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浙西分校分配到大国企工作后,拢共遇到过二次单位合并。
第一次合并,发生在1982年,标志着巨化开始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化。
我所在的生活工程处,其工程范围全在厂区之外,只局限于民用建筑;而建设公司的工程全在厂区之内,厂房维修呀,各分厂大修呀,筑炉工程呀,非标设备制作安装配管呀等等。
第二次合并,发生在1996年,由建设厂、仪表厂和机械厂合并成工程有限公司。
我觉得合并的好处在于减少花架子?!一个单位就有一座办公大楼,我遇上的这第一次合并后,两座办公楼就省去一座办公大楼了。
这第一次合并前,我就象个猴子,在脚手架上上窜下跳地忙着,大约折腾了半来年光景,我似乎已经非常适应打墙洞这项工作了。
这天上班,我直接站到了穆班长面前问:
“穆师傅,今天给我安排打多少墙洞啊?滨一区所有在建楼,好像每幢都被我打过墙洞了,我再去哪打墙洞呀?”
穆班长手里捧着个大茶杯,喝了一口对我说:
“再没墙洞打了,劳资科来通知,要调你离开这了。”
我这才晓得,生活工程处与工程维修队合并了,成立了建设公司,我天天悬空打墙洞的工作结束了,被安排到机装队办公室当施工员。
我在生活工程处上班时,单位在厂区外,空气污染程度较低,只看到厂区内的大烟囱浓烟滚滚直冲云天,不太能闻到那些化学味道;我去了机装队当施工员后,上班转入了厂区内,每天穿行在塔罐丛中和纵横的管道网内,被各色各样的化学怪味刺激得呛着咳着,流着鼻涕掉着泪。
我很奇怪别人为什么都对化学味道没啥反应,就问工人师傅:“你怎么不呛不咳不流着鼻涕不掉泪?”
工人师傅说:“习惯了!你刚来有点不适应很正常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我读了那么多年大专,从没听说过“施工员”一词,不知是什么意思啊?就问领导:
“机装队调我过来当施工员,每天都干些啥事情啊?”
领导为我指点迷津道:
“我们机装队有钳工班、管工班、铆焊班,承担着厂区内各分厂设备的大修工作,施工员就是工地现场的技术工作者,对项目的安全、质量和进度负责,解决工程施工过程中出现的技术问题。”
听领导这么一说,我立刻感到十分的心虚,自己就连机械零件都不认识,能负起什么责任呢?
在大学的专业课上,老师跟我们讲过书本上的法兰应力分析,可我不知道法兰是个什么东西,到了机装队我看到一工人手里拿着一个有许多大圆也和小圆孔的铁件,我问他: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那工人就笑话我了:“这个你不认识啊?是法兰呀!”
我天天在工地和办公室之间跑来跑去,工人师傅老跟我说,缺多少螺栓螺母啊,缺什么材料啊,叫我赶紧去仓库去领取了送过来,我听到指令就去仓库领取再送到工地递给师傅。这让我想起乡村造房子。
农民一辈子有两件大事:造房子娶媳妇。
造房子时,泥水匠后头有不断给他送砂浆递砖头的人,我施工就跟这给泥水匠拌砂浆搬砖的差不多。
说实在的,我感觉施工员也就是工地与单位之间的联络员,说是对项目的“安全,质量,进度”负责,落实施工中所需的机具、材料,解决工程面临的技术问题,事实上我能负责什么解决什么呢?
在任施工员阶段,我每天去机装队报个到,然后就戴个安全帽与施辗一块出去了。队里认为我俩去工地一线了,其实我和他去了江边吸收新鲜空气去了。化工厂区里处处是怪怪的气味,我一闻那气味就咳个不停,真是难受死了。
施辗也是刚分配到厂里的大学生对领导很对抗,他刚超假回厂上班,超假是可以按旷工考勤的,若是队里算算他旷工,那么按单位规章制度是可以开除处分的。我有点为他担心,就问道:
“施辗,你为什么总跟当官的作对?”
他说:“我是被学校分配到这里的,才不愿来这种地方呢!所以,千万不能让当官的对我有好印象,否则,让当官的太喜欢了,到时候我就调不走了。”
果真,过不多久,施辗那在大都巿当官的父亲为他在那大都巿疏通了关系,来了调令,终于如愿以偿回到自己那座大都巿工作了。
我也像施辗那样在机装队很难适应厂区的工作环境,很不安心工作,也想从这个地方调走。
这时,我听说巨化工大的程老师创办了一所民办中专,正招人呢。于是,我就找到了程老师那应聘。
程老师同意我去他创办的中专工作,我就向公司打了要求调动报告。
公司不同意我调到外单位去,把我调到了公司办公大楼经营科当预算员。
办公楼内所有科室都有科长副科长,唯独经营科没有长,只有负责人,因他经组织部政审不符合当科长的条件,但经营科又不能没有他,就封个负责人给他。
经营科负责人是个非常能干的人,整个巨化除了他,就再没多少人会搞预决算了,公司希望他把我也带出来。
在办公楼上班真好,我的办公室在一楼,窗前有一片竹林,飘进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清香,远离了厂区各种怪怪的化学气味。
我在经营科安下心来了,不久就学会了预决算,我的工作成绩得到了负责人的首肯。
巨化的建筑安装单位,是在巨化一次创业建设的大背景下成立的,随着创业建设的初具规模,由总厂下达的生产任务就日趋减少了,我调入经营科的那年,总厂在向我单位下达的非标设备制作上生产任务断了档。
这时,恰好我的大学同学厂里搞生产扩建,有个新项目上马,需要制造一大批不锈钢容器,找上了门来。那年,就我单位与我同学单位签订的这个设备承揽合同,解决了机装队非标设备制作这摊子全年的生产任务。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机装队非标设备制作这摊子有了全年的生产任务,起码这一年不愁没活干了,生产产值也有了。
当时,市场上不锈钢滞销,为促销,凡采购不锈钢材料的可优惠供应市场上非常紧俏的碳钢盘圆。因此,我单位在采购这批正需要用以我同学那批不锈钢设备制作的不锈钢材时,优惠得到了一批市场非常紧俏的碳钢盘圆。
我同学知道采购不锈钢材可优惠买到紧俏的碳钢盘圆,就跟我说:
“我家造房子,正缺碳钢盘圆,你能不能跟你单位领导说说,在你单位优惠买到的那批碳钢盘圆里匀一些给我。我不白要,按市场价出钱买!”
我说:“好,我马上找单位经理说去!”
我没想到,我同学的这一正当要求,被单位经理一口回绝了!弄得我都没脸见我同学了,我恨自己太无能了,连这点事都办不成!
数十年后,我这同学召集同学会,已是那个单位的董事长。我与他见面时,又跟他提起当年那档令人郁闷的事,真心向他致歉:
“那年我单位幸亏有你的那个单子,否则非标设备制作那摊子就无米下锅了。可我连你那点小小的请求,都没能为你办成,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我同学大度地对我笑笑:“那点小事,你还放在心上?!当年,你也只是个小科员,当然说话不算数了!你单位不同意匀我点碳圆,我当然会有其它的办法咯!若是那点小事能难倒我,我还是我吗?!”
当年,我虽然只是个小科员,但在办公楼里上班,不仅环境好,还有下面所没有的机会,我曾有幸随科室负责人一起派往了烟台海边那化工部中心培训学习。
单位交了一笔费用,我就随经营负责人踏上了山东大地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了。
每天早餐,十个以上的糕点加鸡蛋,牛奶、咖啡随便喝。中晚餐更是丰盛,大大的对虾还是我头次看到,感叹天下的虾竟有这么大的。
喝足吃饱后,就走上大巴,然后就蓬莱岛、日照岛、天尽头地到处玩。
我想,我不是来学习培训的吗?怎么都没看到有什么《学习资料》发下来?就忍不住问了那个一天到晚带着我们玩的人。那人“噗嗤”一笑:
“什么资料的,你们每天吃喝哪来的钱?”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我心里感到老不安的:这回去后经营负责人怎么向单位交待?
在回单位的路上,经营负责人还带我中途下车,去爬了泰山。
我和他沿着陡峭如削的两崖间的十八盘登向天门。
在一级级向上的石阶上,我遇上了一些游手好闲的人,他们三五成群,或用一根绳或用红蓝两支铅笔或用三张扑克设局,骗取不明真相路人的钱财。对于这种把戏,我在年少时就有警觉了。
那时,我在车工班拉沙,工休时,他们三缺一,会拉上我跟他们打牌赢香烟玩。可是,只许他们赖牌,不许我赖牌,所以输掉的总是我。跟他们玩过几次后,我终于明白:玩牌靠的不是牌技,也不是手气,而是一些人设局,靠势力谋取局外人的利益。
所以,从那以后,我远离了扑克,采用了“惹不起,躲得起”的策略,明哲保身。所以,我看到手耍一根绳、红蓝两支笔和三张牌的人,加快了脚步绕了过去,省得被人暗算了。
在一级级向上的石阶上,我遇上了几位老人,气喘吁吁,累得都走不动了,但仍趴着一阶一阶地顽强往上爬,为的是了却这一生最后的愿望。
老人的随身包里,装着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的钢镚或一毛两毛的纸币。老人竭尽最后的气力往云天登去,为的就是将这些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的钢镚或一毛两毛的纸币捐给云天上的寺庙,好在自己上西天那天,能顺利通过天门上天堂,从此过上天堂才有的好日子。
在一级级向上的石阶上,我遇上了挑夫。登云天之难,别说是肩负重担,即轻身徒步也累得趴下,气喘不止啊。挑夫的肩担有点特别,朝上的一端装有铁尖,山高路长,挑夫们没有气力一路喊着“让一让”往上攀登,只有靠铁尖来为自己开路。
登上三天门后,一眼望去,尽是林立的寺庙。我忽然非常的感慨,感觉到了人类伟大的担当。这满目雄伟的建筑,都是挑夫们一担一担地挑上天来的呀!
翌日早起,我站在岱顶,看着茫茫云海,感觉自己仿佛就站在大海的一座岛上。
旭日东升了,第一缕曙光撕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东方开幕由漆黑逐渐转为鱼肚白、红色,直至金光灿烂霞光万道,最后,一轮火球跃出水面,腾空而起。
就这样,我吃喝玩乐了大约一个月左右,回到家后,老婆对我说:
“你变白变胖了!”
我在经营科上班的1985年,《喜得千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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