忝副虽然还挂着我们公司副经理的头衔,但他的骨子里早已鄙视这一在当时尚未达到占有多少实际油水的职位。
我们也不再叫他忝副,而改称他为忝老板。他对这一称呼很是满意,听着心里喜滋滋的,对我们始终表现出不满意的尊容会难得挤出一点笑容来。
听说,当老板首先得行头足足的,还得至少化大钱包养一个小姐,不仅供自己享乐,还备着接单时急用。
老板接洽生意时,对方往往先看你的行头,从领带开始到脚上皮鞋是否全是名牌货啊?再看的外表,是否天天美容美发啊?
经打量,你的行头没太大的问题,先谈的是你我间的小生意,再谈项目。手握项目的对方,会打开柜子或抽屉拿出一皮包来,抓出一把金戒子什么的来,然后告诉你:
“这些金戒子,是为你的夫人和情人准备的,拿去送给她们!”
至于价钱嘛,当然是卖家说了算,他开什么价,你就爽快给多少钱就是了。
你若是做他的小生意让他高兴了,那么,你就可以跟接着谈正式生意谈项目了。否则没戏,识相点走人!
忝副真的“老板”起来了,每天必做的头件头等大事就是美容美发,面膜做妥后再洗头做头。脸面不但白中透着红润,还显示出几许丰腴弹性来;周边修长而灰白黄相间的头发被焗得油光黑亮的,然后用摩丝牢牢地贴合定型在光秃秃的头顶,再也无须“滑下来,拢上去”地来回折腾了。这下,他足足年轻了二十岁还不止呢。不知内情的人,准当他是一帅小伙。
他轻轻捏捏身边还忙着的魔术师似的小姐的屁屁,咧开嘴笑了:“奶奶的,你这小骚精,还真行啊!”
这豪华的“云雨轩”,小姐来来去去的如云似雾,忝老板从中筛选出最最性感最最诱人的三个来捏在手里当王牌,不管是进歌舞厅也好设宴招待贵宾也好,她们总是紧紧相随在他的前后左右,为他的社会交际时刻准备着。
忝老板最热衷的一项交际活动,就是给港务局的掌权人一家大小小做生日。
刚给掌权人做过生日,没几天他爱人又生日了,紧接着他女儿也生日了。哪有这么凑巧的?
我想也许是掌权人生日那天,他彻夜未归,她老婆生气了,叫嚷她也要过生日,为了证实也是为了平衡,随后忝老板就又安排了给他夫人以及其爱女过的生日?
总之,做生日也不一定非得在生日那天做,只要有人愿意掏钱为你做生日,即使天天做,又有什么不可呢?思想应该解放一点才对嘛!不能总墨守成规呀。
为了掌权人一家人的生日快乐,人气鼎沸,忝老板不惜工时成本,把我们干苦力也统统唤去合唱“祝你生日快乐……”,让我起了一身前所未有的鸡皮疙瘩,恶心得直想吐。
就凭着他呼风唤雨的背景,还有招招灵验的手腕,忝钱老板如鱼得水旗开得胜,没用多久就如愿以偿成立了真正属于他个人的厂,而且这里的工程才刚刚开始,那里他又中标新工程了。
他开始跃马扬鞭,威逼我们往死里干了。他不许我们有礼拜天,甚至不许有晚间休息。
我们每天天蒙蒙亮就出工了,一直干到十二点以后才能回工棚就寝,累得几乎连脱鞋的力气都不足了,常常有人穿着鞋子往床一趟就“呼呼”死睡过去了,等一觉醒来就又该出工了。
可以说,我们的劳动强度已大至极限,但忝老板还三不三就破口骂人,总嫌我们干得尚不够“深圳速度”。我们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作“为富不仁”。
假若把我们的忝老板和“半夜鸡叫”里的财主相比,那财主只能算个屁!财主为了让长工早出工还得装鸡叫,忝老板根本就不需要装什么鸡,他想怎样调摆你就怎样调摆。
忝老板最怕下雨了,因为下雨没法开工,会延误工期,时间就是金钱啊!我们则累得七死八活,力不可支,虔诚地祈祷老天快快下雨,好让我们能美美地睡上一个懒觉。
老天终于可怜我们了,为我们奏响了美丽安宁的“吟雨交响曲”。天已大亮,工友们仍美美地睡着懒觉,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我则因心里始终惦记着老父亲,想趁雨天溜回家看看,一早就去找忝老板请假。
忝老板一听我要请假回家,立刻就露出很凶的样子责怪:
“这怎么行呢?上午下雨,不能证明下午会下雨啊,再说即使今天下雨,你能保证明天会下雨吗?老兄,我们的工期拖不起啊!你一定要安下心来,好好工作!”
“……”我口讷木呆了,被他数落得无言以答。
这时,忝老板的管钱先生站出来为我解围,递给我二本书:“这是台湾佬从香港带过来的书,上午没事翻翻。我们都知道你喜欢看书。这可是绝密文件噢,不能让其他人看哦。”
忝老板在边上莫名其妙地“嘻嘻”窃笑起来,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在一个无法出工的下雨天,建设方有个台湾佬曾来我们工棚坐了一下,他叫我们猜:
“你们知道,我来大陆时,我夫人送了我什么?”
我们说:“这怎么能猜得出来啊?”
于是,他就给我们讲了他的故事:
我的航班从台北机场起飞了,俯视着渐渐模糊闪去的城市,心里刻着妻子送给我的那盒礼物。我真的很好奇,是一件怎样的礼物呢?打开它!但我答应过她的,一定等到了大陆后才打开来看。
我将去台资在大陆投建的某公司工作,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老婆的面,牛郎和织女只在每年的“七.七”于鹊桥相会,而我呢?夫妻分居已是必然,我与她都只能千里共婵娟。
大约就在我决定去大陆谋生的前夕,我们家出了一些状况。这事发生在我妻子身上,我想这事今后也很可能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貌似那是我们日后的生活中会必然发生的。
那天,妻子本应在公司上班的,但当我回到家门前时,我发现她却在家中,门紧紧地关着。那么,我又怎样知道她在家中的呢?因为我听到了里头传出的那来自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徘徊在自家门前,心里痛苦着犯难着:是开门进去呢,还是退而避之?进去,我将如何面对?退而避之,我会长久地让自个心里郁闷着。不如今天的事儿就今天了结了!长痛不如短痛。
我想做事,最好得有个缓冲,不然会激化矛盾的。所以,我没直接拿出钥匙来开门进去,而是象个外来客那样,绅士地揿了揿门铃。我知道,门铃响起后,妻子就会从猫眼中发现我。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什么被撞翻后发出的一种声音,也许是可怜的凳子摔跤了!这时,我才确定自己并非多疑,不该发生故事将要发生了!
所谓的大惊失色,妻子对我的突然出现,确实是有所反应的,满脸的尴尬相白里泛着青波,呼吸的样子也远没平时那么自然。
我说:“你紧张什么?”
她说:“没没没……我我我……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对于这件让我戴绿帽的严重事件,我很想很想暴跳如雷!先煽老婆两耳光再说,然后揪住那男贼往死里揍!可那男的竟然消逝了?我知道他躲起来了,那么他躲在哪呢?经一番分析,我断定他肯定躲在床下!
我想,他躲起来对事态的发展也许是有利的。在没有直接发生冲突的这空档儿,我来了几个深呼吸,又去洗手间解决了一下该解决的问题,火气果然就消了下去。
我努力让自个脸上缀上一些笑意,然后故作轻松地跟妻子说:“我回家取点东西,取了就走。”
妻子赶紧问:“是什么东西?我帮你去取来!”
她以为我没发现什么,有些镇定自若的样儿了。
我说:“不忙不忙,既然回来了,我想喝杯酒再走,你帮我弄几菜来!”
不一会,妻子就端上几个菜来了,又取来一只杯儿和一瓶尚未开封的红酒。
我说:“怎么就一只杯子?再取一只来!”
妻子说:“你喝,我不喝!”
我说:“我让你喝了吗?我是让来我们家的贵宾跟我一起喝一杯!”
妻子听我这一说,立刻又紧张起来了,很尴尬地怔在了原地不动。
我说:“犯什么愣?快叫快叫!”
这时,我就见那偷情的男人从床下爬了出来,头上竟然还挂上了一些蜘蛛网。
我对妻子说:“天哪,我们家床下竟然那么脏啊!你还不赶紧帮人家把蜘蛛网掸去?真是,人家难得光临,干啥让人往那狗都不愿钻的地方钻?”
妻子站着不动,象个犯了错的孩子可怜巴巴地向我求饶。
我说:“叫你帮他掸就去掸,叫你再取只杯来就去取只杯来,别跟我来娘们的那一套!”
这个时刻,我叫她和他干啥就干啥,乖得象打破酱油瓶的孩童似的。。。。。。
我让他喝下一杯酒后,跟他说:“这杯酒是给你壮胆的,这下你可安然离开了,去去!”
他很意外地看看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的样儿。
我说:“还不快走?再不走,我就揍人了!”
他就“唰”地一下遁得无影无踪了……
想到这,我阴冷地笑了一下。很快飞机在大陆某个城市降落了。我打的去了宾馆,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盒妻子送我的礼物。
对着礼物我笑了,她送我的竟是我和她经常性使用的那种安全用品!我想妻子要表达的意思也许是:我们不管如何活着,晴也好雨也好,顺也好逆也好,热也好冷也好,和也好散也好,活得安全就好!
不知为什么,我从忝老板办公室往回走的路上,又想起了这台湾给我们讲的故事。
我耷拉着脑袋,手擎雨伞,用胳肢窝夹着二本书,从挂有金字招牌的忝老板驻地,回到透风漏雨的工棚。已有工友络续起床了,见我拿着书,就要过去看起来。
这一下不要紧,整个工棚几乎哄动了。是什么奇书,都还开始阅读,就产生轰动效应了?
天难得下雨,我们难得休息,雨后天晴,老板就快马加鞭加倍地逼着我们干活,我们累得实在吃不消了,不得不《对老板说不》!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