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被低估的财富集中

    染织陈一脸喜色地上门,时间又比约好的提前了这样多,李咎猜到了他的来意。确认哑巴和另一个泥工都学会了使用水泥后,李咎放下手里的锄头,领着染织陈回了自己的小楼。

    路上染织陈就按捺不住开始叨叨了:“您咋个还自己下地呢,那多脏啊,那是啥泥啊灰不溜秋的……”

    李咎说:“他们做得我也做得——别说有的没的,你怎么这么早回来?莫非是那车货一压到金陵就卖上了?”

    “你这个人,还不许我卖个关子,伶伶俐俐的自己就猜着嘞?”染织陈没能吊一下李咎的胃口,有点儿遗憾,不过说上买卖就眉飞色舞起来。

    “这次啊,可得感谢人家黄举人。得亏我寻思着我那老伙计在金陵,先去金陵找他出一半儿货比较稳妥。等我这么一到金陵啊,嘿,您说巧不巧,那金陵的商行正满天下找什么钟,又是什么香皂!我找老伙计一问啊,原来黄老爷的座师尤相公也在金陵。黄老爷得了那些新鲜玩意儿,都给尤相公送了去。尤相公那是怎样的人物啊,桃李满天下!就算人家不嘚瑟,那拜年的学生、学生的家眷上门一看,不也口口相传去了吗!是以啊,我才说我有几个‘雀儿钟’——金陵管老爷您的自鸣钟叫这名儿,人家行商马上给包了个圆。您猜那一车货,卖了多少钱?”

    染织陈说得活灵活现,挺有逗哏天赋的。李咎琢磨着回头写个相声本子给他玩去没准还能火遍江南呢,嘴上只说:“一个钟我估摸着二三百两差不离了,我给你的五个座钟,一个长摆钟,十二个怀表,别的都是搭头……二千两?”

    “二千两?您也忒小看人家六朝古都的富贵嘞!一个长摆钟就卖了一千六百两!小自鸣钟还卖八百一个呢!老伙计包了个圆,我回来时听说他同行上门,差点为了钟打起来……大大小小的钟,算上焰火、香皂,一共七千二百两!”

    染织陈兴奋得脸色发红,从里头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叠银票来:“我因赶着回来,又怕路上有劫道的,不敢走漏风声,更不敢带那么重的白银回来,不曾通兑,直接带了回来。您要是想换真金白银的回来,咱们得想个万全的办法。”

    李咎被这个数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依稀记得什么古代小说里提过,一个自鸣钟被女主人公当了二百多两银子,虽然典当物价格低,但是那富贵人家的自鸣钟当然金银沉檀,贵不可言,非自己的这些现代廉价货可比。因此他估计自己的自鸣钟顶多也就三百两差不离了。结果只金陵一地,就叫上了这个数。

    李咎的脑子都麻木了。

    几步到了小楼里,李咎叫来幺娘在门口的走廊上做活计顺带看着四周,将大门开着,放下暖帘,先洗干净手和脸,然后换了身衣服出来,与染织陈仔细分说金陵卖货的事情。

    李咎发现自己似乎小看了仓储中心里那些不需要插电的东西,又低估了现在的富豪水平。

    天下承平才三四十年,远远没达到鼎盛时期,这不假,但是硬通货金银珠宝却不会因为战乱减少多少,相反,因为人口少了,所以财富反而更集中。

    比如现在农民的田产多,基本上能糊口。因为土地兼并被打碎了,朝廷轻徭薄赋,生产力也有进步,不论是分得无主田还是自己开荒,总之农民持有田产。

    富豪人家也是一样。一个国家新立,前面打天下的人分一分前朝的财富不为过?一批顶级豪门形成了。三四十年过去,这些豪门一般也会经历二、三次分家,产生一大批新豪门,并且纨绔子弟败家子儿们也差不多能有一二代了,舍得花钱的人出现了。

    另外朝廷初期对人才最为渴求,有才之士的升迁非常快,这又会产生一大批新官员和新贵族,有钱有权且野心勃勃的新生代贵族。

    新晋贵族和官员们不断地增加,土地又会逐渐向少数人集中,大量的农民失去田产。同时国家的财政支出也在增加,而能获得税收却会减少。因为掌握着权力的贵族和富豪阶层根本就不会让国家的征税对象变成他们,于是被上层阶级兼并的土地提供的税赋越来越少,于此同时,农民的土地减少,税赋却更加严重,等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农民起义就爆发了。

    为什么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一定会提出土地相关的口号,因为后期被迫起义的农民,没有土地。

    ……

    每个王朝都是这样开始的,又都是那样结束的。

    李咎觉得自己的思路应该变一变……完成前期的铺垫后,他完全可以打破已经出现过无数次的发展规律。

    染织陈已经将银票清点完毕了,按照面额大小整整齐齐叠在桌上,说:“嗳,想啥呢,快收钱分账了!”

    李咎想也不想,直接抽出三张千两面额的给他:“两成额外的收入一千四百四,一成说好给你的分账七百二,剩下还有往返的路费……我知道还有多的,多出来的部分是谢谢你用自己的人脉给我卖东西,以及,按上次说的,如果你同意,以后我这李园的货品售卖、铺面打理,就都交给你了。”

    染织陈是个顶顶的实在人,恨不得马上和李咎拜把子结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搓着手,本来就春风得意的脸更红了:“这叫人怎么说,你们家没我给卖东西,就是换个买卖人的事。我没你们家的这些稀世珍品,那我还是个守着布庄的染织陈,一年满破挣上千把两银罢了。老哥哥找我当这个买卖人,是老哥哥看得起我,以后咱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了!”

    李咎点点头:“成,那头一件事,就是先拜访黄举人,感谢他的引荐之恩。做成了这件,应该还没出十五,我这儿准备的事情也还没完。老兄弟先回家陪陪夫人孩子,只帮我想一件事,我拿出来的这些东西,除了铅笔和香皂,以及将来会有的香皂的廉价版‘肥皂’,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打上青山县烙印的东西。我想着要给外面的人留下一个印象,青山县出新奇又好用的东西,这样不必你出去跑商,自然他们都会聚集过来主动接货。不过我对外头的情况不太熟,只能靠你去想了。”

    染织陈也知道什么天下丝绸出苏杭的名声,李咎一说他就懂了,就像丝绸织锦一定是往姑苏、钱塘买,就像一匹布若说是钱塘府出的,大家就会相信这是快好缎子一样,有些东西和地名就是这样牢牢绑定在一起,并且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就成了盘活一方经济的东西。比如湖笔,比如端砚,比如阳澄湖的大闸蟹。

    染织陈点头称是:“好说,我回去想着。不过……黄举人的谢礼可不好想啊。黄老爷不好美色,也不贪财,好奇心是有的,但是满足了也就行了,并不会过于追求什么东西。就像您的香雪酒,黄老爷喜欢,也就是喜欢,喝不着那也没什么。黄举人是只在诗书上下功夫的书生,真真正正、十分纯粹的书生。”

    李咎道:“既然是书生,就有个学门学派。黄老爷喜欢什么书?讨厌什么书?”

    染织陈道:“说到这个,却正是黄老爷的可敬之处了。黄老爷早年就有名言,‘说得出口的都是道理,写得成字的皆是文章’。做学问无分贵贱,不拘门派。什么书都好,就算是狗屁不通的东西,黄老爷也保留着一份敬畏。唉,也就是黄老爷的豁达,于考试却没能又进益啊。黄老爷说,他不是不知道文章怎么写,问题怎么答,但是他不愿意做违心之举。与其在自己不热衷的路上独行数十年,还不如回家教书嗯。”

    一家之言,一家之言,千万别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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