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十七郎气呼呼地出了顺天府衙, 他算是看透了,这些凡人不是坏就是傻,还新科状元郎呢, 就这脑子当屁个官!回乡种田!
他心里实在气不过, 狠狠冲着衙门吐了口唾沫,才一脸解气地离开。
“这小狐狸, 脾气有点爆啊。”
黑山闻言,不置可否,他看了眼已经没影的狐妖, 只道:“不追过去吗?”
黑鹿鹿这反应好微妙啊, 程晋有些狐疑地看妖:“师爷,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就欺负他肉眼凡胎啥也看不出来。
黑山抬眼看人,随后微微颔首道:“恩。”
“恩?”
“但本座不想告诉你。”
程县令眨了眨眼睛, 然后又眨了眨眼睛, 他耳朵没听错, 黑鹿鹿居然拒绝了他?!
“你没有听错。”看到程亦安这般模样, 黑山唇边忍不住轻泄出一丝笑意,“本座不爱听牢里那凡人的话。”
换句话说,他看姬长侓不顺眼, 所以不想帮忙。
程晋简直都想围着黑鹿鹿转一圈了:“师爷,你不会被什么孤魂野鬼占了身?”
黑山立刻变成标志性冷脸:“程亦安, 你不想活了吗?”
“这才是我家师爷嘛, 刚才本官还以为你被掉包了呢。”程晋相当戏精地拍了拍胸口,见黑鹿鹿真要暴走,他才收敛了神情,“好,不说就不说呗, 让这小狐妖开口不就成了。”
乐十七郎兜里没什么钱,所谓京城居大不易,如今又适逢科举考试,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人,他没什么钱,只能住到了城外。
所幸他是妖,脚程快得很,很快就到了落脚的城外野店。
“小郎君,今日回来得怎这般晚,用饭了吗?”听到小二热情地问话,乐十七郎想起那只好不容易排队买到的烧鸡,好心痛哦,早知道他就掰只鸡腿下来解解嘴馋了,早知道当初……哼,他不饿!
“不吃!气都气饱了!”
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的青涩面容,因生得好看,即便是怒容以对,小二也没有多生气,只觉得好看的人竟连怒容都是好看的,甚至心里隐隐还担心这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公子是不是被人骗了心才如此生气。
就在小二暗自猜度之时,门外又来了两位姿容俊秀的公子,就光站在门口,小二就觉得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了。
“二位爷,打尖还是住店啊?”
黑山自然是不会回应的,对外社交的部分一向由程晋负责:“不打尖也不住店,家里有个小辈负气出走,着一身粉色锦袍,小二你可见过?”
小二一听,心中根本没有生疑,只觉那位小公子就该和这般的人物有关系,忙不迭道:“见过见过,乐小郎君就住在二楼最左边的厢房,可要小的去通禀?”
程晋掂了掂手里刚刚路边买的两只酱烧鲜鸡,相当和气地摆了摆手:“现在天色已黑,城门也已落玥,他若是知道我二人来寻他,恐怕又要逃,且让他休息休息。就在他旁边开间房,明日白天再说。”
这客人要住店,小二就更高兴了,不仅送人上去,还忙不迭地送了热水进去。
“这荒郊野店的,你不会真要住下?”
程晋摇了摇手指,然后冲着对方身后的墙露出了一个相当不怀好意的笑容:“暂且先不说这个,快快快,酱烧鲜鸡都冷了,师爷你帮着热一下,最好是让隔壁厢房的小狐狸闻到鸡味!”
黑山:……这是报复他刚才的隐瞒?!
但虽是如此,他还是伸手替人热了鸡。
“师爷,你别这么看着本官,本官这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程晋撕了只鸡腿,别说,虽然已经过了最佳赏味期,但滋味还是相当不错的。
酱烧鲜鸡吃的就是一个酱味,咸香中带点甜,隐隐还有股陈皮的味道,能在京中摆摊,哪家店没点绝学,程晋虽说是随手买的,但滋味绝对不差。
连他这个被阿从投喂惯了的人都赞不绝口,更何况是隔壁本就饿着肚子的小狐妖了。
乐十七郎本来都快睡着了,毕竟气归气,明天他还得去牢里看着那愚蠢的状元。然而就在他意识朦朦胧胧间,鼻尖忽然传来了一股热烈又霸道的烧鸡香气。
“啊啊啊啊啊!到底是哪个龟孙,大半夜的不睡觉吃独食!”
乐十七郎不过在床上辗转了三下,就掀被而起,可恶,他也好想吃鸡,呜呜呜,他深深吸了口香气,真的好香啊,这鸡一定很好吃。
他摸了摸自己已经扁扁的小荷包,终于拉开门冲了出去:“小二!小二!快给我也上只鸡!”
小二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呢,被这一喊直接磕在了算盘上:“鸡?什么鸡?”
“烧鸡!我要吃烧鸡!”
小二解释了好半天,才让小郎君相信这烧鸡并非出自野店,而是有客人自带过来的。
“谁?他住哪儿?”
小二想起那位俊秀公子的话,当即贴心地指了指,乐十七郎一看竟住自己隔壁,难怪他能被香醒了。
不管了,这顿鸡他蹭定了。
然后他就不管小二,风风火火地回去套上外衫,就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程晋听到敲门声,无声地开口:看看,鱼上钩了。
黑山:……这就是你所谓和善地解决?!
“谁啊,大晚上敲门?”
程晋打开门,入眼就是扎眼的粉色身影,只适时地挂上疑惑脸:“小兄弟有事?”
乐十七郎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荷包,道:“你们的烧鸡,小爷包了!开个价。”
“不卖。”
“为什么不卖?小爷出两倍的价格!”这一开门,香味简直都在勾引他,乐十七郎咽了咽口水,才敢开口说话。
“就是十倍,我也不卖,你看本公子这穿着,像是缺钱的人吗?”
乐十七郎垫着脚尖往里瞅了瞅:“那你怎样才卖?”
程晋适时偏过一点身子,露出后面桌上另一只完整的酱烧鲜鸡:“现在已快夜半,人都说故事配酒,最是合宜,不知公子说故事说得动听不?若是动听,烧鸡赠你便是。”
“真的?”
程晋摇了摇折扇:“自然是真的。”
乡野小店的酒虽然粗鄙了些,但也还算能入口,乐十七郎起先有些疑惑,但等吃上热腾腾的烧鸡,他就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在他看来,这就是俩闲出屁的公子哥附庸风雅,至于讲故事?随便糊弄过去就是了,他好歹也活了小六百年,稀奇事肯定比这两凡人知道的多。
如果不是当着凡人的面,乐十七郎真想把骨头也吃了,等吃完一整只烧鸡,他才开口:“你们想听什么故事?”
程县令终于露出了狡狯的笑容:“简单,我们就想听听你和状元郎之间的两三事。”
有那么一刹那,乐十七郎完全愣住了,他脑子都发麻,甚至以为对方在烧鸡里下了毒。
“你,你们——”
“放心,没毒。”
乐十七郎拔腿就要跑,然而更加恐怖的感觉来了,他的腿居然动都动不了了,一股强悍的威压施加在他身上,让他根本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他再抬头看旁边一身玄衣的男子,这他娘的是妖王啊!他都做了什么!
“妖王饶命!妖王饶命!”
天呢,京城居然有妖王,早知道他就是委屈死也不会来京城了,就让那姓姬的书生自己蠢死不好吗!
“命就算了,你可知道,方才你吃的那只酱烧鲜鸡,原本是这位爷的口粮,现在被你吃了,你说该怎么办?”程县令显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恐吓的话真是张口就来。
乐十七郎听完,已经快吓哭了!救命啊,他居然敢抢妖王的口粮,现在就算是族中那位传闻中的狐爷爷过来,也救不了他的小命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去买十只烧鸡赔给您!不,一百只!”
黑山:……大可不必。
程晋却演上瘾了,非常戏精道:“可是这会儿我们不想吃鸡,就想听你讲故事,小狐妖,拿出你陷害新科状元郎的勇气来呀。”
新科蠢状元能和妖王相提并论吗!!!
根本不是能类比的存在,但妖王既然要听,乐十七郎又如何敢隐瞒,颤颤悠悠就要把自己出山后的倒霉催经历说出来。
嘤,如果能博妖王一笑,说不定他就不用死了呢。
“首先,你叫什么名字?”
“乐十七郎。”
十七?嚯,这兄弟姐妹可就够多的。
“你为何陷害姬长侓?”
说起这个,乐十七郎心里满是怒气,但碍于妖王的威压,只能期期艾艾地开口:“是他先害的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而且他还去牢里找人试图和解了,只要那蠢人求他,他就把人捞出去。
“哦?他怎么害你了?”
当事人双方口供不同哎,程晋心里忍不住有了点好奇心,这时候如果有盘小核桃就好了,听故事和磕小核桃实乃绝配。
乐十七郎看了一眼妖王大人的黑色衣摆,只低头道:“他就是害我了!我好好的保家仙做着,他非要坏我道行,简直蠢死了!”
保家仙?程晋一讶,恍然道:“没成想,你竟还是个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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