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翘今天躲在小剧场后门的巷子里,酗酒。
她刚才已经在舞台上唱了好几段小曲儿了,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
孟鹤堂是出来找人的,刚从师父家转了一圈儿楞没看着人,偏偏家大人都不在,烧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翘平时也没什么去处,她除了上课演出之外几乎不外出,私底下闷得很。
大半夜的丢了个姑娘他还挺着急。路过湖广小剧场,让里边儿亮着的灯吓了一跳。
众所周知孟鹤堂全德云社胆子最大。
他当机立断决定装没看见掉头就走一脚油门直奔西南。
他们姑娘那臭脾气,大半夜往湖广跑这种事也不是干不出来。
想到这儿孟鹤堂没了脾气,认命的往回开。
看到酒鬼扮相的小姑娘他心里生气又心疼。
这几天她表现得比师父还平静,每天就抱着她的三弦儿板鼓不撒手,要不就是跟在高老板屁股后边儿跟着叨叨叨地背贯口。
可她难受,他都看在眼里。
他想上去,把人扛回家去。
程翘在上边儿唱曲儿呢。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一回头看见孟鹤堂了,她对人笑了。可能是因为喝了酒,这个笑看上去傻不拉几的。
“我刚唱到你。”她说。
“我这不来了吗。”孟鹤堂看见她在台上打了几个晃,晕晕乎乎地向他走过来,一边拿话搪塞她一边急急地往台上冲,赶在程翘栽下来之前拦住了她。
“真的,我刚才唱你了,你看你还不信。”她瘫在孟鹤堂怀里,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他的脸。
“信!你的话我能不信?”
“骗子。”小丫头把头一扭,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她其实可能喝了,这会儿是清醒的,脑子还里不停地想着那些恶毒的话。这一阵子她觉得自己憋的挺好的,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偷偷灌了一瓶二锅头,一肚子委屈就跑了出来。
刚喝完酒可难受了,架不住她醒酒快,往台上一站,对着熟悉的观众席,一下子就醒了。
这行有规矩,不能带酒上台。
也不为什么,何伟的头——规定。
摆出身段儿,唱了一段儿《玉堂春》,一段儿《牧羊卷》,一段儿《红鬃烈马》...
听见门口的动静时她刚唱完《牙痕记》,一段儿《天涯歌女》又飘出来了。
三更半夜的,湖广,飘飘荡荡悠悠扬扬的曲儿。
是挺渗人的。
程翘在上边儿一眼就瞅着孟鹤堂了。
她突然想到了刚唱的一段《浪子回头》。
蜜糖嘴儿,芙蓉面,杨柳腰。
这说的不就是他吗。
“我刚唱到你。”她说。
然后没忍住被自己逗乐了。
她不知道打这以后孟鹤堂时常想起这一笑。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呀,还是因为半夜湖广会馆飘飘荡荡悠悠扬扬的曲儿太吓人。
反正孟鹤堂是忘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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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这地儿可够偏的啊。”
“诶!你拐错了!”程翘看向旁边不靠谱的司机小孟儿。
“啊?没事儿,我到前面调个头。”
“前边儿没路了爷们儿。”程翘一脸平静,平静中还有一丝绝望。
她错了,她再也不半夜跑出来喝酒了。
尽管她出门的时候不算远,就是路上多花了点儿时间。
孟鹤堂说这叫狡辩。
好叭,小师姐今天惯着他,任他从二环一路说教到了西四环。
今天的约是前几天定好的,时间是随便。
为着一句随便,曲景祁等了一天了。他在心里骂街,这小妮子要是过了十二点还不来他下回就给她剃一光头再拿砂纸打磨打磨。
曲景祁把人迎了进来,程翘说了一下眼前的情况,他无奈地又跟人走了出去。
去营救车技不到家,被困死胡同的小孟儿。
其实这件事两个人在电话里谈过几次了,程翘跟人大致说了一下设想那边儿就开工了。
到底是熟悉的人,曲景祁也了解什么最适合她,没过两天画稿就传给了程翘。
挺好看的一幅图,曲景祁画工没得挑,风格也不是很张扬。她看了,觉得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刺青这事儿跟师父师娘报备过了,画稿本来也是要拿给师父看的,可正卡在这节骨眼儿上了,程翘不想让先生再为自己的事儿心烦。
最近几天程翘都没有演出,曲景祁也照顾她情绪不好,让她想来的时候就来。
于是又是十二点,又是隐匿在一片居民楼里的工作室。
今天她要用刺青把胳膊上的疤盖上,刚喝的酒也有点儿壮胆儿的成分。
[假的,不可以喝酒]
可惜高估了二锅头的劲儿。
孟鹤堂臊眉耷眼地跟着小曲后边儿,进来了。
他本来拍着胸脯子跟人打包票,一定能找着地儿,没成想堵死在目的地前了。
程翘看着更蔫儿,她小孩儿性子,怕疼。
尤其是曲景祁把家伙都摆出来,拿着打出来的画稿向人走过来时。
程怂:无法夫吸。
“诶哟,您等会儿!”程翘窜到孟鹤堂身后去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就探出个头来。
她双手攥住了孟鹤堂腰间的布料,头低下去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要不别弄了,你不怕疼了?”他本来就不太赞同姑娘来刺青,不为别的就是怕她疼。
“怕呀...”闷闷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她头抵在他背上。
“回家吧,回去哥给你煮碗面,你早点儿睡,听话。”
八[河蟹]九月的天还是热,衣服就薄薄一层,隔着外套长袖的一层布,孟鹤堂能摸见姑娘胳膊上凹凸不平的疤。
她不喜欢别人看见这些,一年四季就没露过胳膊,连上台也是,她从来只穿大褂。
“哥,天儿热了,我不想捂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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