,她还有一些得意呢。见她的模样与听她说话的口音,没有一点邰单方言的味道,是正宗的京城官话,那几个李氏族人还有些犹豫,但也许是受了钱财,他们还是坚定地说她就是李氏元娘。
“我姓成,才不是什么李氏。”李元娘拿腔作调的,跟以前的李元娘真的一点都不像。瑞和细细地打量他,满脸的陌生,袁朗父子看在眼里,都松了一口气,谁曾想瑞和突然面露惊疑,甚至跪着膝行几步凑得更近。
李元娘吓一跳,呵斥:“你靠这么近作甚,有没有教养!”
“元娘!”眼前的人却抖着嘴唇红了眼眶,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
登时就将李元娘吓得魂飞魄散,她横眉冷竖:“别乱叫!”
“元娘真的是你!”瑞和冲上去抓住她的手,然后又像受惊一样甩开,连连后退,这幅情态真的不体面,称得上连滚带爬。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亲眼看着你被砍头,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都是血都是泥!”瑞和好似被吓到了,“你怎么还活着!”
“周耀祖,你承认这是你的妻子李氏了吗?”刑部侍郎问。
“我——”
袁朗抓住儿子的手,目光如刃地射向周耀祖。
没想到竟然在周耀祖这里栽了跟头,周耀祖怎么敢?他怎么敢?!明明一切进展都很顺利,哪怕当年经手换人一事的原邰单县令失足落马而死,几个狱卒也陆续死于各种意外各种病,如此蹊跷的事情,他也有信心否认得干干净净。
没有证据,谁能说他们的死跟他有关系?就算对家拿出他曾经插手过那位县令的升职,以那人的资历,很明显不可能以做县令那些年不功不过不上不下的政绩高升,可那县令偏偏得到了。
对此袁朗也能解释,他是邰单县人嘛,对家乡有着特殊的情怀,虽然他跟那个县令没交情,可那年他回乡探亲时,见家乡被县令治理得极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教化成绩好,商贸也发展得极佳,为家乡而感到高兴。又与那县令面谈过几回,了解到县令的工作,知道那是个为民的好官。对待这做实事的好官,他自然要为圣人培养,顺手而为,帮忙点了一个更好的地方让其发挥。对此,他是问心无愧,一片忠心可见日月的。
至于那些人怎么正好这几年都死了,那他如何知晓?说是他灭口的,拿出证据来!
就连“李氏”的骸骨也被挖了出来,千里遥遥从邰单送到京城。大理寺的资深仵作验尸,只剩下骨头也验不出来什么,只能看出这具骸骨生育过,死亡的时候年纪正值壮年,身高上也与李氏差不多。说那是李氏是说得过去的。
而他所考虑所准备的这一切,都依靠在周耀祖否认的前提上。
只要李氏已经死了,面前的女人就是假扮的,那么他就是被人陷害,县令狱卒等人的事情就连谈都不必谈了。
“她就是李氏元娘!”瑞和肯定地点头,“一样的,就是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她!”
“荒谬!”袁朗呵斥,“周耀祖,认人怎么能凭感觉?这里是大理寺,圣人着让三司会审,为的就是将事情查得明明白白,以正律法公正!你虽只是一个厨子,但身为大齐百姓,理应为圣人分忧,请你过来,便是让你说实话,说真话。”
在场的都不是朝廷大员,一个个都是老狐狸,他也不搞那套用言语威胁那一套,当别人听不出来似的!他相信只要他开口,让周耀祖知道他就坐在这里看着,就能够震慑对方,让对方三思而后行。只要周耀祖不晕了头,就知道该擦亮眼睛,不要胡言乱语,除非——
“大人,小民就是说实话,我与亡妻李氏夫妻十八载,如何能认不出来她?除了已经故去的老岳父,小民敢保证,对李氏最熟悉的人就是小民了。她就是李氏!”瑞和不改口风。
袁朗的心往下坠,这就是最坏的情况,明明李氏是在周耀祖面前“被砍头”的,周耀祖明知李氏已死,现在还这么说话只能是被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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