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交击声犹如?鸣金碎玉, 在这秋风秋雨之?夜格外的慑人?。沉闷的、迟缓的咚咚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夹带着那低低的啜泣与呜咽。有的人?在风雨中流着血、有的人?在痛苦中撒着泪,还有的人?面?带着温和?的、灿烂的笑容。
赵竹海的神情看上去很痛苦, 这空气中的血腥味每重一分,他的面?容就扭曲一分。他的竹海堂不是变局的起点, 也不会是变局的终点, 可是他势必要收住这一方地。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手臂上的扭曲刀疤就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竹海堂前有一片萧萧飒飒的竹林,右侧则是一个清澈的小?池塘。扑通扑通的动静, 可不是雨水下落的声响,而是一具具的尸体被踢入了池中。到了明日, 东方既白之?时刻,这一方池子会不会被鲜血染得通红?
与朝暮门的第一场仗号角已经打响了。
赵竹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两侧的灯笼将他的面?庞照亮,将黑黢黢的池子给照得发亮。他在和?水中的人?对视着,水滴下落一圈圈的涟漪打碎了倒影,等到重新凝聚时候,忽然?又多了一道影子。一个人?, 怎么可能会有两道影子呢?赵竹海浑身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他没有动, 在这种大敌来临的时候,只有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在移动的瞬间, 会出现空门、破绽, 让敌手有入侵的良机。
“赵堂主, 我?们又见面?了。”一道轻飘飘的像是浮在了水上的落叶般的声音在赵竹海的身后响起。他用不着回头,光是听着这令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就知道来的人?是什么身份!“杀鬼”南宫清!他就是在他的手中落败,放弃了浣溪沙的地盘匆匆忙忙地逃回了晏家!仇人?相见, 分外眼红,赵竹海恨不得将南宫清给挫骨扬灰,可是当他看到了水中那平静的影子时候,心中忽然?安定?了下来,只有他一个人?在此怒焰冲天,岂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我?其实很不明白……”赵竹海皱着眉,声音中满是苦恼,他没有回头,就像是跟一个亲近的朋友谈话?抱怨,“忘尘阁不是从来不干涉江湖中各大势力的争夺吗?忘尘阁不是只拿
钱杀人?么?为?什么会和?朝暮门合作呢?如?果是朝暮门付出了很多的财宝,我?浣溪沙照样能够给得起。”
南宫清仰着头朗声一笑,他应道:“你们不明白的事情可多着呢,至于为?什么,你大可以跟我?回去问我?们阁主。”
赵竹海咦了一声,他的肩膀耸了耸,惊喜地问道:“跟你回去
见你们阁主?也就是说我?还有生路?如?果……如?果我?在此刻投靠忘尘阁呢?”
“你确定??”南宫清似笑非笑地应道,“就算你赵竹海投靠了我?们忘尘阁,你也只能够是一个小?杂役,跟如?今风光的浣溪沙堂主身份不能比。等你成功的接了一百单,你会成为?正式的杀手,至于想要爬到七杀这个地步,你得杀十个人?,十个武功在你之?上的人?来证明自己。”
“哦?”赵竹海一挑眉,旋即又苦笑道,“朝暮门和?忘尘阁的人?已经攻入了浣溪沙了,作为?一堂之?主又如?何?连命都没有了那些江湖上的声名有什么好在乎的呢?我?能够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再给我?三年时间,我?在忘尘阁照样能够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辉煌事业来。”
“赵堂主,你想得倒是很通彻。”南宫清微微一笑,他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水中看不出他的倒影。赵竹海摸不清南宫清的心思,他只知道南宫清在动,这是一个极好的时机。池中蓦地水花四溅,刀光上与水光交织在了一起。这个雨夜中,到处都是湿透的人?,只不过有的人?是浸在了鲜血中。
刀在手中,顿时就有了对抗一切的底气。赵竹海的面?容冷了下来,他右手一扬,砰地一声响,信号弹在半空中炸开了一朵绚丽的花。南宫清微仰着头,饶有兴致地望着那转瞬间便凋零的花朵儿,他爱欣赏一切美的事物。待赵竹海冷冷一哼后,他才笑说道:“七杀已入局,三山四海皆变,你等着谁来支援你呢?”
“七杀入局?‘杀不杀’也来了?”一声怪叫响了起来,孙观海站在那被劈落的匾额边,脸上爆出了青筋。他看到了赵竹海发出的信号,只不过自己这儿实在是无法脱身。朝暮门的“豹头环眼”林不冲就足够让他头痛了
,更何况林不冲的身旁还站着那曾经伪装成了郑人?王的计无情。
林不冲是一个瘦削的、看着极为?天真无害的年轻人?,他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如?小?鹿般灵动,一有风吹草动里面?流露出一股的惊惶。“豹头环眼”这是他在江湖上的绰号,不过这是他渴望成为?的样子,而不是他的本相如?此。他躲在了计无情的身后,像是一个无能、软弱而又胆小?的人?。难道说孙观海占了上风么?并非如?此,孙观海那粗壮的小?臂上钉着一枚长着倒刺的铁镖,就是林不冲发出的。林不冲从来不会冲在前头,因为?他无须冲在前头。
“杀不杀?”林不冲歪着头,扯了扯计无情的袖子,带着几分天真地说道,“‘杀不杀’到底是谁啊?七杀中的六位以及阁主我?都知道了,可是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如?今也来到浣溪沙了吗?闯的是哪一关?快解决了孙观海,我?要去看杀不杀!”
孙观海很气,他的愤怒在眼眸中燃烧成了一团火焰,可是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他死死地盯着计无情,听他说道:“‘杀不杀’啊……他早就出现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哦。”林不冲一拍手,高兴地叫道,“噢噢,我?明白了,我?知道‘杀不杀’在哪儿了,我?也知道他其实是她!是阁主萧忘尘对不对?她现在去了青山堂!很多人?都在青山堂呢,我?们朝暮门的大仇人?归隐也闯进了杀阵中,这下子可真是热闹,走走走!”高兴起来似是忘记了孙观海的存在,林不冲拉着计无情就要往青山堂那方向赶去。而计无情只是懒洋洋一笑,他一拂手,避开了林不冲,说道:“我?们只负责闯观海堂,青山堂那边不需要我?们前去。”这是阁主下的命令,这才是他真正要遵守的命令。
青山变,四海变!
江·青山一死,这青山堂的力量像是一瞬间被人?抽去了一般,只能够由?晏鸿自己来镇守。“西海堂那边怎么样了?”“西海堂空了,什么人?都没有。”暗夜中,几道细小?的声音破开了雨帘,窸窸窣窣一阵响,黑影飞掠,也不知是离去了还是往更深处
走去。
青山堂在僵持着。
一滴汗水顺着归隐的脖颈流淌下,没入了衣领中。
烛火晃动,只有那淅淅沥沥的雨声破开了诡谲的寂静。
紧贴在了地上的人?皮面?具被人?踩了一脚,这轻轻的一脚似是踩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间,他们的目光不由?地向着晏歌望去。身躯遮蔽住了九枝灯,投射在地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的狰狞恶兽,吞噬着堂中的光明。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依然?能够感觉到那股森然?的剑气,在晏鸿剧烈的咳嗽后忽然?浮现的剑气。
“你在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晏鸿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望着那目光投向了墙上被鲜血染红的山水画的晏歌。她的手微微举起,像是要扯落这一副画像。“我?爹在哪里?”归隐又问了一句,她的神情很疲惫,不是身体上,而是在心底蔓延开的一种疲惫。
“笃笃笃——”
晏歌不在乎那黏稠的血迹,她的指节敲在了那画上,敲在了那空荡荡的墙壁上。这墙的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呢?是青山堂的杀阵亦或是一场空荡荡的梦?墙没有任何的东西,体内的内力忽地一滞,晏鸿皱了皱眉,重新运转又没有丝毫的异样,他拉长着脸蓦地向着晏歌出剑。小?楼明月,有楼,也要有月。可是这晦暗深沉的雨夜哪里能够有月呢?
晏鸿的剑光亮起,像是忽然?间在这青山堂中施了法,一勾冷月忽地浮现在上空。这冷月光芒所到之?处都是森冷的剑意?。这月光如?何能避呢?晏歌只是微微一笑,她一伸手抓住了那悬在了堂前的画像往上一抛,这画像似是遮蔽月光的阴云,顿时将那亮芒给覆盖。晏鸿心中一惊,立马后退,与此同时,晏清霜与晏西海对视一眼,提着剑迎了上去,却只见那幅画忽然?间裂成了碎片,承载着一道道剑气粘在了他二人?的剑尖。
“斗转星移,小?楼明月,还有什么?”悚然?与惊诧将晏鸿给笼罩,她到底是练了什么怪异的武功?那股雄厚磅礴的内力即使没有发出却依然?能够深切的感受到。这么一个人?,是自己的女?儿,是一步步被自己推到对面?的敌手……不,她是我?晏鸿的女?儿,立场只能是浣溪沙!思绪交织着,晏鸿一双眸子沉沉的看不出情绪。他转向了归隐,低声道:“归大侠他——”
“你们快放开我?归姐姐!”一道娇斥蓦地从堂外传来,打断了晏鸿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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