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条

    本丸目前还没有爷爷的茶友莺丸，三条家的小狐丸也没有来。爷爷每天就一个人（一把刀？）坐在中庭喝茶发呆。

    不过，今天下午有审神者陪着他一起坐在那里喝茶发呆。

    狮子王在走廊尽头，探头看着审神者和三日月宗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给三日月倒个茶什么的。

    狮子王背后阴影处站的山姥切拉紧了被单，有些羡慕地盯着三日月宗近。果然很漂亮吧。和他这种仿品不一样，主人更喜欢三日月那样漂亮的名刀。

    小短刀们也很犹豫。三日月大人说审神者今天事情都做完了，下午就有空闲了。好想过去找她一起玩。

    审神者能感觉到四下刀男们都盯着这里。她目光移向身侧的三日月宗近，就算穿着保暖球衣秋裤，也无损爷爷的美！咳……

    三日月觉察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近距离的直视，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新月。审神者回他一个笑脸，移开了视线。一直盯着不礼貌，嗯。

    “没关系，主殿想看多久都可以。”

    “咳咳……”被呛到的审神者剧烈地咳了一阵，最终还是转过头来，表情诡异地与三日月宗近对视。

    对方也确实如他所言，坦坦荡荡地任由她盯着看，连视线都不曾转移。在他那双美丽的眼中，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带着愚蠢表情的倒影。

    她知道有不少审神者爱上自己刀剑付丧神的事情，其中又有不少人求而不得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会爱上他们，都是因为这样暧昧不清的话语吧。可是，其实三日月宗近本身并不懂这样的话是犯规的吧。不只三日月宗近，其他的刀剑付丧神也差不多。他们或许是经历了数百年上千年的时光，但作为人形出现，对于本丸的刀剑来讲，就是她召唤出他们的那一刻到现在为止而已。说他们天生就是很会撩人的刀，倒不如说……只是讨主人喜欢的本能？

    “三日月殿，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呢？”审神者偏着头，直视三日月的双眼。

    “主殿想听什么呢？”三日月笑着把问题推回来。

    抬手搔搔脸颊，审神者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比如，我是您的刀剑，所以随便看也没关系之类的。”

    “哈哈哈。是的哦，随便摸也是可以的啊。”

    “对于刀剑本身来说，被主人拿在手上观赏（盯着看），保养（摸摸），是件无比正常的事情。对吗？”审神者问道。

    “嗯。是这样，越喜欢越珍视，就是这个道理。”三日月没有否认，收敛了一贯的笑意，语气认真地肯定了她的话，“爷爷我也不过是一把上了年纪的刀罢了，所以很喜欢别人来照顾我啊。”

    确认了答案，审神者轻舒了口气，用力点了点头：“我会珍惜的。”

    “哈哈哈，甚好甚好。”

    ******

    陪老爷爷坐着喝茶发呆的悠闲一个下午的成就并没有达成。

    出阵的队伍回来了。审神者一感觉到他们归来的气息，就觉察出了伤员的状况：两个重伤、两个中伤，两个轻伤。今天去的地方等级不会很高，却是这种惨状想必是遇上了检非违使。

    大意了。今天出阵的队伍中等级最高的鹤丸国永与等级最低的宗三左文字，两人练度相差接近10级。看来不能随意许诺出阵的事情。审神者一边懊恼着自己考虑不周，一边急忙赶去手入室。

    三日月宗近也感觉到了。他睁开眼，看着飞速奔跑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审神者，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跟了过去。他是今天的近侍，得去搭把手。

    气喘吁吁地到达手入室，审神者看到门口轻伤的和泉守兼定已经被堀川国广围着打转了。另一个轻伤的是骨喰藤四郎，也有药研接手了。

    药研见她过来，简单说明了手入室内重伤和中伤刀剑付丧神们的情况。

    审神者点点头，推门进入室内。

    一室血腥气。

    时之政府调好的设备，刀剑将本体放进去就能自动开启修复。但这个修复的时间，会随着刀剑稀有度和等级越来越长，刀剑在修复完成之前，刀剑上的伤痕都会反映到人形上来。这么浓重的血腥，审神者心惊不已。

    她先看了下重伤的刀剑，恰恰是练度最高的鹤丸国永和练度最低的宗三左文字。

    “抱歉，主人！都是我的错。”今日带队的是她的初始刀加州清光。他此刻也伤得不轻，一道伤口从肩膀处斜着向下，直到腰腹，见审神者看过来，慌忙拿起一旁破碎的衣服遮挡。伤口太可怕，这样不可爱，审神者讨厌他怎么办？

    “别乱动，清光。小心加重伤势啊！”审神者叹了口气，背转过身，如他所愿，不看他的伤口，转而检查起鹤丸国永和宗三左文字的伤势，“以前不是说过的吗？碰上检非违使就撤退？”

    鹤丸国永重伤，白衣几乎染成血衣，但还保持着清醒，只是他疼得厉害，要忍着不喊痛已经是极限，往日里轻松调笑的话语根本说不出来。

    躺在他一旁的宗三左文字伤势相当恐怖，已经晕过去了。他身上骇人的伤口竟然全是枪伤！翻出的皮肉下，露出了森森白骨。

    审神者看着他眉头皱得死紧，这是伤到了只有一血的程度，再重些就回不来碎刀了。

    跟在后面来的三日月宗近在她身后，拍拍她肩膀，递过两张加速符。

    “只有两张了吗？”审神者皱眉。前一阵子开荒，刀剑经常重伤回来，她看不得他们躺在手入室里，每回都给用加速符，如今已经用得没有剩了。最近还没来得及去万屋补充。啧！

    “主人，我没有关系的。先给鹤丸先生和宗三用吧。”加州清光急忙出声道。

    另一个缩在角落的中伤刀剑付丧神大俱利伽罗也终于开口说话：“上了战场受伤很正常……我……”

    “闭嘴！”审神者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手一边，先给重伤的鹤丸、宗三用了加速符。

    “你们等着。”审神者对加州清光和大俱利伽罗说道，“我给你们手入。”在加速符不够的情况下，还有手动修复这一种方式。

    清光抿了抿唇，看向大俱利伽罗：“主人，先给他手入吧。我……我自己先处理下。伤口不好看，一点也不可爱。”

    “不要管我……并不想……”大俱利伽罗如此说道。

    然而不论审神者还是加州清光都没有理会他的话。

    “好吧，你自己先处理。等大俱利修复好了，我再给你修复。”审神者稍微明白清光的意图。并不完全是可爱不可爱的问题。她手入真正要动的是刀剑本体，不是人形，可爱不可爱完全没有必要。清光是觉得他今天带队，有责任吧。╮(╯▽╰)╭这种小别扭算好的了。对比大俱利伽罗，清光真是小天使。

    审神者拿起大俱利伽罗的本体，毫不留情的随手伤痕上弹了一指，就让大俱利伽罗疼得闷哼。这么大个子，还是黑皮，这种别扭的人设真的好吗？反差萌……整个本丸反差萌最到位的是萤总，小个子大太刀，别人的反差萌，她都get不到点。

    用了加速符，迅速修复的鹤丸国永听到他们的对话，差点喷笑。碍于场合不对，他还是憋住了。受了重伤就算及时恢复，对他精神依旧产生了影响。借着三日月伸出的手，坐起来依旧觉得乏力，鹤丸便靠在一旁的墙上，看着他们。

    探头看向隔壁床上放置的宗三美人，鹤丸想到今天早上出现的江雪左文字：“宗三这样子，要不要叫江雪桑来看他？”

    “已经来了，在门外。三日月殿，麻烦您带江雪左文字进来。”审神者叹气，抽空看了眼宗三左文字，见他依旧双眼紧闭，不由担心起来，“他到底怎么被枪戳成那样的？”

    “……”鹤丸国永不自觉地捂住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运气这么差的人。

    宗三原本对上的是敌短刀，虽然敌刀等级比他高，但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可是在他斩了敌刀之后，原本对着加州清光的枪突然就调转过来打他。因为不是第一次对上检非违使，鹤丸国永和加州清光都很清楚，对面的枪刀装厚实，攻击力高能直接透过刀装对本体造成伤害，杀伤力比敌大太刀要高不少，为了能快速干掉高攻高防的枪，他们有经验地集火攻击敌枪。

    一般来说，鹤丸这样使劲砍了敌枪这么多刀，对方肯定要掉转来打他吧。没想到敌枪就是瞄准了宗三左文字使劲戳。后来连攻击大俱利的敌枪也过来一起戳他。

    审神者一边转过去给大俱利伽罗手入，一边听着鹤丸国永和加州清光讲今天的战况。

    听完他们的描述，审神者给大俱利伽罗手入的动作一顿。昨晚宗三锻出物吉贞宗，物吉贞宗锻出了江雪左文字……大概昨天他锻刀把好运气用光了吧。

    “咳咳。”身后传来鹤丸的声音，“江雪……桑。”

    江雪甫一踏入房间就蹙起眉，一室血腥让他几乎要吐出来，但是那里躺着他的弟弟。为什么要有战争……

    身后巨大的阴沉气场，一瞬间压得审神者透不过气。她属于对气息比较敏感，容易受影响的人，江雪左文字这样随意释放负面情绪，很容易对她造成影响。但此刻治疗是首要，她没空理会江雪的负面情绪：“江雪桑，麻烦照顾一下宗三。小夜是孩子，尽量不要让他来照顾宗三……我想你也不希望宗三出什么事情吧。”短刀们除了药研，照顾伤者这件事，她还真没放心过谁。

    江雪左文字站在宗三躺的那张床前，脸上的表情越发冰冷了。他俯下身，将宗三抱起来。

    “啊，江雪桑，受伤之后，在手入室休息会比较好。”鹤丸赶紧阻止他。

    “没事。把宗三本体留在这里就好了。”审神者抬手擦了擦汗，头也不回地说道，“记得安抚弟弟啊，江雪桑。”

    “明白。多谢您的关心。”江雪左文字语速很慢，但抱着宗三离开手入室的动作却很快。

    鹤丸靠着墙，金色的眼眸中透出几分担忧，抬眼对上一旁站立的三日月宗近，就见对方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耸耸肩，鹤丸老实下来，靠着墙，闭上眼假寐。他真的累坏了。对方的枪把宗三戳倒之后，因为队里他等级最高，被对方集火攻击了。就算其他刀剑帮忙，他也被戳了个残血。

    三日月宗近默默地守在后方。手入室里就只剩下审神者手入时碰到物品的声音。

    ******

    夜里，左文字一家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江雪左文字有些意外地拉开门，见到了一脸疲惫的审神者。

    审神者拿着一瓶药水递给他：“一会儿喂宗三喝下去，明天就能恢复精神了。”

    “主人。”小夜左文字站在江雪身侧，一只手抓着江雪的衣角，仰着头看她。

    审神者蹲下来，抬手摸摸他翘起的头发：“对不起，小夜。是我没考虑周全，让宗三出阵遇险了。”

    “没关系的，二哥他喜欢出阵。”小夜摇头，低声说道，“主人要进来吗？摸摸二哥，说不定他就好得快了。”

    摸摸宗三？审神者表情有一丝碎裂。虽然知道小夜左文字可能只是想让她像摸他一样摸一下宗三的脑袋什么的，但是……

    成年人样的江雪左文字却是立即感觉到了不妥，赶紧拉过弟弟，弯腰道歉：“舍弟失礼了。万分抱歉！”

    啊呵呵……她能说什么？没关系吗？别开脸，她觉得有点晕眩，抬手扶着门框，扭头看向身后。她白日里才和爷爷说过，对于刀剑本身来说，被主人拿在手上观赏（盯着看），保养（摸摸），是件无比正常的事情。那她现在要怎么办？进去做“无比正常的事情”吗？

    觉察到她的视线，俊美无双的刀剑付丧神从阴影里走出来，微微笑着，将她扶起来。虽然一天结束，现在已经算次日了，但因为她还没休息，三日月宗近也依旧跟在她身后，没有休息，还是近侍。

    “主殿，您还好吗？”三日月扶着她站起来，视线却看向江雪左文字。

    江雪倒也明白这时候需要他说个场面话，让审神者有个台阶下，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是人的形态，总不能真的让她大半夜进到成年男子的房间里。

    “小夜，主人给大家手入已经很累，需要回去休息了。”

    “嗯。”小夜低垂下头，声音闷闷的。他看得出主人很累了，果然他不该提要求的。

    抬手揉了揉小夜的脑袋，审神者强打精神：“刚才在手入室，我有好好给宗三保养了，他很快就会恢复的。放心吧。”

    “嗯。”

    告别了左文字兄弟，审神者才绕过拐角就站不稳一头往前栽倒。

    三日月宗近拉了她一把，见她已经没有反应地累到睡着，不由轻叹一声，像抱小孩子一般将她抱起来：“主殿今天做得很好，请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