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这片空地

    紧挨我家东墙，翠柏成林，林间有一片较开阔的晨晚练场地，每当清晨来临或夕阳西下时，就音乐声声荡漾，跳健身操的，玩各种健身器具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退休在家，整天无所事事，除了上网码字也会去门前晨晚练点活动活动。凡我玩得了的健身器具我都玩过了，就单杠双杠还未曾玩过。

    这天清晨，我来到单杠下，我想试着玩玩。但单杠高高在上，我举起的双手够不着，就想蹦起来去握住头顶上的单杠。

    当我向上一跃时，非但没能抓住高高在上的单杠，还差点出险情了！

    我感觉着自己的头向后仰去，这后脑着地摔倒还了得？！

    就在这危急时候，我听到“小心”的一声叫，就被冲过来的一个女孩稳稳扶住了。

    我感激地对她说：“你真是个善良女孩！”

    她笑道：“你真是个老顽童！”

    这时，我才幡然醒悟：自己早已不再是个蹲在地上玩泥巴孩子了，而是被这里玩耍的孩子们声声叫“爷爷”的人了！

    我的步履已从矫健变得蹒跚，我的容颜已从红润光滑变得苍黄而皱皱巴巴，我的头发已由油光黑亮变得雪白凝霜，我正走向“想玩玩不动，想吃吃不香，想睡睡不着”的人生终极阶段，而化为一片空白，一如上世纪六十年代我脚下的这片土地。

    那时，我家所在的这连片小区还是满目积水潭的溪滩，杂草丛生，钉螺暗藏。从全国各地汇集到千塘畈的创业者，正穿梭于一个个他们进山背出毛竹搭起的棚间，日以继夜地忙着建厂。

    他们的孩子就一群又一群地，在这片满目积水潭的溪滩上玩耍，跳进乌溪江游泳。后来在消灭血吸虫的全民运动中，一个个查出患上了血吸虫病，集中到了一块治疗。

    当这群曾得过血吸虫病的孩子长大成人，像他们父辈那样，也成了衢化职工时，时光进入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在这片满目积水潭的溪滩上开始大兴土木，由北而南，从滨一区家属楼开始，直至滨五区，造了数百幢福利楼房。

    职工福利分房，论资排辈，按工龄排队，逐批逐批地分配，当滨四区建设完成，我家也轮到分房了，于1987年，从农村租房搬进了二室一厅的福利房。

    从此，我就看着我家东墙外空地上，一拨又一拨的孩子蹲在那玩泥巴。

    我在一天天地变老，而孩子们在一天天地长大。

    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绝大多数孩子，一岁前是不认人的，只要你笑眯眯地对他表示友好，向他伸出双手要抱抱他，他就会扑过来，让你抱抱他。而当孩子长到一岁多了，他就认人了，外人想抱抱他，往往他就会转过身去，把头藏在他认的人脖子后，不让你抱了。

    当然，也会有例外，有个小男孩一岁前不肯让我抱，一岁后看我看熟了，就要我抱了。

    更有一对双胞胎女孩，都长五岁样子了，像男孩那般淘气，看见我就俩人紧挨着爬上了高高的健身架。

    我说：“危险！”

    她们说：“你在下面保护我们！”

    说着她们就“唰”地跳了下来。我赶紧接着抱住了她们。

    我说：“假如我是个坏人呢？把你们抱走卖了怎么办？”

    双胞胎女孩说：“我们是天才，知道好与坏，你坏我们就不让你抱了！”

    我看这俩小女孩如此单纯天真，就跟她们讲了个故事：

    “有个八岁的女孩，独自一人在门前的空地上玩。

    玩着玩着，门前路上走来的一个叔叔忽停住了脚步，径直拐向女孩来：

    ‘小姑娘，你长得好可爱哦！比你头上盛开的桃花还要美丽！’

    ‘小朋友们都说我长得不好看呢！’听得这陌生叔叔夸我漂亮，小女孩的小心窝暖暖的：‘叔叔好！’

    ‘你怎么一个人在玩？你妈妈呢？’

    ‘我妈妈上街去了，家里就我一人。’

    ‘哦！叔叔渴了，你带我到你家喝杯水好吗？’

    ‘好的！’小女孩领着叔叔就往自家走去。

    这时，路过的陌生阿姨跟了上来说：‘我也渴了！’

    不知为什么，那叔叔见阿姨跟来，就忽然跑掉了。小女孩问阿姨：‘他为什么跑啊？’

    ‘也许，他是个贼呢！’阿姨蹲下握住小女孩的双肩说：‘你是个女孩，千万记住：别一个人在外面玩！更不能带陌生人到自己的家里哦！’”

    这对双胞胎女孩听完的故事后惊叹：“好险！如果没有阿姨的保护，这小女孩的家就被打劫了！”

    当她们上学后，就很少到这片空地上玩了，我就很少看到她们了，我所看到的那些蹲在那玩泥巴成了另一拨小孩了。

    当我再见到这对双胞胎女孩时，她们已出落成一对大美女了，高中毕业了，遗憾的是，她们没去上大学，而去了大酒店当小姐。

    我一直没机会问问她们：“如今大学教育都已普及了，你们为什么不上大学呢？”

    只是有一次我遇上了这对双胞胎女孩的母亲，我问道：

    “你俩丫头怎么去了大酒店？”

    她说：“我这俩女儿就英语成绩很好，其它科目，特别是数理化成绩都不行，所以她们就不再想读书了，我又不能强迫她们读大学，随她们去。”

    邻居们都闲言闲语的，说这对双胞胎女孩在大酒店做三陪，说来说去的就说得难听起来了。

    再后来，这对双胞胎女孩变得很有钱，为父母亲买了一套100多平米的三室一大厅的大房子，她们的父母就搬离了我们小区，告别了二室一厅的小套房。

    这又引发了我的好奇心：她们是从哪来这么多钱的呢？

    当我遇上了这对双胞胎女孩的母亲，我就又问道：

    “你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优秀的俩女儿，为你们买了这么大套的房子！是你们女婿帮你们买的，还是你女儿赚了大钱为你们买的？”

    她知道我关心她的俩女儿，很高兴地告诉我：

    “我俩女儿在大酒店，遇上了一个好心的搞外贸的大老板，他知道我俩女儿的英语成绩很优秀，就用英文与我俩女儿对话，发现了她俩的外语特长，遂送她俩去了外贸英语学校培训。

    她俩在外贸英语学校培训出来后，就在他那外贸公司工作了，很得公司的器重。

    我俩女儿嫁的人也是搞外贸的，也是她俩的老师和引路人！

    我家现在的大套房，不是我女儿买的，也不是女婿买的，应该说是我女儿的再生家庭买给我俩老的！”

    我想，现如今儿女为父母买大套新房是很少有的事情？！即使那些研究生、博士生工作后，给父母买大套房的也没听说过？！

    然而，这对双胞胎女孩父母住进大套房后，总觉得空空荡荡的，其俩女儿太忙，不能常回家看看，2020年春节因《毒怪出没》都没能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