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住在五室一厅里,感觉空空荡荡的,不久就搬来了俩年青的大学生室友。一个是来自甘肃农村的郝有钱,另一个是来自江西赣州农村的汪来运。
赣州市四周山峦重叠、丘陵起伏,形成溪水密布,河流纵横。而甘肃深居西北内陆,海洋温湿气流不易到达,成雨机会少,大部分地区气候干燥。
汪来运和郝有钱,分别来自水资源丰富和水资源匮乏的地区,俩人对水的情感是截然不同的。
汪来运对水没什么特别的情感,郝有钱则是因对水的情感和向往,才从甘肃来到温州的。
汪来运在大学学的是电气自动化,在厂里搞的是电气自动化工作,可为产品大大增加附加值,所以他的工作很充实,收入也高。他在这里,工作很安心,如鱼得水。
而郝有钱在大学学的是制药工艺,在这里发挥不了他的专长,所以厂里就把他当成了小工使用,收入很低,所以就对工作感到很迷茫,一颗心始终悬着,安定不下来。
汪来运自己有一台电脑,休息时,总守在电脑前,研究他的电气自动化。
郝有钱则没有自己的电脑,甚至没有自己的洗脸盆,直接就在洗手间水龙头下的陶瓷盆里洗脸了。
在五室一厅里休息时,郝有钱的心也很不定,不知自己该干点什么,就坐到了我房间,想跟我说些什么,又没说什么。
在一个礼拜天,郝有钱说带我去公园玩玩,我就跟着他去玩玩。坐在公园的条凳上,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我讲了他的故事:
“我在大学将毕业的那个暑假,我去了父亲打工的建筑工地,跟他一块打工,可没想到就遇上了在建楼房垮塌的重大事故。
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中,随着一阵猛烈的坍塌声,我就被砖石水泥禁锢了,丝毫不能动弹了。我绝望地‘呜呜’哭起来。
近处立刻传来父亲焦急的声音:‘孩子,千万哭不得!现在最要紧的是,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保存自己的体力!’
‘爸爸,我会死去吗?’我虽然听了父亲的话,停住了哭泣,但内心十分的恐惧。
‘傻孩子,怎么会呢?现在解放军武警部队,还有各路救援队正往我们这赶来呢!他们一定能把我们从废墟里救出去的!我们一定要耐心再耐心,静下心来等待马上就会到来的救援!我的孩子最坚强了,别再害怕了好吗?!’
见不着太阳,望不着外面的世界,四周好黑好黑,好在父亲的声音一直亮着:
‘孩子,你是坚强无比的孩子对吗!你一定能挺住,坚持到来人把你救出去对吗!’
‘爸,我想你抱抱我!’
‘钱钱,爸爸真想把你搂在怀里!但爸爸也动不了,你握着爸爸的手也一样的。’
父亲的手一定在黑暗中艰难地摸索着,我的手也在黑暗里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摸到的尽是灰砂碎砖,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父亲的大手终于摸到了我的手手,顿时有一股力量从指尖涌向我的内心。
‘爸,我渴!’
‘钱钱,别急,爸爸找找,看看边上有没有水。’
时间过去许久,父亲递过来一个纸杯:‘孩子,喝,爸爸送水过来了!’
‘爸爸,这水怎么怪怪的,还有点咸。’
‘孩子,从现在开始,你要保持体力,尽量少说话!只要睁大眼听爸爸说话就行了。’
‘钱钱,你把心静下来,听爸爸慢慢地给你背诵《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
‘爸,我又渴了。’
‘好,你把空纸杯递过来!’
我听话地把空纸杯递还给了父亲,不一会父亲就将盛了水的纸杯递给我,我喝着,顿时就有一股带点咸的水流进了我的身体。
“孩子,你别说话,要保存体力,静静听爸爸给你说《老人与海》:他是个独自在湾流中一条小船上钓鱼的老人,至今已去了八十四天,一条鱼也没逮住。头四十天里,有个男孩子跟他在一起……”
在我有些犯迷糊的时候,又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孩子,你在听我说话吗?你可千万不能睡着了,听爸爸给你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高年级老师是个瘦子,穿着一件黑上衣,正在给学生讲地球和天体。他说地球已经存在好几百万年了,星星也跟地球差不多。保尔听他这样说,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感到非常奇怪……’
在我又有些犯迷糊的时候,又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孩子,你在听吗?你把眼睛睁大来,听爸爸给你说《愚公移山》:太行、王屋两座山,方圆七百里,高七八千丈,本来在冀州的南边,黄河的北边……’
时间,悄悄地过去,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我那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父亲,竟然如此地热爱文学,就这样给我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语音越来越虚弱,语调越来越迟缓,明显感觉到父亲全靠顽强支撑着。
终于,在我和父亲的头上方有一道光亮射进来,父亲用他最后的气力大喊道:‘快快,救救我的孩子!’
武警部队的官兵从一片建筑废墟中,把我救出来了,可我父亲却倒在那灰砂碎砖中再也起不来了。当我看到父亲那被他自己咬破的手指头,还有那空空的红纸杯时,心里一下明白了:原来我一次又一次喝下的‘水’,竟然是从父亲体内涌出的鲜血!
虽然在建楼房垮塌事故过去许多年头了,但父亲和我被埋的那段经历是我永生都难忘的!
现在,我还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在读的妹妹,可我收入微薄,想为家里减轻些沉重的经济负担又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可怎么办啊?!”
郝有钱跟我说着他的故事,说着说着就‘呜呜’地痛哭起来。
听了他的故事,我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可我又能帮到他什么呢?我只是请他吃了一顿最后的晚餐。
我和郝有钱回到五室一厅,当晚,他突然发疯了!
原来,他回到宿舍想洗把脸时,却在洗手间水龙头下的陶瓷盆里,看到了汪来运浸在里头的臭袜子,立刻疯了似地大喊大叫起来:
“臭袜子怎么可以浸在洗脸缸里呢?!为什么?为什么!”
第二天清晨起来,我和汪来运就发现郝有钱不见了,从此再没见到他。
郝有钱不辞而别后,不久搬进来一个美女,白白嫩嫩的,看一眼就让人想入非非。
这美女是个会计,上班跟老板娘在一起,所以知道一些“内幕”。她告诉过我:
这老板才小学文化程度,刚开始是收购旧泵旧阀门的,把各大工厂每年大修换下的旧泵旧阀门以废铁的价格买下。
然后,把收购来的旧泵旧阀门修修补补刷上油漆,运到北方当新泵新阀门卖出去,发了大财。
积累了资本后,于2002年在当地政府科技局的政策扶持下,才创办了企业。
这美女会计还告诉我:
“老板的儿子,虽然都上中学了,但口袋里连买学习用品的钱都没有。有一次,老板儿子打电话给老板娘,告诉她需要买圆规三角板。但老板娘从没听说过圆规三角板是什么?就问我这是一样怎么样的东西?我告诉她,不是一样,而是两样东西:一样是圆规,另一样是三角板。”
她叫柳莺,毕业于南昌大学,来自江西庐山,真是高山好水出美女啊!她看我三餐出去吃,就跟我商量:
“我一人也是烧,二人也是烧,你不如与我《搭伙》,我烧给你吃!”
这等好事,我当然是巴都巴不得了。就这样,我和她一起去买菜,一起烧饭烧菜,一起吃饭。
她让我在边上站着看,不让我动手,说这是女孩子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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