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厉庚微眯着眼看他,那眼神并不友善,莫怀故意说:“你不想吃华晨兮点的菜?那我再重新去给你换。”
他作势提着食盒要走,杜厉庚喊住他:“站住!”
莫怀笑着转身,说道:“六爷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给你弄来。”
杜厉庚垂眸看着他手中的食盒,闷声说:“拿过来。”
莫怀偷笑,将食盒拎过去。
杜厉庚手脚灵便,自己支起病床上的桌子,坐在那里,看着莫怀将食盒摆好,打开,摆出一盘又一盘精致的菜。
杜厉庚看着,撇嘴:“她倒是很有胃口。”
莫怀不知道华晨兮是不是有胃口,这些菜其实也不见得全是华晨兮点的,只是他打听到,这是玉香楼里的金字包厢里点的菜,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根据以往华晨兮的口味,莫怀挑了一些出来,他相信六爷会上当,果然上当了。
莫怀不应腔,只给杜厉庚手上塞筷子和碗。
杜厉庚接了筷子和碗就吃了起来。
文楚晚上没吃饭,本来很好的心情,却因为自己太作,把好好的一顿晚餐搅和没了。
如果她不主动去招惹华晨兮,也就没晚上这一出。
她出了医院后挺后悔,但后悔也没用了,饭局泡汤了,杜厉庚也不能陪她再去吃饭,她只好打包带到医院,陪他在医院里吃。
可打包好两个人的晚饭回去,却发现杜厉庚已经在吃着了,且,吃到了尾声。
他面前摆着四道菜,纵然快吃完了,也能瞧出来色泽很好,满病房都是诱人的食物香味。
文楚提着手中打包回来的晚饭,面部表情一时有些僵硬。
莫怀看到她,喊了句:“文小姐。”
文楚问:“是你给六爷带的晚饭?”
莫怀说:“嗯。”
瞅一眼她手中的打包盒,歉意道:“我不知道文小姐出去给六爷打饭了,我带了晚饭过来,没看到你,就先让六爷吃了。”
文楚心想,你不知道,可杜厉庚知道。
他既然有了你带的晚饭,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说一声,让我别再给他带饭了,先在外面吃自己的就好。
文楚望着杜厉庚,杜厉庚大概知道她在埋怨什么,抽了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这才开口说:“饿了就先吃了,一顿饭,你也不要太在意。”
他搁下筷子,看向她:“你在外面吃了没有?”
文楚说:“没有,我是打算回来陪六爷一起吃的。”
杜厉庚说:“那你赶快去吃,到沙发那边去吃,我已经吃好了。”
杜厉庚让莫怀收拾,他自己下了病床,朝外面去了。
文楚立马喊住他:“六爷,你上哪儿?”
杜厉庚说:“吃的太饱,到外面走走,消消食,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他一个人走了出去。
莫怀低头收拾着残盘残碗以及残筷。
文楚很受伤,那种受伤的情绪说不出来是什么,杜厉庚对她很好,几乎有求必应,她应该知足,应该满足,她要天芳,他也给她了,他明明也在她身边,她却觉得他离她好远好远。
晚上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杜厉庚强吻华晨兮,华晨兮大庭广众之下扇他巴掌,还不是一巴掌,是持续的好几巴掌,他看上去很怒,却没做出任何实际性的对她伤害的举动。
这么多年了,从早先跟在他身后,到如今跟在他身边,她追随了他这么多年,他从没吻过她。
以前没有,后来也没有。
那一晚,她设计睡在他的身边,彻底分开了他们,事后他也确实跟华晨兮闹掰了,他没追究那一晚的事情,却也什么都没问。
他没问,他是不是真的跟她睡了。
他没问,她要不要负责。
他当作那件事不存在,却又把她放在了身边。
虽说放在了身边,却也只是放在身边而已,他不碰她。
文楚忽然觉得,晚上她故意惹怒华晨兮,让华晨兮对她动手,让杜厉庚看见,不是给了自己打击华晨兮的机会,反而是给了杜厉庚接近华晨兮的机会。
文楚看着杜厉庚离开的阳台门,深吸一口气,她认识到,她以前的方法都错了,她应该换个方法。
文楚提着打包的晚餐,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来,自己一个人吃。
因为是两人份的晚餐,她吃不完,就问莫怀,要不要吃,莫怀说:“我吃过了,文小姐自己吃,吃不完就扔掉,我顺便一起收拾。”
文楚只好一个人坐在那里吃。
莫怀先收拾好杜厉庚病床的垃圾,然后拎出去,扔。
出去后就没再进来,而是找到杜厉庚,陪他一起散步。
杜厉庚说:“很晚了,你回去。”
莫怀说:“你晚上真的要住医院?”
杜厉庚嗯一声,莫怀说:“你不是跟华绍庭约战了,要去拳击馆?”
杜厉庚冷笑:“我说晚上,却没说就今晚上,他今晚上若真去了,那就让他先热热身。”
莫怀说:“比拳击,你不一定比得过他。”
杜厉庚嘴角露出一丝笑,怪异至极的笑,却又透着阴晴不明的意味,他淡声说:“是么?以前没比过,还真不知道。”
莫怀看着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好甩了甩头,说道:“今晚住医院,明晚呢?”
杜厉庚说:“明晚再说。”
莫怀哦一声,又跟着他走了一会儿,这才回病房,文楚已经吃完了,正在收拾,莫怀立马过去,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收拾。
文楚没争,拿了纸巾擦手,一边问:“六爷呢?”
莫怀说:“还在外面散步。”
文楚说:“我去陪陪他,他在哪个方向散步?”
莫怀看她一眼,报了杜厉庚刚刚散步的地方坐标,文楚便去了,但走到一半,就见杜厉庚噙着烟,双手抄兜走了过来。
文楚立刻迎上去,瞅一眼他手中的烟,不赞同道:“你现在不能抽烟。”
杜厉庚嗯一声,却还是自顾自地抽着,往病房的方向走。
文楚只得跟上。
到了病房门口,杜厉庚站在那里没动,斜倚着身子,对着静谧的夜空抽烟。
莫怀已经走了,文楚朝门内看了一眼,没人,她冲杜厉庚说:“别抽烟了,回床上躺着。”
杜厉庚喷出一口青白烟雾,目光看向她:“你也回去睡。”
文楚说:“我今晚陪你。”
杜厉庚说:“这里没有你能睡觉的地方,你回自己家里睡,明天不还要上班?最近天芳的销售量似乎不太好,你的重心是放在天芳的经营上,而不是放在我身上。”
是,杜厉庚说的没错,天芳自从到了文楚手里后,销售额就一直下降。
文楚其实也没做什么,还是沿用以前天芳的配方,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客户越来越少,她用心维持,却也没能挽救,她最近打算办一次促销,做个现场宣传,还在策划中,可公司能用的人实在少,以前有能力的,都走了,重新招聘来的,全是新手,做事可以,但不能担当策划的重任,这些事情,还得她自己去做,而她对自己也没把握,故而,最近也很是焦虑。
当安崎妍和陈家音约她吃饭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契机。
安崎妍是安家大小姐,陈家音是陈家小姐,在渝州都很有身份,也很有地位,背后家族的影响力也不小。
如果她二人能为天芳造势,天芳的销量一定会猛涨。
文楚也知道,她二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约她,以前从没约过她,现在却来约她,这跟文翔的回来有关。
文翔给她打过电话,说他要回来了,接手家族企业,到时候,让她也回归文家,做回文家的小姐。
文家后辈少,文翔没兄弟姐妹,她是他唯一的妹妹,他肯定会接她回家。
安崎妍和陈家音是冲着文翔的面子,这才约她。
文楚意识到文家的重要性,又想到文翔在电话里说的跟陈锐林合作的事情,就不难明白陈家音为何也要请她吃饭了。
这两个人想透过她,跟文翔打好关系,她也正好可以利用她们,达到自己的目地。
而文家,她定然要回去的,为的,就是对付华晨兮。
华晨兮入股了天义传媒,进军了娱乐界,而文家,早就在娱乐界站稳了脚跟,文氏影业只是文氏企业的一部分,却也足够起着摧毁天义传媒的作用。
文楚眼眸转了转,看了杜厉庚一眼,说道:“天芳最近的销量确实低,但我也在想办法,你不用担心,我会把天芳经营好的,你今天受了伤,晚上又没人陪,我怎么能走呢?今晚陪你,明天下午我去公司。”
杜厉庚将手中剩下的烟抽完,甩开,对着路边朦胧的路灯出神,他没再说让她走的话,却也没应她,让她留下。
文楚还打算再说些什么,正对面的病房门被敲响。
杜厉庚站着不动,文楚只好推开这边的阳台门,进去,打开另一边的病房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提着水果篮子以及鲜花的安崎妍以及陈家音。
文楚愣了一下,这才笑着问:“你们怎么来了?”
安崎妍说:“你电话里说六爷受伤了,我们当然要来看一看,怎么样,六爷的伤没大碍?”
文楚说:“没大碍。”
安崎妍说:“没大碍就好。”
文楚让开身子,让安崎妍和陈家音进来,二人进去后,没在病房里看到杜厉庚,陈家音问:“六爷呢?”
文楚指了指阳台的方向,两个女人朝那个方向看,看到一道高大的影子斜倚在门边,背对着她们。
陈家音小声说:“你们吵架了?”
文楚说:“没有,六爷刚在抽烟。”
陈家音哦一声,将买来的鲜花递给文楚,安崎妍将水果篮子放在桌子上面,也瞅了一眼倚在阳台门那边的杜厉庚,然后抬步走了过去。
杜厉庚听到了脚步声,没转头,直到安崎妍的声音出现,他这才扭头看她。
安崎妍说:“六爷受了伤,不在病房里呆着,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安崎妍看到了杜厉庚鼻子上的白色长贴,关心道:“鼻子还好吗?”
杜厉庚蹙眉:“你怎么来了?”
安崎妍说:“听文楚说你受了伤,就过来看看你,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看看的呀。”
想到什么,又加一句:“谢若巧没来吗?”
杜厉庚眯眼:“她没来。”
安崎妍说:“晓南不在南江市,你受了伤,她怎么能不来看你呢,也太没把六爷当亲人了。”
杜厉庚冷笑,挑拨离间到他头上来了,他不缓不慢道:“我被人打的时候,她就在现场,没上前阻拦,也没护着我,事后就更不可能来看我了。”
安崎妍惊诧:“她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六爷被打而无动于衷?”
杜厉庚说:“是呀,这么比较起来,她还真不是称职的九弟妹。”
安崎妍说:“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让六爷受伤。”
杜厉庚嗤笑,眼神落在她脸上,说了句:“我只知道你喜欢晓南,难不成还喜欢我?甘愿为我受伤?”
安崎妍面色一窘,立马道:“没有。”
杜厉庚问:“什么没有?是没有喜欢晓南,还是没有喜欢我?”
安崎妍被问的有些哑口无言,无言以对,她若说喜欢杜晓南,那就是当着他的面,承认她对杜晓南有觊觎的心思,而杜晓南如今有谢若巧了,她说这番话,无异于想破坏杜晓南和谢若巧,杜厉庚对谢若巧到底是什么态度,安崎妍还不知道,她可不敢贸然答话。
再者,她也不敢说喜欢杜厉庚的话,事实上,她也确实不喜欢他。
可否定了,前面她说不会让他受伤的话就有些作假。
思虑半秒,安崎妍出口说:“我谁也不喜欢,只是看在安家和杜家多年交情的份上,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六爷受伤。”
杜厉庚笑道:“谁也不喜欢?”
安崎妍的脸有些火烧火燎,她喜欢杜晓南,杜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渝州有眼睛的人也都看得出来。
她知道这话假的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可还是硬着头皮说:“不喜欢。”
杜厉庚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不再说话,转身进了病房,看到病房里的花和水果篮,没反应,直接往病床走,又直接躺了上去。
文楚和陈家音走过来,陈家音慰问他,他的态度并不热络,但也并没有晾着她,可陈家音看得出来,他在敷衍她。
陈家音说:“很晚了,六爷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杜厉庚回应她的就是直接闭上眼睛。
陈家音转身,冲文楚告辞,安崎妍也过来,见杜厉庚闭上了眼睛,也只好跟文楚告辞,双双离开。
病房门关上,杜厉庚睁开眼,问文楚:“你晚上说有人请客,让我陪你,而请你的人,就是安崎妍和陈家音?”
文楚说:“是呢。”
杜厉庚看着她,半晌后,冷笑一声,冲她说:“出去。”
文楚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杜厉庚说:“让你出去。”
文楚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杜厉庚是生气了,她问道:“她们两个请我吃饭,你不高兴?”
杜厉庚不再说话,摸出手机给莫怀打电话,文楚按住他的手,看着他说:“你不高兴,大可以跟我说,而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她们两个人请我吃饭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吗?”
杜厉庚的手被她按住,他掀起眼皮看她,瞳孔幽深也幽凉:“我有阻止你交朋友吗?”
文楚噎了下,说道:“没有。”
杜厉庚说:“那你跟我唠叨什么?”
文楚说:“你赶我走,你刚刚还好好的,可安崎妍和陈家音一来,你就赶我走,还不能说明什么?”
杜厉庚面无表情道:“你有你交朋友的权力,我也有我接受和排斥的权力,放手,出去,晚上不许出现在我的病房里。”
文楚难受的想哭,眼眶跟着红了:“为什么?你不喜欢她们,我不跟她们来往就是了,你为什么非要赶我走?”
杜厉庚无视她红起来的眼眶,甚至是流下来的几滴青泪,只冷漠无情道:“晚上病房里有人,我睡不着,我睡觉的时候,身边不能有任何气息和任何人。”
文楚说:“你以前没有这样的习惯。”
她还记得,他以前经常跟华晨兮同床共枕,他怎么不说他睡不好?
杜厉庚冷笑:“以前?”
他似乎也回想到了那些和华晨兮同床共枕的日子,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又有沉沉的伤感,他薄唇轻掀,说道:“从那天睁开眼,看到你躺在身边后,我就有了这样的习惯。”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是你让我养成的这样的习惯,所以,你又有什么可委屈的?”
他又说一句:“出去。”
这一次的语气已经十分的冰冷了,文楚知道,她若再苦缠不休,他会直接让人把她扔出去。
文楚吸了吸鼻子,酸涩道:“好,我出去,你好好休息。”
她拿着包走了,病房门再一次被关上。
屋内安静下来。
杜厉庚扫一眼安崎妍和陈家音带来的花和水果篮,抬起手臂要拉铃,想要让护士进来,把那些花和水果篮都丢了,可手臂刚抬起来,病房门又被敲响。
杜厉庚面色不善,瞪着门,说道:“进来!”
他刚并没有给莫怀打电话打成功,所以来人不可能是莫怀,他想着,可能是文楚又折返而回,或者又是谁打着看他的幌子,想要攀各种关系。
可门推开,走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谢若巧。
杜厉庚抿嘴,看着谢若巧提着水果篮子走进来。
还没走到病床前,谢若巧也还没开口问他伤势如何,他就伸手,指向沙发那里的花和水果篮子,说道:“把那些碍眼的东西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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