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拿到解药十八香是为了一个晏歌心中很重要、却又不知道是谁的人,归隐的情绪有些复杂,甚至有随便寻个药让那个人就这般死去的念头划过脑海,但是很快地就被她给驱逐了。这是晏歌的愿望,那么也就是她归隐的愿望,尽管,她已经很不喜欢那从未逢面的人。

    谈判双方就算是不对等,那也应该有让对方肯坐下来心平气和谈一场的东西。在归隐初入江湖的时候,那种东西是她父亲归一啸的名声,可是后来,江湖中人不再觉得归一啸女儿这几个字可以用来代称归隐了。“妖女”、“血河刀狂”、“归女侠”等名字成了她的新代称。归一啸会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感到欣慰,而江湖人只会懊恼,这怎地又出了一个煞神。

    次日清晨。

    归隐是当着院子里那些丫头的面大摇大摆地走出晏歌房间的,丫头们的尖叫还没有发出就被遏制住了。如果是个陌生的男子从晏歌的屋里走出,不知道又会惹来多少流言蜚语,可偏生是个女人,也幸好是个女人。丫环们来不及叫第二声,因为她们只瞧见一道绚烂的笑容,归隐便已经掠出了院子。身法之迅捷,如流星赶月。只不过这到底是在散花宫,消息很快便通传到了那些首脑的耳中。

    散花宫九天的阳天君许独已经是个废人了,他们的天势阵自然无法摆得齐全,归隐有自信,就算是谈不拢,她也可能从散花宫里安全脱身。此时,她正缓慢地行走在了散花宫的内功,有如闲庭散步般悠游自在。在她的周边,已经围了一群白衣佩剑的散花宫弟子。归隐走一步,他们便往后退一步。没有上头的命令,他们可不敢擅自行动。

    归隐是来谈判的,是要加入散花宫的,她自然也不会与这些弟子动手,只不过是朝着目的地缓慢地走去。在众多亭台水榭之环绕中,有一座题为“散花楼”的地方,便是这散花宫的机要之地。江怀远在里头,散花宫的宫主也在里头。

    “归姑娘,宫主有请。”一道洪亮的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散花宫的弟子主动让开了一条道,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中年汉子从

    前方快步走来。他的穿着很简陋,比不上散花宫弟子的一分潇洒,可是他的身份可不低,至少这些散花宫弟子见了他都低头噤声。不是宫主,也不是九天里头的任意一个,归隐只是轻轻地乜了一眼,便跟着这位汉子朝着散花楼走去。楼有三层高,形状类于宝塔,在这楼边的弟子年纪稍微大一些,也都穿着崭新的白衣。汉子在楼前止步,他只是一提气,朝着里头大喝道:“楼主,归姑娘到。”

    “进来。”只是三个字,却有十几道不同的声音,一个接一个,从不同的人口中流出。这散花宫的宫主倒是好排场,归隐心中暗忖道,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一走入楼子,便觉得有一种亮光,不是天光的亮,而是那珠宝的亮。散花宫一直很富有,如果不富有,怎么能够支撑江怀远养士?曲折的画屏掩盖了一道身影,那前头负手而立的青年公子,面上含着温润的笑意,他问道:“归姑娘怎么改变主意要加入我散花宫了?”这位青年公子,就是江怀远,他在散花宫里,可比在酒楼时候自信傲慢多了,那眉眼间的谦逊,随着他的这句话抖了几抖,便消失不见。

    归隐没有回答江怀远的话,她是来见散花宫宫主江吟的,而不是与江怀远在这纠缠。她一直很沉得住气,楼中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人说话的时候一片死寂。江怀远的眉头微微皱起,面上也隐隐浮现了几丝不耐来。他哗啦一声展开了手中的折扇,借此好撕破这片诡谲的寂静。一声很轻很浅的叹息从画屏后传了过来,里头的人又说道,“远儿,你先出去。”

    声音很年轻,而从画屏后头走出来的女人也是很年轻。散花宫的宫主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她保养得当,如今还能够保持着二十多岁年轻女子的样貌,见到她那与江怀远酷似的脸,或许会认为他们是姐弟而非是母子。江怀远很孝顺,他一直很听自己娘亲的话,瞪了归隐一眼,又带着几分担忧地望着江吟,他喃了喃唇,最后什么都没说便退出了楼中。江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罗衣,她的发丝很长,几乎要垂到脚踝。她撩了撩发丝,是一种成熟女人的妩媚与慵懒,当然,这一切只能够迷惑男人

    。

    江吟轻哼了一声问道:“是归一啸的女儿?”

    归隐点了点头,垂着眉眼应道:“是。”

    江吟又道:“你杀了晏欣?”

    这是一个无关却又有关的问题,归隐的面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是。”

    江吟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加入散花宫?我听说之前远儿邀你,你反倒与我宫里的弟子动了手。晏家大小姐是你护送到襄阳的?莫不成是因为她?”江吟的消息很灵,她看得也很透,这江湖上关于归隐的传言真真假假,在见到了本人的时候,她能够迅速地剔除假消息。

    归隐很缓慢地抬起头,她眸中泛过了一道亮光,缓声应道:“加入散花宫,那是因为我有本事。江湖上有本事的人很多,可是我归隐仅此一个。八剑九侠拉拢我,朝暮门拉拢我,就连浣溪沙都要放下仇恨拉拢我,难道这一切还不能够说明么?我并非只有一种选择,你们几大势力并立,明争暗斗多年,谁也吃不了谁,我敢说,只要我加入就能够改变局势,我会将挡在前头的障碍都给清理了。”归隐有很血腥的一面,这一面,她很少在晏歌面前展露,只不过如今面对的是江吟,一个在江湖打滚摸爬、很有魄力的女人,她必须释放身上的那股煞气。跟明白人说话,也不必绕弯子,见着江吟唇畔那玩味的笑容,她又说道,“当然,我加入散花宫是有条件的,我要‘十八香’!”

    “十八香?”江吟蹙了蹙眉,问道,“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救朋友。”归隐淡声应道。

    江吟笑了笑,似是相信了归隐的话,她缓声说道:“你加入散花宫是为了‘十八香’?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如果我给了你‘十八香’,你甩一甩衣袖就走呢?我散花宫的弟子恐怕拦不住你归隐?毕竟当初归一啸的‘八步赶蝉’可是江湖一绝,你已得他真传。”江吟话中有话,归隐一眼便看破了,因而她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加入一个势力,总是需要表诚意的,何况她是曾与散花宫结仇的人。

    听了归隐的话,江吟笑得更欢了,她说道:“正好得到了消息,我门下有两位叛徒,此时正在

    襄阳城十里外的落花坡,就麻烦归女侠了。只要你将那两个人的人头提来,我定将‘十八香’交予你手。”见归隐点了点头,她又说道,“我那两名叛徒,一个叫做段闻舞,他是以舞入武的,你切不可被迷惑了;还有一个叫做唐诀,他使得一手好暗器,我宫中不少弟子中了他的暗算。还有消息传来,说他们两个已经投靠了忘尘阁,恐怕‘七杀’会来保他们。”江吟只给了这么点讯息,但是光光靠这些,也足够了。

    如果江吟事后反悔了呢?如果只是一个截杀自己的陷阱呢?归隐考虑过种种,可是看到江吟那亲切的温柔的笑容时候,她便打算信一回。这江吟怎么说都是一宫之主,不至于欺骗自己。再者便是如此拿到“十八香”,比偷或者抢容易。归隐走进散花楼的时候,是被白衣剑客紧紧凝着的,等到她走出了楼子,一路上便没有人再看她了。还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但至少不再认为她是敌人了。

    在穿过那道拱形门看到谢小楼的时候,归隐其实是有些诧异的,她的模样看似早早就在此处等候了。一般有谢小楼的地方就能够见到李玉湖,可现在不是。一上来就热情地挽住了自己的手臂,这一点就连归隐都招架不住。她默默地将手抽了回来,往后退了几步,淡声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谢小楼眨了眨眼,面上有一种天真娇俏,她应道:“等你啊,我听散花宫的弟子说,你要去落花坡杀两个人。”散花宫的弟子岂是如此不知轻重胡乱散播消息的人?还是说这谢小楼与散花宫之间有什么神秘的关系?归隐无暇思考她也懒得思考,只是冷冷淡淡地应道,“那又如何?”她到底是低估了谢小楼的脸皮与韧性,因而在听到她说我随你一起去的时候,眉头又紧紧地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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