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血、朋友的血、自己的血, 从来没?有一回让归隐像现在这般痛苦。轰然?倒塌的墙扬起了一堆粉尘,堂中似是?在刹那间静止,几乎所有人都盯着那暗室里的人。唐大藏眉头皱了皱, 眼?眸中掠过了一丝不?可思?议,而晏鸿则是?半眯着眼?, 唇边那抹喜色与得意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啊, 义父!”一道痛苦的尖利的叫喊打破了这诡谲的寂静, 归清蓦地?往前跑去,想要?闯进那暗室中, 可是?面前忽然?横了一道艳红色的刀光。颤抖的唇、发红的眼?眶,因为?愤恨、因为?痛苦。
暗室中有两个人盘膝坐着, 留下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乱蓬蓬的发丝中,有一个很大的窟窿, 不?停地?淌着血。归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在那坚实?的地?面上留下了深陷的脚印。除了脑袋上那窟窿,胸膛也被一柄利剑给贯穿了。行走天下无敌手的老爷子怎么可能在这么一个暗室中被人杀害了呢?归隐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一件事情。她的手指颤抖着,落在了归一啸的身上也蓦地?缩了回来, 许久之后才重新去触碰那带着胡茬的下巴。冰凉而又僵硬, 是?一种死人的触感和温度。“不?, 不?会的……”归隐哆嗦着唇颤声道,手猛地?伸到了归一啸鼻子底下。
对面那耷拉着脑袋的人忽然?动了动, 他的眸中泛过了一抹精光。出手迅疾如闪电, 长剑抽出的刹那间鲜血飞溅, 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长棍,朝着归隐劈头盖脑的砸去。当?一个人沉浸在了悲痛中、卸下了所有警惕与防备的时候,是?最好的偷袭时机!只不?过那棍还没?有砸下就?断成了一截又一截, 而带血的长剑也扭曲成了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艳艳的刀光带起了一片朦胧的血雾,只听见极为?细微的几道响,那个出手偷袭的人身躯已经被卸成了几块,脑袋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瞪着一双满是?不?可思?议的眼?。噗的一声响,那两个眼?珠子忽然?间炸开,两道血箭喷射出。
“这……归大侠这……”晏鸿的脸上挂着一抹极为?虚伪的神
情,佯装震惊与痛苦地?说道,“一啸兄他怎么、怎么……诶!”似乎很难将?这个消息给说出,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可众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重重地?一声叹息过后,他又说道,“这暗室和西海堂是?相通的……杀害归大侠的凶手,面容似乎是?——”
“是?朝暮门的善觉大师!”晏西海凝着脸,接过了话头。
归隐见过善觉大师,她当?然?能够认出此人。她转身恨恨地?盯着晏鸿以及那面容如常的唐大藏,喝声道:“为?什么我?爹会在你青山堂的暗室?如果他不?是?被你诱到了浣溪沙,他怎么可能会被朝暮门的人害死?朝暮门的人可恨,你晏鸿难道安了好心么?”龙牙刀上泛着异彩,鲜血顺着刀刃流淌,森冷可怖中响起了一道狂笑。
“归隐……”晏歌蹙着眉,不?忍再看暗室中那血肉模糊的场景,这一切脱开了她的想象。青山堂的暗室固然?与西海堂相通,可是?朝暮门的善觉大师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进入这暗室中?归一啸可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陷入此境恐怕是?晏鸿手中的“一萼红”起了效用。晏歌无暇思?考太多,她的心思?又集中到了归隐的身上。这大悲恸之下,她周身的杀气?陡然?增长,恐怕要?在这青山堂中大开杀戒,可是?光凭借她一个人能够对付这儿众多的高手么?“归隐,你——”她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刀光已经将?空气?撕裂,晏鸿随后拉了一个弟子挡在了身前,顿时被那又凶又猛的刀光劈成了两半。
归隐的脸上满是?血污,她没?有再看晏歌,或者说没?有再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她的眼?中心中只有刀,而刀光所到之处,必然?是?血光四溅一片凄惨之象。如果自己向?着归隐出手,那么其他的人会不?会在背后偷袭呢?诸人的心中掠过了这个念头,可是?下一瞬间,他们便被搅入了一团凶煞的刀光中,不?得不?出手抵抗。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归清急得直跺脚,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够冲入那一片刀光剑影中,着急之下只能够胡乱地?拉住了晏歌的袖子,向?着她问道,目光中泛着显而易见
的恳求。晏歌的面容刹那间如霜雪凝结,她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冷淡地?扫了归清一眼?,目光又投入了那一团打斗的人中。滴淋的鲜血不?知道是?谁身上流淌下来的,王一石的钝刀与龙牙刀交击在一起,那迸射的火花与刀风向?着一侧提剑的晏清霜斩去,而晏鸿不?得不?分出一丝精力来照看晏清霜的状况。晏西海畏畏缩缩的,他怕晏歌的刀光,也畏惧那蓦然?出手的唐大藏。至于卫大娘和那个老妇人,他们似是?连接成了一个整体,一个人防守,而另一个人或是?朝着唐大藏或是?朝着归隐攻去。
很混乱,在这一片混乱中,产生了很多的破绽。谁是?敌人?谁都是?敌人!右手是?龙牙刀,左手是?掌刀,那两道眉、那一双眼?、那紧抿的薄唇都是?刀!杀!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片新天地?,刀光越来越艳,那变式越来越多。冷冷的风从堂前吹过,烛火刹那间灭了一片,可是?下一瞬间,那艳红的刀光便又将?蜡烛点燃。一团又一团的刀火!血河刀法的最后一式,名曰“玉石俱焚”!
晏歌已经不?能够旁观了,她看着晏清霜被送出了那战局中,身形一掠,整个人没?入了刀光剑影中。如一道缝隙中吹过的风,一种与血河刀法的凶、狂完全不?同的剑气?在堂中流动。血河刀法会带着如诗如画的意境,可是?深藏在那层诗情画意背后的是?一种极凶恶、极残忍的杀机。当?用刀的人陷入了一种癫狂中,这种诗意会完全的被凶煞给吞噬,留在人眼?前的只有狂、乱!
晏歌的指剑是?从萧家的四时剑法中化出来的,而忘情心经中的剑招又是?另一番模样?。她从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忽而一变成为?一个旷绝高古的诗人,如月出东斗,好风相从。太华夜碧,人闻清钟。这一指点在了龙牙刀上,归隐的动作忽然?间静止,她的眸中含着一层泪意,冲着晏歌微微摇头。
归隐不?动了,可是?其他人呢?他们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王一石的刀蓦地?出手,将?唐大藏那几乎是?用尽全力的一招给挡住,脚猛地?抬起,狠狠地?踏在了卫大娘的腕上。而晏歌另一只手则是?
五道指剑并发,噗噗噗几声,一道贴着晏西海面颊掠过,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另外四道则是?击在了晏鸿的剑上、腕上、膝上以及轻轻地?点在了额上。长剑叮咚一声砸在了地?上,一股怒气?从晏鸿的胸中涌出,他大喝道:“杀了她!”
晏歌没?有搭理晏鸿,她只是?深深地?望着归隐。
在晏歌的眼?眸中倒映着的是?一个几欲发狂的、双眸猩红的人,这是?自己。归隐心中宛如受到了一下凶猛的撞击,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冷喝道:“你让开!”
晏歌叹息了一声,道:“你受伤了。”
归隐眉头紧锁着,她含着泪怒喝一声:“我?叫你让开!”
晏歌平静地?说道:“你不?能杀他。”
“我?不?能杀谁?”归隐心头掠上了一股悲愤,她喝问道,“或者说我?能够杀谁?你和萧忘尘交好,忘尘阁的人我?动不?得,你是?晏鸿的女儿,因而浣溪沙的人我?也动不?得是?么?那么请你告诉我?在这里我?可以杀谁?我?要?报仇啊!晏歌!”
晏歌蹙了蹙眉,应道:“我?和晏家——”
“你和晏家没?关系!”归隐喝了一声,冷笑道,“可是?你跟浣溪沙有关对不?对?你要?浣溪沙!你要?想完全的掌控浣溪沙还得留着晏鸿是?不?是?呢?可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杀机没?有退却,反而因为?她怒气?的高涨而变得更为?浓烈。归隐往后退了一步,可她并不?是?要?离开。刀光冲着唐大藏落下,一道坚不?可摧的刀网将?人给罩住。在这等情形之下,唐大藏要?反抗,他还要?向?王一石求助,可是?王一石没?有动。咬了咬牙,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前额下淌,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就?算不?能够彻底撕裂这刀网也要?打开一个缺口。
一阵冷冷的风擦过了他耳侧。
指剑在他胸膛的空门处炸开了一个大窟窿,而那锋利的龙牙刀则是?将?人给斩成了两半。
晏歌目光柔和地?望着归隐,温声道:“你要?杀谁,我?可以帮你。可是?——”
“可是?什么呢?”归隐冲着晏歌一笑,她抹了抹脸上的血,面容瞬间冷凝,她喝道,“我?最后说一次,你给我?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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