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县令最擅长倒打一耙,立刻就道:“本官忘了,师爷不是也忘了嘛。”
“本座没忘。”
吃饱脑子转得不是太快的程晋表示不信:“真的?”
黑山已经在自己的专属位置坐下,此刻说话微微泄出一点儿笑意:“本座以为,这又是你迫害妖怪的新法子。”
在座的妖怪们:……哦豁,有猫腻啊。
程晋默默以袖掩泪:嘤,黑鹿鹿终究还是学坏了,这哪是他迫害妖怪啊,分明是迫害他的清白名声!!
不过可惜的是,猪妖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即便肩膀被开了个大口子放了一夜的血,等程晋挖开土坑,里头的妖也依然还在喘气。
“够可以啊,不过这味道真的是太腥了!”
黑山随手给人掐了个诀屏蔽气味,这才开口:“造孽过多的妖,因孽力反噬法力,故而会加重妖性。”
这样啊,那他以后倒是可以凭体味识别妖怪好坏了,可是这法子未免也对他的鼻子太不友好了一些,一只猪妖就差点把他送走,那要是五通齐上阵,他不得臭晕过去啊。
“可是没道理啊,既然他们妖性这么重,为什么上次围剿五通,却没抓住他们?”
黑山看着地上装死的猪妖,眼神暗了暗,沉默片刻,才道:“程亦安,本座闻不到你口中所说的腥臭味。”甚至能感知到地上这头猪妖,还是因昨日这妖是被他幻化出来的妖刀所伤。
“啊?”程晋楞了,“所以说,这份人间疾苦只有我一个人承受?”
黑山:“……什么事到了你嘴里,怎么总是会变了味道。”
程晋坚决不受这等指控:“哪有,我讲的明明很重要,再说了,真的相当、非常、无敌地臭。”
光想想,就让人想yue。
黑山却在此刻忽然想,如果他和程亦安之间的血契还没解除,或许他就能与此人嗅觉共享了。只是奇怪的是,分明血契已经解除,程亦安却依然还能见到鬼,不仅如此,还变本加厉,可以闻到孽妖的气息了。
黑山又想起地府判官的话,程亦安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甚至称得上是个好官,可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没有来生?
他可以确信程亦安的魂魄没有任何损伤,甚至比许多人的魂魄都要坚韧,除非……是神佛转世?可是如今神道式微,即便转世,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黑山思来想去搞不明白,程晋却已经掏出从库房里找到造畜药,强硬地给猪妖灌了下去。
一声惊恐的杀猪声刺破耳膜,将黑山的思绪唤了回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黑山看着面前黑红带血的肥猪,沉声道。
程晋已经跑旁边的小溪反复洗了洗手,这才开口:“他现在已经是一只真正的猪了。”
猪四郎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他他他他……不能说话了!
甚至不仅不能说话,他连对那件神物的感知都失去了,他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头只能任人宰割的猪猡,浑身笨重,只能发出刺耳又尖刻的猪叫声。
不——
他在心中呐喊,然而表现出来的,却是连他自己都不想听的杀猪惨叫。
所谓杀猪不过头点地,这药一下去,无异于对妖的凌迟,没有了法力和特殊本领,却依然保持着做妖时的神智,这简直是要把妖逼疯的节奏。
程晋已经把手擦干,不知打哪摸出一圈麻绳来套在猪脖子上:“走走走,师爷你放过猪吗?”
……听说过放牛放羊,放猪可真是闻所未闻。
作为一只妖王级别的妖,黑山用沉默拒绝了程某人的乱来。
于是无法迫害黑鹿鹿的程县令,转头就想起了衙门里还养了只没用的吉祥物妖,于是半个时辰后,上虞城外出现了金华猫放五通猪的奇观。
当然表现在凡人眼里,就是个富家少爷突发奇思妙想玩起来放猪,而且放的还是体型这么大的肉猪,路过忙于春种的百姓忍不住留下了口水。
“这猪的眼神好可怕,它不会是妖?”
程县令说起谎来连草稿都不需要打:“怎么可能,你闻到他身上的妖气了?”
猫猫将信将疑道:“确实没有,不过竹妖我也闻不到,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喊我来放猪?”人干事啊,这传出去,他猫界小玉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陶醉这样的毕竟是少数,你的疑心可以少一些。”程县令适时又说了句真话,“既然你想知道真相,本官也不瞒你,这猪可是五通的新宠,你上次不是说他们之中有家畜嘛。”
猫猫顿时一脸八卦的表情:“真假?五通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那当然,这可是咱们师爷调查得来的消息。”程县令甩锅甩得飞起,“所以啊,你先放着,等五通他们找过来,咱们再生擒!”
“好耶!”潘小安一个挥拳,脸上刚高兴了没一会儿,他就陷入了惊恐,“不行的,我打不过他们!”
五通哎,虽然这些妖名声烂如臭水沟,但让他一只小猫咪对上他们,未免也太勉强了。
“放心,也没让你对付他们。”程晋捏了捏拳头,适时露出了一个核善的表情。
潘小安:……确实,程酸酸可是能倒拔槐树妖的存在,区区五通,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没了害怕,只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因是出了国丧,今日上虞城外春游的人明显多了很多,有人放纸鸢,有人办诗会,多是高雅意趣之人,师爷隐在暗中,程晋一个人难免突兀,便混进了一个春猎队伍里。
当然了,写作春猎,读作春游,就是一群纨绔浪荡子骑马游玩,玩累了,就在湖边支了个地方饮酒作乐,一边还能嘲讽隔壁曲水流觞的学子假模假样、附庸风雅,那话可谓是酸气冲天。
“这位兄台面生啊,哪家的啊?”
程晋随口说了个假身份,虽然上虞世家他不太熟,但托年前年后那波拜年,他结识了不少人脉。
“东阳卢家人啊,那不是赵家姻亲吗?”其中有个纨绔推了一把旁边的青年人道,“你姐姐不是嫁去了东阳,认识不?”
赵小公子厌烦地摆摆手:“不认得不认得,那时候我才几岁啊,我又没去过东阳,别跟我说话,烦着呢。”
旁边的青年人顿时来劲了,可见是位损友无误:“还烦着呢,要我说你也不用跟那姓翁的老头讲礼,是他不义在先,如今你这般回来,岂不是白白救他。”
赵小公子闻言更气了,但要他张口说自己被骗,他可丢不了这个脸。
程晋却是心中一动,眼神落在赵小公子身上:“姓翁?可是婺州城北的翁家?”
赵小公子一愣:“你竟也知道他家?”
程晋就颔首道:“略听过一些他家的事,前段时间他家新换了家主。”
“什么?翁老不是翁家家主吗?”旁边的青年人惊道。
程晋就猜到那翁叟极好面子,绝对什么金值钱就往自己脸上贴,这他在上虞城中招兵买马,当然名头得喊得响亮,毕竟一个人光有钱可是不行的:“当然不是了,前段时间翁家族人被歹人迫害,他作为家主不仅毫无作为,甚至差点带累族中小辈。”
“嚯,看不出来啊,难怪他孤身一人来上虞呢。”
程晋适当又透露了一些:“当初有个能人可以帮他家度过劫难,翁叟满口答应,甚至将大女儿许给对方,谁知道事成之后,他就出尔反尔,说当初从未许过婚约,不过他家大女儿也硬气,不仅在族人的帮助下登上家主之位,更是将乱遭遭的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什么?那赵兄,这不是同你的经历一模一样?”
没错,赵小公子回来后,不想说自己是因为嫌弃翁红亭长得丑而悔婚,故而说翁叟出尔反尔,不想嫁女。
赵小公子却像是找到了证据一般,闻言气愤地怒饮一杯酒:“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当初他在牢中苦苦求我,我才救他!如今他算准了我不敢反复变更说辞,他这是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可恶!”
“多谢卢兄告知真相,若有机会一起喝酒。”
说罢,赵小公子招呼上自己的狐朋狗友,决定开个小会,好好整治整治这胆大包天的翁老头。
程晋学着猫猫农民揣,深藏功与名。
正是此时,来自猫猫的求救传了过来。
程晋距离放猪地并不算太远,反正黑鹿鹿也在,他也不怕猫猫出事。只不过到了地方,程县令还是忍不住叹一声好家伙!
“救命啊程酸酸!”
这是连猪带猫要一起带走啊,程晋冲过去就捡起地上尾端的麻绳,然后使劲一拉,连来营救的两只五通妖和肥猪在内,都被他甩到了天空中。
因为绳索绷直,拴着猪脖子的力道陡然变大,好悬没把肥猪四郎直接勒死,没有没有勒死,小豆眼也直接翻白眼了。
“四弟!”
肥猪发出了一声惨烈的猪叫声。
大哥救我!快逃!
然而两只五通妖都没听懂,甚至觉得这凡人居然敢挑衅他们五通的威名,决定好好凌虐一番,好叫他知道他们五通是不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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