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如的脸涨成了青紫色, 她不想死,可是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在归隐出手的时候,这厅中原本有一个人能够拦住她的, 可是她没有动作,唇角甚至还泛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孽女!贱人!”晏鸿狂吼一声, 一掌朝着晏歌所?在的地上拍去, 而晏歌只是朝边上走了一步。啪的一声响, 梨花木太师椅被晏鸿的掌风震断。“你不?想要青山堂了么?你不?想继承浣溪沙了么?”
晏歌点点头,但是很快地又摇了摇头。青山堂原本就在她的手中, 至于浣溪沙早晚都是囊中物,又?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厅中的人唯有她晏歌有闲心坐下来喝杯茶, 战战兢兢的小丫头,几乎连茶盘都拿不稳。晏歌顺手捞起了一个杯盏, 里面的茶水却向着前方倾去,只好阻住了晏清霜前行的脚步。这只是滚烫的茶水,如果是刀是剑呢?晏清霜与晏歌一个对视,心中早已经凉透。
晏鸿不相信晏歌,可他对自己家长的权威很是自信, 对那所谓的血缘看得很重, 威逼利诱, 他以为晏歌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将归隐带了回来,可这之后呢?七宝阁与朝暮门谈判的事情已经让他有些精疲力尽, 楚云朝没有出现, 恐怕是他心中明白谈判不会出任何?的结果, 如果自己是楚云朝,绝对会选择今日突袭!
厅中有晏西海、晏清霜,都算是他晏家的人, 可是人多有什么用呢?就算他把护卫浣溪沙的弟子都给喊了进来,王君如依然在归隐的手中。怒气如同浪潮一股皆一股,晏鸿很快就将怒容给压了下去,甚至还浮现了一抹温和的谦逊的笑容。“归姑娘,归大侠他确实不?在我浣溪沙作客。如果他在的话,老夫早就请他出来,使得你父女相聚了。”
明明已经撕破了脸皮,这般伪装又?是为了什么?真将她归隐当做小孩子般欺骗不?成?冷冷地睨了眼那坐在了一侧悠然而又?轻快的晏歌,归隐哼了一声道:“快说,我爹在哪里,我不?想跟你们说废话!”她的手微微一松,等到了王君如惊叫一声后又蓦地缩紧。一个儿子已经折在了晏歌的手中,另一个未曾出生的难道也让他这般夭折了么?
眉毛眼睛鼻子以及嘴唇都在颤抖,晏鸿将目光放到了厅外。是夜幕将要来临,亦或是那风雨暝晦之象的先兆?呼呼的冷风呼啸着擦过了檐角,种在了屋外的花草随风剧烈的摆动,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折断了。晏鸿最痛心的不?是王君如,而是这个局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变局!这是一个谁都无法?猜到结局的变局。
沉默代表着什么呢?这儿终究是浣溪沙,是晏家的地盘。归隐不?知道自己真正能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幽幽的、飘飘的目光落在了晏歌的身上,自己凝视着她,可是她呢?到底在看些什么?秋虫那凄楚的鸣叫从窗外传来,与几道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吟唱相应和。厅中很静,就算是一根针落在了地方,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就在这等寂静中,那诡异的凄凉的声音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晏西海蓦地开口:“归姑娘,你先松开王——”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陡然止住,他瞪大了一双眼,望着厅外。凉凉的风、细细的雨,迷茫而又?令人惆怅的秋夜,那原本悬在了厅前的大红灯笼忽地落了下来。是被风吹下来的么?晏西海能够肯定地不是,他每一回进入厅中的时候都会仔仔细细检查这一切的异状。悬着灯的绳子、钩子,很牢固,就算是呼呼大风都不能够将它给吹落。
那么这盏大红灯笼为什么会坠落?里头的烛火已经将竹篾子、红纸给烧了起来,艳艳的、烈烈的火,给这几乎凝固的空气增添了一股灼烧的焦味。站在了晏歌身侧的丫环率先惊叫一声,她猛地向前胡乱地踩着地上的那一小簇火焰,而晏鸿在她动的时候,也猝然地出手。厅中的人几乎都在看那下落的灯笼,可是那灯笼有什么好看的?
归隐也在看灯笼,那灯笼是被人用掌风扫落的。是什么人藏在了外头呢?她回神的时候,晏鸿已经悄悄的、凶猛的一掌朝着她身上击来。想要避开这一掌,她只能够先松开王君如,再踩着八步赶蝉从那薄的如同一道细缝的破绽中闪出去。或许她还有另一种选择,那便是出刀。可是龙牙刀一出,这厅中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自己手中的这个筹码,很可能会命丧黄泉。
在一瞬间,归隐做下了决定,带着王君如一起动,而龙牙刀连着刀鞘握在了手中,格住那凶猛有力?的掌风。这一步退的很轻松,晏鸿的掌劲忽然间消弭了,他举着手满脸的颓唐与不可思议。僵硬的转着头将那愤恨的、恼怒的目光射在了晏歌的身上。而被那道怨毒的、阴狠的目光凝住的晏歌只是眯着眼微呷了一口清茶,似是从来没有出手过?。
“归一啸在青山堂。”晏鸿忽地冷冷地哼了一声。
浣溪沙有七个堂,青山堂的人被晏歌派出去寻找归一啸,可谁知道人又被晏鸿下令带回了青山堂,这是一种偶然亦或是有意为之?自己的计划难道被识破了?晏歌眯着眼,眸中掠过?了一抹机锋。
归隐不?相信晏鸿的话,至少不?能够全然的相信此人的话语。她冷冷地凝着晏鸿那皱成了一团的神情,掐着王君如的手再度用力。晏鸿额上的青筋暴起,他握紧了双拳,高喝一声道:“走,去青山堂!”
夜色深沉,冷风冷雨。
晏鸿路过?了晏歌的身侧,重重哼了一声,猛地一拂袖道:“你能将她引入浣溪沙,那么你有本事将她带出去么?你有本事为她阻拦住追杀令么?等我干完了大事再来收拾你这个孽障!”
孽障?晏歌低喃着这两个字,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眉眼间晕出了一股勾人的风流韵致来。温柔谦和与疏离冷淡交织在了一块儿,像是两个人融合在了一起。归隐在路过?晏歌身侧的时候很淡的扫一眼,晏歌一直站在自己的身边,不?是该高兴么?可是心中没有变得轻快,反而越发的沉重,天变了,局势变了,人心会不?会也在其中悄然改变呢?
细雨密如牛毛,被夜风吹拂到了脸上带着一股凉意。看似是小雨,可一下子便濡湿了衣襟与发丝。那原本托着茶盘的小丫头跑了出来,手中擎着一把伞,她跟在了归隐的后头,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向前走去。明明心中畏惧,可硬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要不?是这场景实在不适合,归隐定然开怀大笑起来。这个丫头片子,看来是晏歌的人呐。
风中飘摇的灯火明明暗暗,那掩藏在暗色中的神情也时而朦胧时而清晰。抖了抖
衣衫,地上便蔓延开了一滩水渍。青山堂,是堂中的弟子议事的地方,平常有许多名弟子在外守着。可是在这个夜,四面无人,寂静得有些可怕。晏鸿没有说话,他举着一支蜡烛,点燃了一侧的九枝灯,原本晦暗的大堂瞬间便亮了起来。
堂正中悬着一幅画,那原本是一副水墨山水画,勾勒的是大好山河。如今一张笑脸印在了画像上,活生生的、血淋淋的。这幅画被鲜血染红了,似是不久前才印上去的,鲜血还在不住滴淋,滴答滴答,顺着墙面落在了地上,敲在了人的心上。到底是谁剥下了人的面皮?别说是晏清霜,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晏鸿此时也觉得有几分悚然。他右手一动,那画上的人皮脸就落了下来,原本一副绝世的画上头,露出了三个血字:“青山变!”
画里的青山变了,而浣溪沙的青山堂也变了,这个变局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启动。
悚然而又?诡异的秋夜,归隐有些头皮发麻,她的目光从在场人的身上慢慢滑过?,高声喝道:“我爹呢?”这一声喊打破了寂静,也打破了那份阴沉和诡异。
“归大侠他——”晏鸿一开口,才说了几个字便剧烈的咳嗽出来,他似是要将心肺给咳出。弓着腰,握紧了双拳,病态的却又是顽强的咳嗽着。有的人是真的病了,而有的人是装出一副病中的模样。归隐的眼神越来越冷,森然的、紧张的氛围蔓延,心中有如擂鼓般,咚咚咚地震响。
对于晏鸿来说,咳嗽是一个暗号。
他在等待局中的棋子一一归位。
轰的一声炸响,在夜空中格外的清晰。
归隐仿佛没有听到这声音,她只是低着头,蹙着眉凝视这那张人皮笑脸。
萎靡的落在了地上的人皮笑脸,像是一个人紧贴着地面。
笑,阎王笑,这是催人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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