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四停顿了一下,稍微用了点力将刀拔.出来,重复刚才的动作,黑鼠跟着走上前去用他的乌金铲帮忙。看似的体力活,其实是个技术活,砍歪了怕破坏了棺材的结构导致整个棺材瞬间塌裂,砍重了又怕破开的棺材壁承受不住,当场碎掉,所以两个身怀武艺的汉子只能掏出所有的柔情与细腻,一刀一铲都带着试探,半点不敢马虎。
半柱香的工夫,第一块垫底石哐当一声,随着残留的黑水从棺材里滚落出来。
“什么玩意儿,黑不溜秋的。”黑鼠拿铲子将地上的石头翻了个身。
拳头大的石头轱辘一下滚到谢四脚边,那家伙也是心大,直接伸手捡了起来,闻了闻,立刻皱起眉头直摇头。谢四嫌弃地正要扔掉石头,鹰钩眼老头子截住他的手,把石头拿了过去。
鹰钩眼老头子将石头托在手心里,扫了众人一眼,二话没说掏出一把短匕首在石头表面用力一刮,刮痕之下竟泛出了点点金黄的颜色。
“是金子!”谢四立即喜形于色。
鹰钩眼老头子也露出了一瞬的惊讶,但很快恢复回他作为一个老者该有的淡然,背了手昂起头满脸得意的神情,他估计最开始也只是认为这石头黑色包裹之下必有乾坤,万万没想到刮开之后竟然是一块金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说刚才还有犹豫,现在沉甸甸一大块金子切切实实摆在了面前,这群本来就以求财为目的的人怎么可能不红眼睛,谁还去管棺材里的正主乐意不乐意,连身上带着伤的丁神机也主动加入到掏石头的第一线。随着接二连三石头落地的声音,棺材里小半边垫底石都被这些人弄出来堆在了墓室的青砖地上。
那边几个人各自挑拣着自己中意的石头块儿,全然不在意这些石头被棺材里的黑水泡过有几百年了,表面上那些黑色的附着物都起悬了。鬼媳妇蹲下去,我以为她也要去捡金子,不曾想她竟然对着面前的一块石头一看就是小半天。
我好奇地走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她示意我看她面前那块石头。我低着头瞅了好一会儿,左边瞅了右边瞅,除了觉得这块石头造型别致,并没有瞅出其他任何名堂。
“这是块人骨。”
鬼媳妇轻而淡的声音让墓室里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还是鹰钩眼老头子最先反应过来,他迅速打开自己用外衣做成的临时包袱,从里面选了一块长条形石头拿匕首粗略地刮开,立时眯起了眼睛:“是人骨,而且是已经石化的人骨。”
另外三人见此情形赶紧检查自己的包袱,结果发现包袱里金子的分量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是人骨化石和某些不知名的石头。
我目睹着一块又一块人骨被他们刮出来,各个部位都有,有的完整有的零碎,甚至有的几块黏成了一块,这是许多具尸体堆在一起并常年受到外力挤压导致的结果。这时再回头去看那口巨大的水晶棺材,里面的巨兽早已经闹腾够了安分下来了,绞缠成一团的身体没有了黑水遮掩,皮肉里参杂的暗红色经丝根根可见,这些经丝最细的也有几毫米粗细,像是血管,正随着呼吸一张一股着,而在它的身下,被它扭动的身躯碾得咯咯作响的,竟然是无数人的骨头,恶心之余我觉得毛骨悚然。
“罢了,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诸位也别泄气,当务之急我等还是快些离开这墓室的好,省得一会儿棺材撑不住了,里面的东西出来作乱。”谢四收拾好自己那两块金子,把谢二的尸体重新驼好在背上。
“谢四兄弟所言在理,我等此次下来也算是开过张了,此地确实不宜久留,走罢!”鹰钩眼老头子倒是第一个走向了墓室边缘。
这群人都是老手,有时候经验就是默契,在没有经过任何商议的情况下,几个人不约而同散往不同的方向,分头在墓室里摸索寻找起来,却都不谋而合地对我们来时的圆拱形洞口视若无睹。
鬼媳妇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她似乎对那一堆化成石头的人骨头格外感兴趣。
“这里。”丁神机突然喊了一声。另外三个人非常一致地朝他那边汇拢,我也跟着扭头去看。
丁神机此刻正站在一个角落里,那里火折子的光几乎照不到,我把眼睛眯了又眯,却始终看不到那边的端倪。就在这时,我看见由丁神机领头,另外三个人鱼贯走入了他们正对着的那面墙中,在我的注视之下穿墙而入,一个接一个没了踪影。我仍在看着他们消失的那一堵墙,惊讶之余也意识到那里一定有某个机关,连着出口。
“喂,他们走了。”我回过神提醒鬼媳妇,见她没反应,提高腔调又说了一遍:“他们走了,高公子!”
鬼媳妇起身,掸了掸衣角,道:“走罢。”
我快步跑去西南两个角落,把之前他们扔在那里的两个火折子捡起来,这才跟上鬼媳妇。随着我们的走近,我总算发现了墙面的玄机。在这面墙的最边上确实有一个出口,是一个方形的开口,不大,刚好能容纳一个人通过。开口内的甬道四面也都贴着与里边同样的青砖,不同的是,甬道内左右两面的青砖是斜着贴的,这个角度,从墓室中央的位置晃眼一看,由于透视的关系,再加上光线的帮衬,甬道内的青砖走向和墓室内的青砖走向刚好连在一条线上。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障眼法,连机关都算不上,通常情况这种程度的障眼法要是放在外面,完全无需破解,走两步便自己穿帮了,但墓主人很会因地制宜,抓住了墓室光线昏暗以及来人的注意力都会下意识集中在中间的水晶棺材上这两点,把这个简单的障眼法发挥到了极致的作用,如果今天来这里的不是这几位经验老道的江湖高手,恐怕还真就被糊弄过去了。
我和鬼媳妇一前一后走入墙上的开口,火折子燃到现在火苗已经变得很小,我试图朝着它们吹了两口气,但并没能起到助燃的作用,只好尴尬地作罢,抬起头时注意到前方黑暗中,影影绰绰地似乎有一个人影。
我立刻警惕起来,却看见鬼媳妇毫不停顿地走了过去。我只好跟过去,过去之后发现这个人影是倚着墙站立的黑鼠,原来他一直在这里等着我们。
见我们跟上来,黑鼠一言不发径自转身朝甬道的深处走去,我和鬼媳妇也默契地跟在他后面继续往前走着,我们的两人纵队就这样变成了三人纵队。离开了那个“窑”一样的墓室,甬道里的温度逐渐恢复到正常。黑鼠的步子迈得比较大,鬼媳妇虽然步伐轻盈,速度却不慢,他俩都走得悄无声息,反倒是我这个掉在后面走得最慢的,鼻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尽管我认为我们已经走得很快了,却还是一直没能追上先进来的那几个人。“黑鼠兄,你慢点行不。”我实在累得够呛,忍不住喊了一声。
“就这般已经追不上了,你想要多慢?”黑鼠没有回头,继续大步向前地走着。
虽然他的语气中并非有讥讽的意思,但他的话让我不太舒服,我不满道:“干嘛非要追上他们,他们走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
我说完莫名的看了一眼鬼媳妇,也不知怎么的,这时候我竟然希望她能帮我说一句话,而她却停了下来,用很轻但我们都能听清的声音说:“可以了,不用继续兜圈了。”
黑鼠满脸疑惑地转身,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没必要继续兜圈子了。”鬼媳妇淡淡重复了一遍,表情也和语气一样淡,但我看到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
“你是如何发现的,高兄。”
鬼媳妇将头偏向了一侧,看着墙说道:“注意看两侧砖壁。”
我和黑鼠将头转向墙壁,视线来回游走在斜贴着的砖面和交错的砖缝间,几秒钟过后,毫无收获的我们睁着两双茫然的大眼睛望回了鬼媳妇。
“走两步。”鬼媳妇提醒道。
我和黑鼠动作出奇的统一,都再一次把眼睛一转不转地盯向墙壁,脚下慢慢迈开步子,一步,两步,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后,几乎是同时,我俩恍然大悟。这条甬道从最初的位置开始,青砖就是斜着往下贴的,每一层砖与地面都是一条相交线,最底排会最先相交,一旦相交了就会被上面的一排砖取代,以此类推,墙面上一排一排的砖会不停重复着规律性的变化。然而在刚才我走出去的这几步里,最底层的青砖仍然是最底层,它与地面夹角的高度始终没有变化,不仅是最底层,整面墙都没有发生任何该有的变化。
也就是说,我们一直在走,但我们的位置其实一直没变,我们在不知不觉地兜着圈子。我脑门上渐渐泛起一层薄汗,像这种不符合物理常识的事情我不是第一次碰见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何时开始的?”
“我也是刚才发现,兴许就在我们遇到你之后不久。”
“若是如此,便麻烦了......”
听鬼媳妇对黑鼠说着,我不禁在脑子里回忆起来,我记得像类似的情况,我好像有过一回经历,不过那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那一次是跟爷爷在某户有钱人家的别墅里,具体经过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最后一幕是他带着我来来回回地上下楼梯,在不知道第几次下楼梯时,我们遇见了别墅里的佣人,然后爷爷就告诉我没事了,回去的路上爷爷还跟我闲聊。
虽然我对那件事情经过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但是跟爷爷闲聊的内容我倒是记得非常清楚,毕竟我从小就喜欢听爷爷跟我讲故事,讲那些天南海北降妖伏魔的事情。他当时跟我说,其实这个事不难,只是别墅的主人给他备错了东西,像这种时候,鸡一定要是活的,两只都必须是鲜活的,没有鸡,别的动物也行,因为这里需要的只是两股鲜活的阳气。他还说人也是活物,但是人不行,因为人容易不自觉产生畏惧的心理,人杂念太多,在那种情况下很难做到心无旁鹫,在破解的过程中,但凡有一点对“出去”的犹豫或者质疑,便会功亏于溃。
我还记得我当时稚嫩的声音,我问爷爷:“那我们刚才是怎么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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