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家的已经盛好了饭,将肥鹅和猪蹄儿都用大盆子装了上来,又给三个男丁倒了酒。她们女眷在另一方小桌子上吃饭,一边吃一边看着男主人这桌要加点什么。
猪蹄里肥肉多的、肥鹅的鹅腿、脯子肉都盛到了李咎他们这桌,蒸的饭里糙米多的部分也给到了李咎这边,那条鱼肚子在这边,鱼头鱼尾在女眷那边。这还算是里长疼媳妇,给她们开了一小桌,否则这样的好肉好菜一般先孝敬了公婆、男丁,其余女眷有剩下的只能吃剩下的,没剩下就别吃了。
三人入了席,里长黄廿三先敬了他一杯:“贵客临门,我们家实在没可招待,不仅吃了您的好菜,喝着您的酒,还带累您亲自掌勺,实在惭愧。老弟不嫌弃穷哥哥,我先敬老弟一杯。”
李咎不爱喝黄酒,接了一杯就不喝了,道:“下午还要赶路,怕误了事,酒我就不喝了,老哥哥喜欢,我就留给嫂子收着。这酒度稍微有一点儿后劲,您可别贪杯。”
现代酿造的黄酒度数比古代常见的米酒略高一些,当然也更醇厚柔滑一些。
黄廿三于是更加感激李咎,把他从“小老弟”提到了“大善人”,两杯酒下肚,就和李咎推心置腹起来。这个村子里没什么秘密,值得他挂在心里的事也不多,最近的就是黄木匠买妻、村东头两家为了田地争了起来、今年抢赢了水源不知道明年还会怎样、村里交租不知道会遇到个怎样的收税官、今年冬天村里会不会冻死人等等……
李咎认真听着,间或看一眼在女眷那桌扒饭的余幺娘。
余幺娘打从出生起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尝到“肉”的味道,她捧着里长家的给她挟的鹅翅小口啃着,恨不得连骨头都嚼碎了吞掉,粘在手指上的油脂也被她仔细舔食干净。这块鹅翅吃完了,里长家的正在给自家孙孙喂饭一时没顾上她,幺娘也不敢去挟别的菜,只就着那点汤汁扒饭。
李咎不大爱吃肥的,这些天也没亏待自己的嘴,于是将自己碗里的菜又给余幺娘赶了一些,说:“你不要过于拘束,我是个粗人,管不了太多事,也难以顾及你的想法,饿了要说,想吃什么更得自己主动。”
幺娘点点头,往软软糯糯的猪蹄上大大地咬下一口。
李咎摸摸她的脑瓜子,回到那一桌,细细问着镇上哪里可以换钱,又有些什么要注意的。里长和他儿子言无不尽,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之后,残羹冷炙尚未撤走,余婆子就来了,一边急不可耐地问几时进城,一边从烧猪蹄的碗里摸出一块肉就啃,啃完一块还要再拿,里长儿媳赶忙将两盆大菜剩下的端了进去。
余婆子拿手抹了抹嘴,一脸可惜,似乎是在可惜没能带个碗来。
余幺娘牵着李咎的衣摆,李咎让她找几块鞋垫子把棉鞋垫起来以免滑掉,收拾好东西就想出发。
临走李咎又犯了难,他骑马,总不能让小姑娘走路,反之小姑娘骑马他走路,他也不愿意啊,而且还带了个余婆子以及作为中人的那个媒婆。于是最后里长找猎户套车,赶着驴子车送余婆子、媒婆和余幺娘,李咎自己骑马。
李咎的行李很轻,只是看着多,为了遮掩从仓库里拿零碎物品罢了。他将行囊整理好挂上去,不防被余幺娘拉住了衣服:“老爷,您让我做点儿事,如果我一直没有用处,我怕被您卖了。”
“行,那你帮我拿好这一包小零碎儿。”李咎解下装满干粮的袋子给余幺娘拿着,“里面都是吃的,你要保护它们,不然老爷我可能会饿肚子。”
“哎!”余幺娘高高兴兴地捧着一大包有点儿分量又不算太重的包裹爬上了驴车。
李咎给赶车的猎户三十个钱,猎户平时带一车人和货去县城也就收三十个钱,这次带的人还少,牲畜不受罪,是个好买卖。
在去城里的路上,李咎琢磨是不是就在江南这边安顿下来。带着一个小女娃子风餐露宿也不是个事儿,而且他也需要经营、结交,才能在古代打开自己的事业。这一路上走了几个村子,看到了不少事情,李咎总觉得他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让更多的人吃饱饭,或者有衣服穿之类。
他在整理思绪的时候,驴车上余婆子也没闲着。
余幺娘刚上车,余婆子往她身上这么一扫,就看出来李咎对余幺娘挺好,她这一身不合身的衣服很是精贵,正合她拿回去给当家的改个袍子穿穿,还有那双鞋,那么大的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多少棉花,得多暖和,拿了去加皮子一改,能改两双给天佑穿。还有她手里拿个包裹,不知道有些什么好东西……
在余婆子想来,余幺娘自然要听她的,她听话听了十来年了,还能反了天?余幺娘的东西,自然就是她的东西。
余婆子想到就去做,一边说“我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么紧张”,一边就要去翻找。
余幺娘把包裹紧紧抱在怀里,牢牢钳制住余婆子的手:“这是老爷的东西,不能给你碰!”
余婆子没想到这个被她一家欺负了十年的小丫头片子敢反抗,仿佛感到了媒婆和猎户的嘲讽、讥笑,老脸涨得通红,伸手就要去打:“贱丫头,翅膀还没长硬就敢顶撞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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