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被其他人忽略的拼音

    给多个人工排班确实涉及到一些数学问题,在场除了李咎,只有初窥门径的小莲大概能弄清楚。

    李咎接过阿柱的小本本,算了算人头,说道:“这三个管打扫园子、劈柴担水的,一个上午空得出来,一个下午空得出来,还有一个等明天卸完石料就得了闲。算起来是两个人可以派过去。”

    李咎在纸上打出格子,按列头事情横格时间排下去,将人名填到交叉的地方,就是时间地点谁做什么事儿的排班了。

    “石墨粉还没着落,用来烧笔芯的黏土满破有三车就足够。再多下去,咱们家也放不下。今天一车,明天再一车,运回来后,叫这几个人继续在那边淘澄烧水泥窑的黏土。过几日等鸡毛房那边再送人来,先将荒山那边的土窑垒上,好趁着春耕前先烧制一批水泥来。是以排班也这么排……初三哪,等孟田旺回来和他说,务必教会两个人分辨黏土,以后水泥的用量大了,他一个人不够用。”

    初三掏出本本来飞快地记上了。

    李咎又说:“以后,我预备在李园里,做个教习各色技艺的百工学堂。到那时候手上有技艺的也不怕年纪大了没活干会饿死,也不用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只有这样,做的人多了才能挣更多的钱。”

    至于为什么会的人多了,能挣更多的钱,李咎没详细说,此时也没到详细说的时候。

    将一点小事点好,李咎顺手处理了其他人的活计分配,多余的人手全都算到了荒山那边的前期整理工作上。

    然后李咎发现,现在自己的人手实在太少了,所以起窑的事情和淘泥的事情不能同时进行,砌水渠、化粪池的事情和荒山那边修建民房的事情也不能同时进行,如果他还想每天留点时间保持上课的进度,可用的时间就更少了。

    “初三哪,明天去问问王得春下次的人几时来。荒山那边要准备开荒,砖窑烧首先得给开荒的人起几个屋子住,这几天就得开挖地基。到那时卸装货、挖黏土、烧水泥就得五六个人,整地还得仨呢,人不够啊!”

    初三点点头,又在自己的本本上记下了这件事。

    阿柱也注意到初三等人都是有自己的小本本和铅笔的,平时放在一个布做的口袋里,要用就掏出来用。李咎经常随口安排工作,有了这个本做记录才能保证不漏掉什么。李园的人做事效率很高,和识字率以及简单的铅笔和本本是有关系的。而且他们使用的特殊字符,显然在记事上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阿柱有种直觉,李园人用的这些符号,说不定意义比什么铅笔、肥皂都重大。

    王县令送阿柱来,主要是为了让他看懂务农方面,以确认李咎是否在骗他,并没有其他打算。王县令并不想从商,亦没有打听李咎的独门秘技、配方的打算,他是个清高的文人,心里除了忠君报国,就是抚民牧民。

    阿柱一直觉得王县令是过于君子了点儿,他被派过来时,已经做好了处处被提防的准备,却没想到李咎对他一如自己人。

    李咎并不把阿柱当外人对待,除了最核心的仓储中心外,别的都没对阿柱保密。

    阿柱看着初三郎记下的待办事项,忍不住问道:“初三郎,上面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我没见过?”

    “啊,这个是拼音。刚才老爷说的‘砖窑’我不会写,但是我会拼啊,就拼上上去,看,左边是zh,右边是uan,拼起来就是‘砖’。等有空的时候,我再找老爷问明白怎么写的就行了。”

    阿柱读过书,所以他马上就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古代其实很早就有给字注音的办法,一般称之为反切法。反切法是用两个常见的字给一个字注音,其中一个字取声母,另一个字取韵母。比如“缸,古仓-切”,意思就是“缸”这个字的声母同“古”,韵母同“仓”,合起来就是“gang”。为了避免注音字太杂乱,有专用的反切字,但即便如此,反切字本身也是字,也是要认得,且数量也不少,是以主要还是读书人用的多。

    李园的拼音法本质上和反切法一样,但是用到的字符很少,总共也就二三十个,书写也简单。初三郎将自己在这页上用过的几个教给阿柱,阿柱马上就能认出另一页里的注音,并且结合上下文看懂了是什么意思。

    如果所有的书都有注音,那么只要学会了这二三十个符号,一个文盲也能诵读四书五经了。

    阿柱把这一笔记下来,无比期待李咎说的“等人员到齐每天还要上学俩时辰”。

    将仅有的这十七个人并阿柱手里的活儿理清之后,下午就按照重新梳理过的分工干活。

    这天下午,哑巴和后来的一个泥工开始给水渠加工,用的是刚送来的石块和李咎从仓储中心拿出来的水泥。

    没人见过这种灰青色的“泥”,听完李咎的描述也想象不出来这种灰色的东西如何轻松达到夯土的结实程度。

    李咎不似其他主家,有空的时候他也会参与劳作,比如搅和水泥这件事情,他不仅交代得清清楚楚,还亲自上手示范。

    染织陈搓着手来给李咎报喜,被十八郎带到了搅拌水泥的现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只见李大老爷挽着袖子,穿着一身灰不拉几不知道什么布做的衣服,正搁那和泥。

    染织陈自家也有染坊,作为一个非常合格的染织行当的生意人,他自己也和过染缸、织过布、纺过线。这是整个江南商人和工坊的风气,主家、掌柜都一样,不做不行,不亲手调弄就容易受蒙蔽,再者遇到农忙的时候,为了多出点货,主家也愿意全家一起扑上阵。

    但是他染织陈是生意人,是外面人看不起的商人,在他们看来为了多挣几个钱、为了减少被骗的可能性,亲自劳作是应该的。

    李大老爷可不是。李大老爷还教家里的长工仆婢们念书,在染织陈看来,至少也算是地主富户里的读书人。

    地主和商人之间还差着俩级呢!

    小地主常有亲自下地的,或收割或浇水,但大地主金奴银婢还不够呢,还能自己做和泥这样的脏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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